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部本就潮湿阴冷,范衡周身衣服被湿透,狼狈地捡起烛台走在石阶上,一定要尽快找到牧溪,山洞再大也有尽头,机关再危险也要不了牧溪那种高手的命……

    “你不会有事的……”阴冷的风顺着湿透的衣服吹进范衡的骨头缝里,范衡牙关都在颤抖。

    顺着石阶走了许久,范衡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快走到山下了,忽然,迎面一股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袭来,范衡加快脚步,循着气息走了过去,又是块平坦的空地。

    “救……”黑暗角落一阵虚弱的女子声音传来,范衡小心地举着烛台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被铁索和荆棘牢牢捆在石柱上,荆棘上的尖刺深深扎入女子的皮肤,女子抬眼望向范衡,“救我……”女子说话时嘴角张开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有人用剪刀剪开了她的脸,并用铁钩勾起不让裂口愈合。

    范衡第一时间解开了撑在女子脸颊的铁钩,又扫到了插在石缝间熄灭的火把,连忙试着点燃火把,火苗腾一下燃起,照亮了整个山洞,范衡这才注意到被关押的不只是石柱上的女人。

    一个趴在不远处的血淋淋的物体在缓慢的朝范衡这边蠕动,范衡刚想上前看看究竟是什么,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声音传来,一只肿胀紫黑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范衡的靴子,范衡急忙闪身摆脱钳制,没想到松开的手指吧嗒吧嗒掉了一地。

    范衡一下子跳上了头顶上方的岩石上,将山洞的景色尽收眼底,血淋淋的物体是个被砍掉小腿和小臂的女人,眼睛和嘴巴被人用红线缝起,正循着刚才的动静往岩石下边爬,肿胀紫黑手掌的主人是一位头皮被割掉的女子,头顶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和她手掌一样的紫黑色。在一块圆锥状的石头边上,还有个手脚被扭曲成不可思议弧度的黑袍女人,女人整体像个球一样蜷缩在角落,紧闭双眼,苍白的脸颊正对着范衡,范衡一下子认出了女人的身份,柳五郎的妻子谭菱町!

    范衡跳下岩壁走到谭菱町身边,想先确认一下谭夫人的生死,刚弯下腰试探谭菱町的脉搏,金色的指爪迅速贴着范衡颈侧划过,范衡迅速向后急退,谭菱町甩掉脚趾上套的利刃,活动着扭曲的四肢朝范衡迅速爬去,眨眼间又是一枚打磨锋利的指爪扫过范衡面门,谭菱町四肢撑地跳上了范衡刚才待过的岩壁,接着义无反顾地扑向范衡。

    “缩骨功?”范衡躲避着谭菱町不走寻常路的招数。谭菱町像泥鳅般在乱石间游弋,范衡将飞镖尽数掷出也伤不到她分毫,反倒是谭菱町利用乱石间的机关让范衡颇为狼狈。金色的指爪再次划向范衡胸口,范衡做出避无可避的害怕模样,谭菱町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却被后方乱石中射出的铁蒺藜击中后背,锋利的指爪停留在范衡胸口半寸,范衡卸掉指爪用力刺进谭菱町的手掌,山洞中发出沉闷的哼叫。

    “这些女人是你的杰作?”范衡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掌拍在谭菱町后背,打散了她督脉的经气。谭菱町艰难的咳出几口鲜血,怒视范衡,一句话都欠奉。

    “你跟柳五郎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范衡冷冰冰看着怎么挣扎都起不来的谭菱町道,“只是你没有柳五郎的好运气,我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正派人士,我不介意把我刚才见过的刑罚一一用在你身上,而且,我会做的比你更出色。”

    见谭菱町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范衡拿出匕首在谭菱町手腕上比划着:“你知道人的手腕处有几块骨头吗?一共八块,我会挨个将它们剜出来给你看,不过放心,我跟你一样擅长缝合,取出骨头后我会用沾了受害者粪便的石头填充再将伤口缝好。”

    “畜生!”谭菱町恶狠狠盯着范衡叫骂道,“你有闲心玩这么残忍的拷问游戏,倒不如关心一下你那位爱侣吧!”

