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牧溪忽然感觉心脏在猛烈下沉,狠狠砸到地面上,渐渐失去原本该有的温度。
范衡将牧溪的失落看在眼里,恨不得马上抱着牧溪好好表下忠贞,碍于两位长辈再此,只好强压冲动婉拒道:“这本残卷只有武林盟主能够拿到,我并没有那样的资质,也配不上红尘仙子的绝色美貌,越伯伯还是另择良婿吧。”说着,便打算起身送客,他犯不着为了一本残卷断送跟牧溪的感情。
“小女一直很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越华磬面色古怪说道,“在蓬莱一听说要去思源山庄,便忙不迭地挑选礼物,你那海螺可是红尘泡在海水中好几天才寻得的,为了跟你多接触,她一个姑娘家硬着头皮跟你调查采花贼案子,在我这一口一个衡哥哥叫的那叫一个亲,她不说,我这个当爹的还看不出来吗?”
“可我并没有对红尘仙子有任何非分之想。”范衡再次绝望的发现他对感情已经迟钝到何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上一世他没有察觉牧溪的感情,这一世他同样也没有发现越红尘的感情,他自诩感知敏锐,可敏锐的对象只是敌意,杀气和带有恶意的欲望罢了。
越华磬见范衡不为所动,也开始加码:“我膝下只有红尘一个女儿,你若是能好好跟她过日子,蓬莱越家的产业也将有你的一份,至于武林盟主,尽力就好,如果实在天意难违,我会跟盟主商量残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越家的势力远比你想的强。”
“如果我硬要拒绝呢?”范衡的脾气也渐渐上来,越华磬居然还想让他参与武林盟主的竞争?越家的产业全部给他他也不会娶越红尘的!
“那你最好能期待以后不要再跟越家有任何瓜葛,你是伤害我女儿的混账,不要以为我会看在世交的面子上给你半点好果子吃。”越华磬同样不甘示弱回敬道。
“那就试试看啊。”范衡话里的火药味快喷到越华磬脸前,一个有几个臭钱的富商,居然威胁起他来了!
牧溪眼见氛围剑拔弩张,也顾不上难过,拉着范衡胳膊朝越华磬道:“越前辈,公子昨晚没睡好,今早脾气才这么冲的,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其实公子对越姑娘很是照顾,抓采花贼的时候怕越姑娘有危险特意让她留在山庄等消息,公子生性耿直,哪里知道女孩子欲说还休的心思,等公子明白过来,肯定会给前辈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我早想清楚了,答案就是……”范衡话没说完,就被牧溪用力捂紧嘴巴,只好发出愤怒的抗议声。
范思眼见自己儿子这礼数全无的样子,也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在范衡脑袋上,“小畜生,就不会好好说话。”说着,便向越华磬露出歉意的笑容,“这种大事还得双方儿女都愿意,我回头劝劝衡儿,他也不是蛮横固执的人。”这个范衡,凭借一己之力在越华磬面前塑造起八面玲珑的好形象,又凭借一己之力将塑造的好形象三言两句砸了个干净,来这之前越华磬满口夸赞范衡年少英杰,回去后估计就成不知好歹的大犟驴了。
越华磬和范思走后,范衡坐在院子里陷入深沉的反思中,良久,他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牧溪问道:“你觉得越红尘喜欢我吗?”
