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吗？”
“啪——”
林寻野的脸被打偏，唇钉脱落，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呵......”
“我就知道。”林寻野声音艰涩，他狠狠擦了下嘴角。鲜血沾到手背上，林寻野垂眸看了眼，忽地笑了。
这就是家吗？
好窒息。
林父似被气到极致，他踉跄着站起，嘴里放着狠话，“你不去也得去！来人！把他绑起来，绑起来！”
“你上辈子是我的儿子，要为我牺牲！这辈子，你也别想逃！”林父气急败坏地骂着，颠三倒四重复着上辈子、这辈子。
林寻野冷冷看着，四肢冰凉。
如果真的有上辈子，那他一定很惨了吧。
上辈子的他，也会被父亲卖掉吗？
黑衣保镖上前，作势要钳制住林寻野。林寻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唇钉，握在手里，“不用，我自己会去。”
上楼前，林寻野站在楼梯下方，转身背靠扶手，失望又后悔道:“好希望那年的亲子鉴定是假的。”
高二时，林寻野背着家里人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当时他的处境就已经很艰难了。林母在生下林寻野后患了产后抑郁症，研究时计算错了剂量，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被林父趁机PUA做了家庭主妇。
成为家庭主妇的林母像是发了疯。对林寻野精神暴力。
没有殴打，却比实际来的痛苦更可怕。
最为严重的那一年，林寻野学会了撒谎。
不管外面人怎么问，他永远要说爱妈妈。不然就要被冷暴力，被克扣伙食，成为家中隐形的透明人。
这是林寻野在实践过后得出的保命方法。
一直持续到高二，林母又像进入了更年期。每天说着自己的不容易，然后对林寻野洗脑，让他早日嫁人，给自己争口气。
但林寻野有自己的意识，他对林母说:“妈，你离婚吧，你太痛苦了，我可以赚钱养你。”
这句话的代价是被林父关在地下室，拿柳条抽。
柳条又细又软，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痛。林寻野哭喊着求林父别打了，却不肯认错。
他不认为关心家人是错的。
但他还是寒了心。
第二天，林寻野就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他就是林父林母的亲生孩子。
——
被关在林家日子很平淡，除了固定的每日一梦，其他时间都无聊到爆炸。林寻野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等林家人走了他才下楼。
有保镖在，他出不去。阿姨也不会给他留饭。
没有人把他当做这个家的主人来看待。
最开始，他连进厨房都不被允许。在他一个眼神吓退阿姨后，才获得了厨房使用权。
林父拿他没办法，对这个不服管教的儿子，他能做的就是表面上训斥两句。
林寻野也不想多和他们接触，他们这些人就像林寻野人生固定刷新的NPC，对他构不成任何波动。
终于，在第五天，林寻野得到了出去的机会。
因为林寻野的联姻对象醒了——那个堪比电冰箱的植物人顾裴。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餐厅，林寻野没去过，但他听许谦说过不少次。
据说里面的餐食好吃到能原地升天。只是要提前预订，生意非常火爆，不提前两三天还订不到。
为了防止自己被看上，林寻野特意穿了件废土风的外套，里面是不规则拼接短袖，下身搭配了一件棕色齐膝短裤，脚下蹬着一双非常有艺术感的鞋子。
林寻野很满意自己这一身穿搭。毕竟他现在比精神小伙还精神，能看上他的人不是瞎了就是脑子不好。
......
顾裴结束会议就到了餐厅，点了两杯冰水后，他闭眼沉思。
一年来，他大大小小相了三十次亲，今天是第三十一次。如果他再找不到梦里那个人，真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一年前，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出现在梦中的少年突然对他说:“下辈子我想试试相亲。”
为了这一句话，守着记忆独自过活的顾裴一年相了三十次亲。
明面上的休息时间全占满了，甚至挤压到了他的特殊时间。
导致他晚上去酒吧放纵的时间都减少了，又遇上公司内乱，不得已装植物人养精蓄锐了一个月，直至前几天，他才把那些蛀虫一网打尽。
顾裴没什么在意的，但梦里的人他一定要找到。
不仅是因为执念。
还有新西兰那晚占他便宜的oga......
