我握着茶杯,问她:“你不会觉得我做的不对吧?”
上官珞哼了一声,道:“既然陛下都点头了,我干嘛批评你,这世上的夫妻多了去了,也不是两个人不坏,就能携手到最后,只是因为是你,才想到走,也能走。”
人生难得一知己。我瘪着嘴看向上官珞,打算大吐苦水,她摇摇头,说:“等等,反正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宫那边不敢明察,你这么躲着也没办法,干脆找个借口出宫得了,正好裘琅樱轮值到时辰了,我们三人聚在一起,你再好好与我们说。”
正说着,裘琅樱就敲响了门,上官珞将她放进来,她身穿轻甲,长发高束,长剑还挂在腰间,格外英姿飒爽,就是眼睛下发黑,难掩的疲惫。
她是天子近卫,知道的更多些,“鸾阁那边说了,多则三日,你与太子殿下和离的圣旨就会层层传达,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你俩闹翻脸了。”
“三日,怎么这么久。”
我真想自己去鸾阁,抓过笔来自己去写。
裘琅樱沉吟道:“丞相是两朝元老,正有致仕归乡之意,接到了这则消息,头疼得很呢,连夜召集了鸾阁的大臣们商讨,鸾阁的官员们都不大同意,奈何这是陛下的意思。”
说罢,她看了看我,问道:“怎么这么突然,难不成是他打你了?”
我赶紧抓住她方才剑柄上的手,否认道:“不是的,但是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
“我进门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为了躲太子的,他正到处找你,惊动了鸾阁,幸好没吵醒陛下,他这会正在鸾阁挨训呢。”裘琅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鸾阁由先帝组建,其中男臣不过半数,平日多为女子帮陛下分忧,陛下登基后,女臣占据鸾阁三分之二的位子,傅寒商、林妙霁与张钰三位老臣仍在其中任职,都是看着萧烆长大的长辈,他可得在鸾阁待上几个时辰了。
上官珞道:“是不是有官员在此时回家。”
裘琅樱点头:“不错,有些身子骨熬不住便在鸾阁就寝了,有的身体尚佳,就回了自家宅邸。”
上官珞去旁边的旧箱子里拿出一套她的官服让我换上,将斗笠和腰牌一并给了我,嘱咐裘琅樱道:“你借他们出去的功夫,带着她先出宫,我随后就到。”
裘琅樱和上官珞靠在一边,我在屏风后换上她的官服,裘琅樱笑话我,明明和太子昨日还是恩爱夫妻,今天他就成了要躲避的洪水猛兽,我将腰牌塞到袖口,理理长发,走出屏风,无奈道:“我才是难做呢,哪次吵架不是翻了天,我要走了,他怎么急了。”
临走,上官珞对我道:“男人嘛,失去才知道珍惜,姐太懂了。”
我坐上马车,笑着对她说:“这次我可是铁了心的。”
“好,路上小心。”
她提着宫灯,目送我和裘琅樱坐马车离开。
我坐在马车里,歪着脑袋玩裙摆上的穗子,裘琅樱赶着车,问我为什么沮丧,难不成是舍不得了,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落,不愧是在陛下身边察言观色的麒麟卫都尉,我道:“总觉得空落落的,夫妻做到这份上,我是不是很失败?”
裘琅樱道:“你要是后悔,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长乐公主。”
她改口迅速,不再喊我太子妃。
跟随着空落落的感觉一同降临在心间的,还有无与伦比的轻松,正因为没了那些负担,我才觉得太轻了,轻得我都不习惯了。我双手撑着软垫,晃着脚,渐渐地又觉得欢喜起来。
宫门的守卫核实身份,裘琅樱勒紧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他们见是裘琅樱,纷纷行礼,却还是尽职尽责地问起马车里的人,我掀开帘子,从袖口中拿出上官珞的腰牌,他们不出所料,与我行礼。
裘琅樱说司御处理公务迟了些,自己要送她回去歇息。
守卫又道:“属下多嘴问一句,大人可知太子妃的下落?”
裘琅樱道:“不知,兴许已经出宫了吧。”
守卫忽然汗流浃背起来,十分局促地放行了。
等离开宫门有段距离,我才把帷帽摘下来,靠在马车上松了口气。我在长安有座公主府,反正不会留在东宫就好,萧烆本以为陛下会反驳,却不想她答应得干脆,他千方百计要把我留在东宫,就是在圣旨下来前博取转圜的机会。
可是我留在东宫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心意从来不会因为对方而改变,我们总是固执己见,就算行动上有所更改,可是心里还是憋着气鼓着劲,等到下次吵架的时候爆发出来。
我一夜未眠,清晨有鸟雀叽喳,衣角沾着露水的上官珞来了公主府,我揉揉眼睛,披上外袍去迎她。
打开门,穿着斗篷的上官珞站在那,在她身后,是衣裳都没来及换的萧烆,我的睡意如惊鸟般飞走,我一把将上官珞拉到身后,解释道:“是我让她带我走的,你别为难她。”
萧烆委屈地望着我,将我抱在怀中,力气用的好大,想要把我碾碎一样,上官珞见状,尴尬地把手抽出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打扰你们,就往里跑了。
我挣扎了一下,但是没什么用,他死死扣住我的肩膀,依依不舍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喜欢我呢。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养七年的狗分别的时候还会舍不得,更别说是人了。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行人了,我拍拍他的后背,说:“到里面说吧,我不跑了。”
他固执地揽着我的腰,生怕我甩开他,可是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只是想暂时和他避开而已。
可是一到内室,他就将外袍里衣脱了个干净,翻身到床里闭上了眼睛,我摇摇头,坐在床边,他拽着我的腰,将我抱在怀中。
萧烆闷声道:“我一晚上没睡了,让我休息会。”
我拿手指戳他的脑门,这傻子自己造的孽,谁也别怪谁。我轻声道:“萧烆,我们本来也不是有深仇大恨才分开的,只是我想走了,我不要在东宫了,你放我走吧。”
萧烆似乎睡着了,只是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我摸摸他的手背,阖上眼也睡上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