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范衡打算捏碎第二个杯子的时候,范思适时出现接过了范衡的酒杯,笑眯眯朝众人摇摇头,“衡儿忙了这么多天,身体确实受不住醉酒的折腾,多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今天是思源山庄大日子,大家一定要赏我这个老家伙的脸,喝个尽兴不醉不归才是!”范思对范衡德行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小子现在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恐怕早就憋疯了。再让众人闹下去,整个思源山庄的杯子都得葬送在范衡手中。

    范思举手投足间尽显庄主的儒雅风度,林秋枫跟范思相熟,本就佩服庄主的身手和品性,如今庄主发话,自不会带着众人起哄,范衡也从善如流的提出带牧溪离开。

    “关键时候还是父亲靠谱。”范衡细心地将牧溪夹在细链中的发丝挑出,若有若无的橙花气息悠悠飘进范衡鼻腔,范衡一下子抓住了牧溪的手,步伐也在飞速加快。

    闪着金粉的大红双喜贴在范衡庭院入口,牵牛花蜿蜒着将秋千架缠绕,石桌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株紫藤,淡紫花海在繁星下随风摇曳,连灯笼都换成了暧昧的红色轻纱,微风吹过,悬挂在屋檐的灵璧石风铃发出空灵的声响,范衡携牧溪推开房门。

    “怎么样?”范衡满眼期待地观察着牧溪的表情。

    “这个烛台造型……挺别致。”牧溪目光扫过红色珊瑚笔架,笔架旁缠绕着红色丝带的婚书,屏风顶端悬挂的同心结挂饰,充当摆件的海蓝琉璃博山炉……最终将注意集中在红莲造型的落地烛台上,整个烛台呈完整的芙蕖形态,莲叶和莲蓬也是由红色的琉璃制成,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纹路,就是蜡烛插在莲花莲叶正中央显得有些不协调。

    范衡赧颜道:“这其实是衣架,我觉得之前准备的烛台有些简陋,就用它顶替了。”

    牧溪了然,怪不得全屋就这个东西最突兀,能想出拿衣架代替烛台这种主意的,全思源山庄也就剩范衡了。

    “有柳五郎的消息吗?”牧溪取下发簪小心翼翼将之收进木盒中,他之前一直在人群中搜索柳五郎的踪迹,但直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柳五郎究竟会不会出现?

    范衡自顾自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个杯子递到牧溪手中,“柳五郎今晚不会来。”

    “公子听到什么了?”牧溪端着酒杯追问道。

    “柳五郎今晚不会来。”范衡再次重复着,同时将端着酒杯的手交缠到牧溪手臂上,他现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牧溪清楚范衡眼底燃烧的是什么,这种场合,除了风月,其他的交谈全都不合时宜。他只需要信任身边之人就好。于是牧溪十分配合地完成了交杯的仪式。

    “阿牧,我很开心,”范衡被牧溪的配合取悦,放下酒杯柔声道,“你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表白,我终于是等到了你。”眼前的牧溪一袭明艳的红衣,眉目间尽是幸福,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若不是喜酒冲喉,他都要怀疑他是在做梦了。

    “我们都等太久了。”牧溪决绝地扑向范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完成这场交付。牧溪隔着喜服触摸近在咫尺的心脏,“你会扮演好情人的角色对吗?”牧溪被范衡以往不上不下的暧昧晾怕了,亲吻之前再三确认着。

    “是爱人。”范衡一本正经纠正着,“还有,我不是在演戏。”说完,便一把抱起牧溪走向床铺。牧溪漆黑的发丝散落在一片嫣红之中,透过松散的领口可以领略到漂亮的锁骨和更引人遐想的那抹暗色,范衡伏在牧溪颈侧贪婪地嗅着橙花的气息,再忍下去,他就不是男人。

    他的牧溪在接纳他,苦恼,迷茫,因灭顶的愉悦而不可自抑的颤抖和痉挛,一副被短暂抽离魂魄的躯壳。

    “不够。”范衡的声音在红色帐幔中低低地响起。

    多年执念化作不知餍足的索取,在黑夜中开启漫长地轮回。

    “别……”牧溪被再次贴近的身体激的整个人僵住。

    范衡满脸无辜地抱住牧溪胳膊,“我只是想跟你相拥而眠,别拒绝我好吗?”范衡刚抱着牧溪去浴室清洗过,颈侧和额角的头发还未来得及擦干,看上去整个人湿漉漉的说不出的可怜。

    牧溪恍惚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头,这时候担心会被抛弃的明显还轮不到范衡好不好!可范衡这副样子实在太幽怨了……牧溪想起身找毛巾帮范衡擦干头发,刚直起身子,腰胯部升起一股诡异的酸胀感,牧溪不由自主扶着腰侧。

    范衡急忙按住牧溪不让他动弹,自己着急忙慌下床擦干了刚才压根没顾上的头发,接着拱到牧溪的被窝,贤惠的像是即将侍寝的妃嫔。

    牧溪装作没看到范衡明目张胆求欢的眼神,只贴着范衡身侧,手指在范衡腰间打着圈,美人计虽好,可中多了实在伤身。

    范衡心知这次确实没戏,只好收起茶里茶气的做派,拉起被角掩去最后一丝旖旎。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人们将洞房花烛夜当成一大乐事,我苍白无聊的过去,怎比得上跟你如此春风一度?”范衡回味着半个时辰前那份令他销魂蚀骨的温软,手开始不老实地四处游移,换来的只是对方沉稳的呼吸,牧溪睡着了。他的阿牧,今晚确实累坏了。