“你好？”眼前一片阴影打下来，遮住了顾裴的光，顾裴眼皮跳了跳，他睁开眼，看到了一身新潮打扮的林寻野。
林寻野拉开椅子坐下，挨个把耳钉摘下来排成一排放在顾裴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十分自然的介绍自己，“林寻野，没有工作，喜欢啃老，不爱结婚。哦对了，是个Beta，不孕不育。”
顾裴:“......”
顾裴记忆力极好，他早就把林寻野的资料记住了。不过听林寻野这么胡扯，还挺好玩。
而且眼前这人，貌似就是在酒吧门口故意逗他的oga。
顾裴视线从桌面摆得歪歪斜斜的耳钉上的五个大字捋过，随即正了正领带，脊背挺直，用和酒吧那晚完全不同的声调说:“顾裴，顾氏总裁，优质Alpha，优点是有钱，缺点也是。”
这是顾裴相亲以来最随意的一次自我介绍，以往都是把一摞资料发给对面，等全部看完再详细了解。
但以顾裴对林寻野的初印象来看，他肯定不会看那些资料，说不定还会扣在自己脸上。
听完顾裴的自我介绍，林寻野点点头，自顾自低头喝起冰水。
突然，林寻野抬头:“顾裴?女人名？”
顾裴:“纯Alpha。”
“哦哦。”林寻野没话找话，“你不是成植物人了吗，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林寻野挑的话题，放在别人那，这场相亲早黄了。但顾裴不一样，他很感兴趣。
“时机到了，自然就醒过来了。”
回答得很没有新意。林寻野看了眼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告辞，手腕却被顾裴扣住。
和酒吧那晚的蓝毛男人的体温一样高。
如果顾裴不是黑发，他真的要怀疑顾裴是不是蓝毛男人了。
林寻野觉得他的腺体又开始发烫了，得再补两管抑制剂。
“怎么?看上我了？”林寻野挑眉看向顾裴，就差把你眼光有问题刻在脸上了。
顾裴轻笑，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他卸了力，林寻野趁机抽手，半路又被顾裴握住。
就在刚刚松手时，顾裴指尖却像触电般收缩，心脏也一紧。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契合了。
就像是，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合该是他老婆。
他的举动很奇怪，林寻野的耐心没有多少，守在门口的保镖不多，他刚好可以借机逃走，却被顾裴拖住。
“松手。”林寻野语气不善。
顾裴稳了稳心神:“不要。”
林寻野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他快速低头看了眼顾裴，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让他感觉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
在他愣怔的几秒里，已经被顾裴拉到椅子上坐下了。
“重新介绍一下，顾裴，男Alpha，有结婚意向，可以现在就领证。”
林寻野:“?”
不知道为什么，林寻野觉得眼前这个叫顾裴的人在说到‘男Alpha’时，咬字特别重。
“保留。”
顾裴:“什么？”
林寻野皱了皱眉，接着又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哀叹顾裴的眼光，还是智商，“我的自我介绍就那些，不结婚是我的人生座右......”
