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姜王递帕子的近侍手一挥，几个近卫就架起秦知往另一辆马车拖去。
须臾，又上来几个内侍模样的，有的端水，有的拿药，个个水灵灵的，长相周正，但骨子柔美。
秦知心里犯嘀咕，莫非……姜王对容貌要求甚高，看不上他这样男子气概足的？
这般胡思乱想着，那几个内侍已经帮他把背后粘进血肉里的衣料夹了出来。
这环节该疼痛无比，可俘虏趴在软垫上竟一声不吭。治伤的几个内侍都默默纳罕——真汉子也。
秦知自是不知自己被内侍们高看了。劫后余生，他还在想接下来怎么装，才能让姜王不拿他当玄晖谷的，也照样把他留在身边。
“小将军，等会去见陛下可得恭敬着些，别再惹陛下生气了。”
那近侍瞧秦知冒着冷汗却并不叫疼，以为这人疼傻了，忙提点些好转移秦知的注意力。
“啊？”
姜王的人叫他“将军”着实神奇，秦知回神，微微侧过头，很快消化了近侍方才的话。
“啊。好好好。”他忙不迭应了。
当然得恭敬。把那尊神惹怒了喊打喊杀的，再运转一次主动断气的功法，他怕是得养一年的伤。谷内大比怎么都会落了下风。
这三个“好”字在近侍听来有些敷衍，他恨铁不成钢似地叹了口气，叮嘱道：“陛下喜欢人顺着他些。你机灵着点，别再趾高气扬地忤逆他就成。”
秦知诧异，这人如此提点，已是格外关照了。
他微微撑起身子抬眼看过去——那近侍大概四五十岁，面如弥勒，俨然一副心慈模样。
秦知对心慈之人很有好感，他面色温顺，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哪里敢叫‘大人’，小将军叫咱家‘李慈”即可。”
姜王在外朝向来以“仁君”自居，是故对臣子颇为大度，能忍则忍。法度之外，无不可宽恕者。朝臣死谏，都能被君王施恩，强行救活。
而朝廷之外，譬如内宫，譬如军营，能在姜王暴怒后还活下来的几乎没有，眼前就是一个。李慈心里，秦知早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所以言语中毫无君王心腹的架子。
“原是李内官。谢过。”
秦知微微一笑，虎牙半遮半掩，配上那张英气的脸，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
李慈只看了一眼便挪开去，心里直呼——“这小将军，以后在外朝怎样难说，恐怕要在内廷如鱼得水了……
内侍们简单给秦知处理好伤口，上了止血化瘀的药，又用绷带把他的屁股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一瞧，跟发了一整锅白面馒头似的。
李慈忍不住捂嘴轻笑。秦知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也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得，这下姜王要再杀他，他想暴露身份跑，也跑不动了。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姜王的衣服是穿不得的，李慈只得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秦知换了破碎囚服。
全身套好后，李慈让内侍架着秦知站起来，亲自给他系革带。宽大的内侍袍从中间一束，立马显出了秦知精壮适中的腰身。
碧山色又显白，秦知白皙但健康的肤色这么一衬，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李慈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连忙叫人小心架着秦知往御驾赶去。
行军速度并不快。他们一路小跑，秦知也不好意思全借着内侍的力，少不得受点疼，自己受力跑两步。
这一跑，刑杖的伤便裂开，血溢出来，逐渐洇湿了绷带。内侍们把秦知拽到姜王面前，秦知才后知后觉——很快，他怕是要御前失仪了……
“你们都退下吧。李慈也是。传令，全军休整。”姜王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秦知有伤不便，只整个人趴伏在马车上，高高地翘着臀，没行标准跪姿。
为了找补点恭敬，他特意将两手交叠放于额前，“败将秦知，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姜王闻言一哂，手里的书都不曾放下，“败将？”
秦知一顿，熟练地换了自称，“罪人秦知，参见陛下。”
“只几十板子就学乖了？”姜王微微勾唇。
“是。陛下威严赫赫，罪人不敢冒犯。”秦知回得一板一眼。
“你可知，朕虽不喜聪明的张扬的，但你如此胆小的做派，朕便更瞧不上了。你的将军之位，遥遥无期啊。”姜王意有所指。
姜王在试探，秦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陛下，是不是将军，罪人现在无所谓了，只要陛下能饶我等性命，罪人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秦知是想当将军，有军权，嬴其他两人的胜算更大。可姜王太谨慎，给他将军的位置，恐怕也不会给他实权。虚名，不要也罢。
姜王幽幽地盯着秦知许久，盯到秦知感觉，背后的血，快滴下来了。就像他如今的冷汗，凝聚在额前，摇摇欲坠。
御前失仪什么罪来着？刚才应该先问问李内官，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
“那……”
“啪嗒……啪嗒……”
姜王的“那”字刚出声，便听到清晰的滴水声。
他视力耳力都不错，一滴，是秦知额上的汗。另一滴么……
他起身，慢慢踱步到秦知身后，换了处尴尬的地方继续盯。
灼热的视线聚焦在高高翘起的那里，秦知的脸慢慢，慢慢升温，不过几息，便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也顾不上疼，他悄悄地，悄悄地，把背一点点放平。与此同时，屁股也绷得越来越厉害。杖刑的伤口裂开得更狠了，殷红争相涌出来。
这下，碧山色的外袍彻底兜不住了。在姜王的注视之下，秦知用最为尴尬处，表演了一次实打实的“血崩”。
后来，经常滚龙床的秦知根本想不到，这成为了姜王真正对他感兴趣的开端……
“陛下恕罪……罪人……罪人……”张狂的小将军头一次想把自己的脸埋进土里，再不埋，就熟透了，烂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姜王爽朗的笑声传出马车，外头的李慈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陛下果真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