    范衡一把将匕首刺进谭菱町手腕骨骼的缝隙处,“牧溪在哪里?”

    谭菱町痛苦地皱起五官,嘴上却咧出畅快的笑容:“他正在被几个臭气熏天的流浪汉玷污,由水月亲自负责行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面对已经脏污不堪的牧溪!”

    匕首插进谭菱町左边眼窝,“你看不到的。”范衡用力搅动匕首,血水从谭菱町眼睛源源不断地流出,“带我去见牧溪,不然我也会让你变成世上最肮脏的残废女人。”

    泪水从谭菱町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流下:“我带你去。”范衡拔出匕首,谭菱町跌跌撞撞往头皮割掉的女子方向爬去,油灯忽然掉落,正好落在那位女子身上,女子身上忽地燃起冲天的火焰,女子发出尖利的哀嚎,露出没有舌头的空洞口腔。

    谭菱町迅速按动其中一块乱石上的机关,谭菱町脚下的石块急速下沉,就在谭菱町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时,铁钩抓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上面的地狱升去。范衡一把将谭菱町甩在地上,女子在火焰中哀嚎,很快就没了动静。

    “你居然眼睁睁看着这些可怜女人去死!”谭菱町愤怒地盯着地上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嚷道,“还真是冷血无情啊!”

    范衡一下子拔出了刺进谭菱町后背的钩爪:“我不是在婚礼上仁慈放你一马的牧溪,但我也很好交涉,按我的意思做,我不会再动你一根指头,如果你还要挑战我的底线的话,你会明白在我面前,沧海折磨人的方式有多不入流。”

    谭菱町露出了恶毒的笑容,“好,我带你去找牧溪,但你不要后悔,我只是不明白,一个冷冰冰的杀手,怎么就得了你思源山庄二公子的欢心。”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范衡朝谭菱町的后背打进一分内力,谭菱町面色诧异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眼眶。

    “走吧,”范衡做出了请的姿势,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我用内力强撑住了你的督脉,但你的阳气会透支,哪怕夏天的热风,也会让你身如刀割。”

    谭菱町现在已经感受到山洞内彻骨的寒意了,于是用黑袍紧紧裹住自己身体,带着范衡从另一个暗道顺着台阶往上走。

    “你在沧海扮演什么角色?”范衡举着火把走在后边,谭菱町忍不住想靠近火焰的温暖。

    火光炙烤着谭菱町的后背,谭菱町发出舒适的叹息,“我是沧海的土尊者。”

    “柳五郎呢?”谭菱町是柳五郎的妻子,肯定知道柳五郎的底细,范衡也没有阻拦谭菱町靠近火把取暖。

    “我就是柳五郎。”谭菱町脚步顿了顿,接着迈开步伐往上走去。

    “你再说疯话,我就烧掉你身上的黑袍。”

    谭菱町轻笑出声,“我真的是柳五郎,我父亲是浣柳派的掌门,可惜他们二老命不好,生了四个都是女儿,母亲怀第五胎的时候,为了生儿子,特意提前取了柳五郎这个名字,只可惜,这第五胎,还是个女娃。我爹娘生下我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差点将我像之前的姐姐们一样丢进水盆溺毙。”

    “可你还是活了下来。”范衡盯着谭菱町的背影道。

    “那时候,沧海使者送来了一对双生子,哥哥叫萧恩倜,弟弟叫萧恩傥,我那重男轻女又爱慕虚荣的父母,就把这对双生子当成自己儿子,但沧海想要隐瞒双生子的秘密,于是对外宣称浣柳派掌门夫人生了柳五郎一个儿子,这个秘密一直未曾揭破,而我,则成了伺候柳五郎的贴身丫鬟——谭菱町。”

    “沧海跟浣柳派这么早就勾结上了?”范衡惊骇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沧海蛰伏够久的。

    谭菱町上台阶的时候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站起身来是时在微微发抖,“浣柳派一直是沧海的旧部,原先名字叫清辉阁,只是迫于江湖追杀才改弦更张,另选落脚处,招募了一些豪门望族后人当作幌子,以谯州柳氏最为势大,我父母也更名改姓加入柳系氏族,成了浣柳派掌门,后来,那些柳氏本家的几个长老想夺权篡位,妄图摆脱沧海的掌控,下场你也看到了。”

    “牧溪在婚礼上杀的是双生子中的哪一个?”