“越姑娘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都不一样,她对公子,绝对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讨厌。”牧溪背对范衡,伸手接住了飘落的海棠花瓣,透着阳光观察着花瓣的脉络道,“甚至,她对公子颇有好感,不然也不会不顾男女大防频繁出入这个庭院。”
范衡走近牧溪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道:“我自来心胸狭隘,有了你便再难装下别人了,我马上去找越红尘说清楚……你这么难过,弄得我跟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一样。”
牧溪挣脱了范衡的怀抱,借口去拿餐食离开了范衡,独留范衡在风中凌乱,他怎么也没想到越华磬会来这么一出,之前特意在人前跟牧溪以礼相待,就是怕污损了牧溪名声,可这却让人误会,以为他还没有心仪之人,从而乱点鸳鸯谱……
范衡深吸了几口气,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如今公开跟牧溪的关系岂不是让之前他的苦心安排付诸东流?如今只需要找个牧溪为自己“赴汤蹈火”的契机,范衡指尖再次出现一阵刺痛,上次所中玉螳的毒已经对他造不成威胁了,他将监狱中搜到的玉螳和之前养在盒中的玉螳混养在一起,没想到他们都开始产卵生子了,不过这种毒虫繁衍后代的能力差的离谱,只有两只卵孵化成功。玉螳……范衡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沧海,必须死。
范衡找到木盒,再次将手伸向盒子里的碎陶片,尖锐的碎片刺破手指,潮水般的欲望再次冲垮范衡的理智,范衡拿出碎陶片往自己手腕上划去,这次就让他看看所谓玉螳威力究竟大到何种地步!
牧溪回来的庭院的时候,范衡已经端坐在石凳上弹起箜篌,乐声悠转跳跃,充满异族风情。
“这是天竺的舞蛇人吹奏的笛曲,我将旋律略做改动,让它与箜篌音色相契合,阿牧,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牧溪将餐盒端进屋内,一眼扫到了范衡手腕上缠的纱布,连忙放下食盒上前查看。
“刚才搬箜篌的时候被琴弦划伤,已经没事了。”范衡边躲避牧溪的触碰边解释道。
吃完饭后,范衡便打发牧溪去彩星坊看看阿彩如今怎么样了,牧溪离开后,范衡将手腕上的纱布用力紧了紧,往妙仁医馆走去,妙仁医馆周围的客栈早已满人,范衡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全是善于隐藏和护卫的高手,范衡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伤,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总算少了许多。
“上官师傅。”范衡进门就看到埋在书海中的上官逸,轻手轻脚将门关上,来到上官逸面前解开自己的衣服。
“你干了什么!”上官逸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看到范衡自手腕伤痕处像蛇一般蜿蜒到心口位置的红痕惊异道。红痕在心口位置聚集成片,红色线条交错纠缠,彷佛下一刻就要将心脏吞噬,这疯子又拿自己身体冒险了!
范衡解开手腕上的纱布,伤口处血迹已经干涸,范衡不以为意道:“是玉螳之毒。”
“你怎么保持的清醒?”上官逸声音颤抖地问道,洛阳城那几个身中玉螳之毒的新婚夫妇他见过,心智全被淫毒侵蚀,想让他们恢复原状谈何容易,范衡怎么做到的?
“毒在心包。”范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现在可以掌控自己的理智,全凭真气将毒强压在经络一隅,只要我再冒点险,将偏安一隅的毒素转至某条经脉末端,便可让毒素搀在血液中排出,我来这里就是想请教,哪条经脉合适?”
上官逸彻底被范衡的疯狂整得无话可说,范衡这话的意思简直是我砍掉自己的哪个部位更够保下自己小命,知道危险就不要手贱拿自己的命当儿戏啊!
“算了,我自己试试,”范衡拿起针将自己十个指尖全部刺破。
上官逸阻止不迭,扔下书本将范衡手中的针夺走,医术学的不怎么样,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毒素一旦入体,就像洪水一般,堵不如疏,你想到这种作死的法子,合该经受一遭玉螳之毒凌迟经脉之苦,我只能保你的命,至于你会不会变成玉螳受害者那样,看你自己造化,好在你已经有牧溪……”
上官逸话没说完,范衡十个指尖一起浸出鲜血,范衡挨个用力吮吸了一遭,最终咬破中指让血流的更快更多,随着中指血液加速流出,范衡身上的红痕渐渐开始变淡,范衡顺着中指的穴位向上再划一刀,血水在地上蜿蜒。
上官逸担心地触摸范衡心口位置,跳动得令人心惊,手底的皮肤也滚烫灼人,范衡一向体质偏寒,身上也不会太暖,如今竟然透支真阳去催动毒素外排 ,简直是在饮鸩止渴!