“如果我可以帮你摆脱现在的处境呢？”
顾裴一句话，堵住了林寻野所有的话。
林寻野现在迫切需要脱离掌控，这是顾裴通过调查得知的。
顾裴一开始确实没打算和林寻野结婚，因为他看起来和梦里的人一点也不像。但意外的，那种接近灵魂的触电感仿佛贯穿了他的一生，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结婚。
这很神奇。
顾裴没有立刻让林寻野决定，他拿出一份合同，给了林寻野一天时间。
这份合同是他自第一次相亲前就拟订的，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
多亏保存得当，不然林寻野能就纸张泛黄或皱巴和顾裴好好理论一下。
顾裴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林寻野没有拒绝的理由。他随意翻看了一下合同，眉头皱得死紧。
“这条是什么意思？”林寻野指着第三十八条，“双方在必要条件下要为对方提供信息素，如未按规定提供，则算作违约。”
顾裴看了下，风轻云淡:“字面意思，你是oga我知道，不用再遮掩了，oga也很伟大。”
林寻野被他的话说得一懵，他点点头，“行，笔有吗？”
顾裴将别在西装上的签字笔递过去，林寻野看了一眼，嫌弃撇嘴，然后不情不愿拿过，利落签下名字。
合同被推至顾裴面前，他低头，瞬间太阳穴突突跳。
这丑字，真丑。
签完合同，顾裴提出送林寻野回林家。
林寻野本想拒绝，但在发现门口守着的保镖不会拦着他们后，林寻野同意了。
有顾裴在，保镖不会轻举妄动。
这极大方便了林寻野。
上车前，林寻野拦住顾裴的司机，回头对顾裴说:“我开可以吧？”
男人肆意飞扬的发丝嚣张地飘在脸侧，身后的一切好似都是他的背景板。这一幕，和顾裴梦里完美重合。
“好。”顾裴哑声道。
林寻野也不跟顾裴客气，上车后一脚油门轰到家。
顾裴一眨眼的功夫，林寻野到家了。
“谢谢啊！”林寻野扬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贴在耳侧，浅笑的梨窝挂在嘴边，似是引/诱别人采摘。
“等等。”顾裴出声。
林寻野顿住，狐疑地看他，顾裴从兜里掏出五个耳钉，隔着车窗递出去。
五个不规则的耳钉躺在顾裴红润的掌心里，林寻野没有立刻接。
顾裴又往前递了递。林寻野睫毛微颤，才像回过神似的伸手。
他的动作很快，只在顾裴掌心轻轻一搔。
林寻野将耳钉包在手里，漫不经心朝顾裴一笑。
司机下车，撑着膝盖在路边吐了半个小时。
车窗升起。顾裴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一步两个台阶上楼的人。
日光西斜，好似全成了他的背景板。
——
林寻野回国不到半个月，时差还没倒过来，婚先预订上了。
签了合同的下一步是领证。
这一步，林寻野磨蹭了一个月，仍没有下定决心。
他本来就对结婚这事深恶痛绝，为了自由出卖了躯/体，更是让他难受了一个月。
期间，得了顾裴的消息而安静的林家没有一次来打扰他，那些黑衣保镖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人影。
而他仅有的两位好友，一位沉浸在书法的世界里遨游，消息轮回。一位每天聚会不重样，时不时还要给他八卦点顾裴的最新瓜。
一个月下来，林寻野虽然一面都没见顾裴，消息倒听了不少。
唯一让林寻野不爽的是家门口每天定期刷新的花束。
八月中旬，最热的时候。
林寻野一开门，芬芳的花香扑鼻。
七月时，他的空闲比较多，几乎每天都会出门，每天扔一束花已经成了他的固定运动项目。但步入八月中旬，他就忙了起来。
在国内，八月正值酷暑。而花又是最娇贵的东西，三天没出门，门口的花已经不复最开始的光彩，蔫成了没精打采的小花苞。
林寻野蹲下，细细查看起来。他的外套是纯白的，染上的那一两点墨迹格外显眼。
每一束花里都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不是什么动听的情话，也不是普通的祝福，而是毫无感情的条例。
最显眼的一条是他曾跟顾裴探讨过的那个。
他还记得顾裴当时的答复。
顾裴神情严肃，那双没有多余感情眼睛紧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般，然后轻松说出:“oga也很伟大。”
是很让人心安的程度，所以他才会在愣怔的那一秒里决定结婚。
但这并不代表林寻野不会后悔。
实话说，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结婚就是一脚踏进了坟墓，更何况是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Alpha结婚，那简直就是两脚踏进了废墟。
他后悔了，不想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