    谭菱町告诉范衡,牧溪当时杀的是弟弟萧恩傥,之后萧恩倜就顶替了萧恩傥的位置成为了新的柳五郎,萧恩傥曾经是沧海的火尊者,但萧恩傥死后,萧恩倜就兼任了火尊者的职位。只是萧恩倜行事作风比萧恩傥还要激进许多,在金陵城大肆搞人体实验,虽然成效显著,沧海好几种毒药都被复刻出来,但乱葬岗的尸体还是引起朝廷的注意,金陵城临渊卖场总部也被剿灭。

    “萧恩倜在沧海什么职位?”范衡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萧恩倜,也就是现在的柳五郎身份绝对非比寻常。柳五郎,不过跟鬼鸮一样是个代号,皮下藏着两个人的影子,但绝对算不上傀儡。

    谭菱町的话再次印证了范衡的预感,“萧恩傥正是现如今沧海的首领。”

    果然当时在碧水别院就不该放柳五郎走!范衡一想到柳五郎在联盟眼皮子地下大摇大摆走出了碧水别院就不觉一阵气闷,要是当时给他一记飞镖就好了。

    谭菱町擦了擦眼眶中流下的血水,“萧恩倜在洛阳让你们吃了那么大的瘪,那可是他好几年前就开始谋划的,就像水月那样,利用江湖内部的不公和仇恨分裂帮派内部小撮成员为沧海所用,为了给联盟一次下马威,萧恩倜已经做好把这些卧底全部祭出的打算,反正他们最恨的正是跟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

    “玉树宫一直与世无争,你们是怎么拉拢的水月夫人?”牧溪还跟水月夫人在一起,范衡不禁加快了脚步。

    “那还是不是要怪你的牧溪?他杀了水月夫人的爱人断墨。”

    “断墨的爱人不应该是……”范衡知道牧溪曾经给他说过断墨的过往,断墨是因为保护花琼去世的。

    谭菱町气喘吁吁扶在台阶上,哪怕有范衡的内力强撑,她现在也寸步难行了。“花琼不过是水月在下山筹集修缮玉树宫资金用的假名而已,铁手教也是如此,不过自从花琼放飞自我后,杀的那些又蠢又坏的男子人人自危,最后居然引来了玄鸮堂的追杀,断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断墨为保护花琼死掉,水月将全部的恨意都集中在杀了断墨的牧溪身上,被阿一盯上,加入沧海也是顺理成章,水月也成了沧海的水尊者,她的摄魂术和伪装技能很高明,调教出的人才也好用。”

    范衡再次毫不客气打上了谭菱町的后背,不过这次谭菱町没有像之前那样难受,反而可以再次站起来继续行走。

    “我不会难为一个知无不言的人,”范衡解释道,“看来我的确不虚此行,居然同时见到了水尊者和土尊者,柳五郎——也就是萧恩倜在哪里,现在他有什么计划?”

    谭菱町摇了摇头,“我接到的命令是——联合水月将玉树宫变成沧海的新的总部,但你们会破坏沧海的计划,于是萧恩倜选择直接请君入瓮,利用我和水月对牧溪的恨意,除掉你们,一开始我潜藏在谯州,接到命令马不停蹄来到玉树宫等你们,你们果然来了,至于萧恩倜,他现在恐怕在岭南搜集最后一份毒蛊残卷的消息吧。”

    “你们除了想利用毒蛊残卷挑起争端,还有什么目的?”沧海首领都亲自出马搜寻了,只怕上一世去仙谜山的帮派全部死于非命也不是沈清羽复仇那么简单。

    “赤瞑教毒蛊残卷某些地方和沧海遗稿有相似之处,萧恩倜怀疑上代教主是捡到了沧海遗稿才发的家,也想搜寻传说中沈清商的宝藏看看能不能找到完整的遗稿。”

    真正的沧海遗稿现在在妙仁医馆上官逸那里,范衡清楚,但萧恩倜很明显不知道,既然沧海下一步想拿赤瞑教的遗产做文章,那他奉陪好了。范衡握紧手中的火把。

    “在金陵装鬼吓唬并杀死浣柳派长老,暗中联络承宇直窃取皇家信息,向齐阿猛伸出橄榄枝并横加利用……那个黑袍使者一直是你吧。”

    “没错。”谭菱町痛快承认下来。

    “你们利用汴州河道转运了些什么东西?窃取皇帝行踪机密的目的是什么?”