    “来日方长。”黑暗中,范衡心满意足地抱住牧溪拥入怀中,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有了这次缠绵悱恻的经历,他死也甘愿了。

    牧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面隐隐的喧闹声,是秦卿吆喝家丁去古董店拿账单的声音。牧溪刚想起身,就被枕边人伸手拽住。“什么时辰了?”牧溪被范衡饱含深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又回到了之前浑身僵硬的状态。

    “巳时三刻,”范衡适时收起了轻浮的目光,安抚地拍了拍牧溪手背,“没关系,父亲和二叔昨天就交待过不用你一早请安,家族宴会安排在今晚酉时以后。”牧溪很少赖床,今天日上三竿才醒的理由只能是昨晚被折腾过火了。

    “父亲和二叔果然有先见之明,”牧溪尴尬地笑了笑,“知道我们……”昨晚烛火下交缠和碰撞的记忆一下子涌入牧溪脑海,脸上的笑容登时凝住,牧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没有发烫。

    牧溪别过头去不再看范衡笑意愈深的面容,手却不由自主抚上胸前,没有痕迹,他很清楚,昨天晚上落花般的亲吻簌簌洒遍全身,缓慢又虔诚,令人迷狂的骚动,连饱含侵犯性质的刀刃都让他不顾疼痛想要拼命迎合。可范衡确实是个相当出色的拷问师,对疼痛尺度的把握令人望尘莫及,短暂的疼痛过后,潮水般的欢愉将他席卷,范衡在品尝欲望外化的果实,如出一辙的疯狂。

    牧溪的举动引起了范衡的关注,“阿牧,有什么不舒服吗?”范衡局促地晃了晃牧溪的衣袖,牧溪惯会忍痛,昨晚牧溪会不会是在强忍不适配合自己?

    看牧溪不回答,范衡慌了,颤颤巍巍解开牧溪衣服,没有伤痕,但某处确实有过度使用的现象,这对新婚之夜第一次跟人结合的牧溪有些过分了。

    “以后不会了。”范衡放下药盒郑重承诺道,“否则你直接踢我下床吧。”

    “我喜欢。”

    “啊?”

    牧溪将脑袋埋在范衡怀中,“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不会现在就厌倦跟我……”

    “怎么可能!”范衡用力回抱住牧溪,“我只是……怕极了会伤到你。”这样的他,跟只顾享受牧溪身子的杀手们又有什么区别?

    牧溪蹭了蹭贴在脸颊上光滑的衣料,“那你今晚先不要碰我。”范衡并不是索求无度的人,可此人自带魅惑技能,做起来又慢又细致,密匝匝倾诉欲罢不能的爱意,简直是令人上瘾的慢性毒药,杀手的本能在排斥这种风险。

    “好。”范衡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我饿了。”

    范衡披起外衫起身,“我去给你做饭,荷叶粥,腐皮包……再来份卤鹌鹑?”

    牧溪趴在范衡刚刚躺过的地方,深吸一口气道:“随意,简单点就好,早些回来。”

    牧溪话音刚落,范衡身影就消失在房间,门外的麻雀受惊般呼啦啦飞起,牧溪将自己裹在薄毯中,两套喜服被凌乱的扔在地上,红烛已经燃烧的所剩无几,牧溪弹指熄灭了烛火,却没了下床收拾衣服的欲望。声音,气味,触感……薄毯仿佛有了生命,将昨晚旖旎的结合一一复刻。

    “公子……”牧溪着魔地抱紧范衡的枕头,木槿的气息悠悠撩拨着心弦,“我一定是疯了。”

    不远处屋顶一阵脚步声,牧溪猛然起身。

    “站住!”门外范衡声音响起,“兀鹫,你现在不该来。”

    “我来看望牧溪。”兀鹫跳下屋檐解释道。

    “你现在不该来。”范衡言辞间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兀鹫无法,只好悻悻离开,牧溪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兀鹫看到自己这副痴相,指不定怎么调侃呢。

    “你这朋友,好奇心太重。“范衡端着食盒推门进来,将地上的喜服捡起放回衣架,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常服,放在牧溪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牧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晌午了,再赖床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只好忍着腰间的不适准备洗漱。

    “我来,”范衡细心擦拭着牧溪的脸,泼掉剩水,找出木梳帮牧溪梳理着头发,“你只要待在这里陪我就好。”漆黑的发丝在梳齿间留连,不多久,范衡指尖拂过发带,结束了梳发工作。

    牧溪出神地看着范衡点燃黄衣村白村长送来的栀子盘香,袅袅白烟从海蓝博山香炉升起,屋里渐渐蔓延着一阵栀子的甜香,头一遭茶水被范衡倒掉,二道茶水呈现出诱人的色泽,范衡小心的将茶杯端到牧溪面前,笑意盈盈提醒牧溪喝点润润喉。

    牧溪愣愣接过茶杯,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喂我。”牧溪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将杯子还给范衡。

    范衡眼中笑意不改,毫不迟疑将刚饮下的茶水渡到牧溪口中。“还要吗?”范衡指了指空了的茶杯问道。

    牧溪擦掉嘴角的茶渍摇了摇头,范衡喂的太快,丝毫没有继续纠缠的意味,他也没必要央求再来一次。

    “公子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牧溪搅动碗中的粥问道,范衡所言不虚,柳五郎的确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