上官逸想用温针帮范衡护住那点可怜的真阳,却唯恐一针下去,范衡直接借用外来阳气加速本就不多的真阳耗竭,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毒素好像排干净了。”就在上官逸手足无措,想要找牧溪过来帮忙时,范衡忽然从血泊中起身,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胸口道。
上官逸急忙上前试了试范衡的脉,虽然又虚又涩,可总算是个能活下去的脉象,范衡目光清明,理智也保住了,上官逸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地上,好险,差点以为范衡要折在这里了……
“就是有些冷。”范衡便缠裹伤口边不住地打着寒战,明明已经春日融融,可身体却是如坠冰窖。
上官逸没好气地扔给范衡一床毯子道:“你真阳耗竭的厉害,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范衡全然不顾身体冰冷的事实,兴奋的看着中指的伤口道:“原来只要让玉螳之毒沿经络循行一周再从原点出去就好,上官师傅,若是用药解玉螳之毒,能不能也利用药物归经之性慢慢将毒消解呢?”如果可以做到,那沧海的玉螳比起寻常的媚药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沧海首领知道的话,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上官逸叹气道:“也就你能做到这种地步了,用药的话,我也试过一段时间了,看你的反应,毒素聚在心包对神智的损伤最小,我再想想……”上官逸之前去看玉螳受害者时,那些夫妇淫毒入体,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只通过表象也无从得知玉螳详细药理,范衡的解毒过程倒是给他一些灵感,试一下说不定真行。
“上官师傅一定可以做到。”范衡信心满满道,“你的仁心本就是最好的武器。”
范衡裹了一会儿毛毯,身体总算不再打寒颤,便辞了上官逸离开妙仁医馆,司徒杏儿和张涵虚看到范衡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还以为范衡又被人砍了几刀失血过多,范衡胡乱搪塞几句便匆匆离开。外边太阳眼看就落山了,再待下去,身体又要受不住寒气了。
另一边,牧溪去星彩坊看了阿彩,她中的胜晚霞在上官逸和司徒杏儿的联手医治下,已经没什么大碍,阿彩脸上被死亡笼罩的阴霾也已经消失,牧溪静静看着阿彩兴冲冲给自己展示新改进的舞蹈,思绪却跳到范衡手腕上引人注目的伤痕,还有范衡不着痕迹地躲避他的触碰之事,牧溪越想越在意,不等阿彩跳完舞,就离开了星彩坊。
牧溪回到思源山庄时,听到浴室传出地水声,总算松了口气,顾缘巧来庭院看到牧溪在,就把姜汤交给了牧溪。
“二公子说是受了些风寒,就嘱咐我熬些姜汤送来。”顾缘巧往浴室方向看了眼,不由得跟牧溪小声道,“说来也奇怪,这几天这么暖和,二公子怎么突然受了风寒,刚回来的时候脸色也难看的厉害,牧公子,你在这多帮忙照看照看,二公子素来体寒,这些天一直奔波,就怕身体吃不消,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知道了。”牧溪接过姜汤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缘巧走后,牧溪打开茶壶看了看里边黑乎乎的姜汤,似乎还有红参桂圆等培补气血之物,跟当初他第一次来思源山庄时顾缘巧给他准备的汤药挺像的,牧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着姜汤去了范衡那里。
范衡已经穿好衣服在屏风前的藤椅上半躺着休息,看牧溪来了,慢吞吞朝牧溪挥了挥手,牧溪放下姜汤板着脸探了探范衡的脉息,脸上表情更加不悦起来。
“缘巧说你受了风寒?”牧溪皮笑肉不笑问道,谁家受了风寒面色惨白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