    谭菱町浑身打颤,裹紧了身上的黑袍:“汴州庸客卖场有沧海势力,身为供养者,必须给金陵总部运送物资,这就是我们拉拢齐阿猛的原因,但自从鲁成图死后,莫如歌掌管卖场开始彻查卖场内部人员,我们的人陆陆续续撤退,汴州我能联系的只有齐阿猛了,不过他现在就是个废棋,送完残卷死掉就好了,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探听到吗?至于承宇直,那条阉狗,只会拿玉螳醉生梦死,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既然皇帝已经发现,更没必要留着。”

    “看来这两个都不是沧海的核心人物,木尊者和金尊者是谁?他们藏在朝堂还是江湖?”范衡追问道,金尊者主财帛,但鲁成图明显不是金尊者,木尊者主兵甲……究竟是谁!这两个埋藏最深的反而是威胁最大的。

    谭菱町扯出难看的笑容,“范衡,你太高估我在沧海的位置了,我连我的肚子是否属于我都身不由己,有怎能接触到可以养活和庇护沧海的两个高位尊者呢,我和水月称作尊者,实际上不过是柳五郎用于清算的工具罢了。”

    “那你腹中的孩子……”范衡望向谭菱町平坦的小腹,之前在临渊卖场那个未足月的弃婴究竟是不是谭菱町的?

    谭菱町抚摸着小腹忽然痴痴的笑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多希望它是萧恩傥的,可它不是,牧溪杀了我的恩傥,我再也不可能跟他有孩子了!既然不可能与恩傥在一起,那这个孩子是谁的我根本无所谓!萧恩倜的?浣柳派杂役的?还是谯州街角的肮脏乞丐的?我只需要尽快怀上,让浣柳派那些老家伙打消对萧恩倜的疑心,使得萧恩倜借闭关自由行动就好了,在临渊卖场的时候,莫如歌那个二倚子居然捣毁我们总部……萧恩倜决定除了浣柳派那几个靠不住的老东西,解散浣柳,自然不再需要我肚子里的孽种,我强行将它引产……它真丑,丑的让我恶心,离开地宫前我故意伪造了我已经难产而死的假象,暴尸那个孽种,我终于……清净了。”

    “萧恩倜居然让你……”范衡听着都直冒寒意,让一个女子经历这些,明明谭菱町是自己弟妹,还这么毫无底线的利用谭菱町。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谭菱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牧溪毁了我和萧恩傥!你知道吗,恩傥是第一个不把我当粗使丫鬟的人,他对我道歉,说他和萧恩倜偷了我的名字和人生,他愿意用余生补偿我,让我成为掌门夫人,他跟我说我不是被父母遗弃的丧门星,我是上苍赐给他的无上珍宝……恩傥虽然是沧海以残忍闻名的火尊者,可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对无辜的人下手,导致沧海遗稿只复原了一个逆生,而且,他打算成亲后跟他哥哥商议辞掉火尊者的职位,一心跟我过好日子,可没想到……牧溪居然在大婚之夜刺杀恩傥,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怨你那个杀手牧溪!”

    范衡看着抓住自己衣襟血迹斑斑的手指喃喃道:“巫山沧海,祸起萧……”牧溪那时候为什么会接到刺杀柳五郎的委托?是巫山派的巫信礼收到那封沾血的信件后,巫山派的巫信义是沧海的间谍,浣柳派内部的巫山派卧底暴露毫不意外……好狠的算计!

    “阿一是萧恩倜在玄鸮堂安插的棋子,也是权限仅次于堂主的首席杀手,牧溪刺杀柳五郎的消息,你以为萧恩倜会不知道吗?”范衡一下子点破事情的怪异之处。

    谭菱町大惊失色松开范衡的衣襟,“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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