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灵冀,你离开后他亲自找上了我……”那时候范衡正在一一检查新房的陈设,流霜忽然来到山庄,告诉他一件奇怪的事情,明月楼传出求救信息,但流霜去了明月楼,等待着的却是郁林派的大护法萧灵冀。
萧灵冀指名道姓想要见范衡,被流霜一口回绝,万般无奈之下给流霜看了一件东西——纹满青色守宫的后背,连鳞片都闪烁着栩栩如生的纹路和光泽。
“这并不是我自愿纹上的,我要见范衡!”萧灵冀掐着南山月的脖颈俨然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范衡正愁找不到萧灵冀,没想到萧灵冀也这么急匆匆想见他,于是,范衡便和流霜一起去了明月楼,流霜问起要不要通知牧溪的时候,范衡果断拒绝,上次萧灵冀留给他的阴影还历历在目,这次他绝对不能再让牧溪涉险。
萧灵冀见到范衡后也没有再难为南山月,南山月摸着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咬牙切齿剜了萧灵冀一眼,接着拂袖而去。
“萧护法,咱们好久不见了,说吧,为什么找我?”范衡来之前就调查过明月楼周围,并没有什么埋伏,但马上就要天黑了,他没空跟萧灵冀浪费时间。
萧护法惊恐地瞄了窗外人群一眼,一把抓住范衡的衣袖,“多少钱都行,我要跟玄鸮堂做生意!”
“先把你欠我的东西还来。”范衡不悦地抽回袖子,“你不会真以为抢来的东西不需要物归原主吧?”去年那份银环蛇皮的毒蛊残卷还在萧灵冀手中,一个强盗,还敢大言不惭在这里谈生意,真是可笑。
萧灵冀不假思索拿出残卷交给范衡,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这东西我守不住了……沈清商……是沈清商的鬼魂前来索命了!岭南曾经参与屠杀赤瞑教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厉鬼沈清商索命的传说,范衡上一世就听说过,但那时候他忙于寻找牧溪,重振玄鸮堂,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身为新任堂主,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赤瞑教的宝藏而已。这一世,毒魔再现江湖,死人自不可能完成复仇大业,不过是生者玩弄人心的把戏罢了。
“萧护法难道见过沈清商?”范衡嗤笑道,“您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就算沈清商鬼魂出现在您面前,恐怕萧护法也未必认识,不要告诉我,您是被子虚乌有的传说吓破胆了。”
“我们掌门死了,”萧灵冀面色惨白,握紧的拳头止不住颤抖,“脑袋被铸进金蟾之中,眼球被改造成蟾蜍的凸眼,怪不得,怪不得一直找不到掌门的踪迹……那座金蟾,自掌门失踪后摆在掌门客厅一个多月了!”
“哪里来的金蟾?”范衡问道。
“是……”萧灵冀言辞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赤瞑教的东西,赤瞑教当年被灭门后,我们进仙谜山内部是最早的,找到了那座金蟾,掌门将金蟾一直藏在库房中,本来我们以为是掌门搬出来显摆的,没想到……”
范衡不屑的冷笑一声,一群入室抢劫的强盗,居然还会怕厉鬼索命。但他更在意的是萧灵冀那文了满背的守宫,便向萧灵冀追问起文身的来历。
萧灵冀默不作声解开衣襟,抄起茶壶往后背浇去,只见满背的守宫正奇异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掩映在灰色群山中的血红落日,落日正点缀在后心当中,彷佛是个随时都会炸开的血球。
“一个多月前我去阳宾暗中跟洛项阳接头,准备联手去仙谜山附近搜寻关于毒蛊残卷的线索,睡了一个晚上,我后背就出现了这些东西,洛项阳也是,他死于赤瞑教的引魄,那种毒就算当年放眼赤瞑,也只有沈清商一人运用自如。我连夜逃回郁林,没想到掌门也忽然失踪,最后居然出现在赤瞑教的金蟾中,只剩头颅……”
“还有盛安镖局的盛世桓,他送给洛项阳一口箱子,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吗?”
萧灵冀一愣,“什么箱子?我没见过盛世桓啊。”
萧灵冀身上水渍渐干,血红的落日缓缓消失,守宫再次爬伏在背后,范衡将衣服扔给萧灵冀,“岭南究竟如何了?”
“关于毒蛊残卷的搜寻戛然而止,大家对毒魔索命的传说噤若寒蝉,都在等着看谁先死。”萧灵冀苦笑道。
范衡目光尖锐地看向萧灵冀,“你们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不然也不会找上我,毒魔复仇的目标是你们岭南参与屠杀的强盗,你们却要拉我们下水,想得未免也太美了!”
“是谁教唆你们用沧海的标记引我出手的!沧海的某位尊者,还是缩头乌龟柳五郎?”范衡面露凶光,一掌拍向萧灵冀胸口,“萧灵冀,你真是我见过最称职的信使!”
萧灵冀愣在当场,一时间忘了躲避,硬接了范衡一掌,顿时想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嘴里的鲜血不住的咳出。
为了保命选择与虎谋皮的蠢货,范衡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拎起萧灵冀,“这么敬业,我就成全你,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寻求……鬼鸮庇护……”萧灵冀断断续续说着,忽然一大口血喷到范衡衣袖上,范衡刚刚震伤了他的肺脏,死不了,但以后恐怕再难跟人久战。
鬼鸮……范衡想起了箱子中文着银色羽毛和枫叶的人皮,看来巫信礼那边也得重点保护才行。
范衡被萧灵冀的天真气笑了,“你差点害死我的阿牧,还敢要求我去为你求鬼鸮?你真是好大的脸面!”
“你以为我们愿意跟沧海合作吗?”萧灵冀浑身颤抖,又咳出几口血沫,“实话告诉你好了,现在大半岭南帮派,几乎全部沦为柳五郎的傀儡!”
“什么!”范衡吃惊地松开萧灵冀的衣襟,柳五郎损兵折将,几近山穷水尽,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萧灵冀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因为毒魔沈清商……就是他唤醒的。两个多月前,郁林,阳宾,石龙……十几个帮派首领和护法聚在一起商议怎么将藏在洛阳的残卷搞到手,柳五郎突然现身,理所当然受到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围攻,柳五郎喊了沈清商的名字,那位曾经让岭南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毒魔以令人绝望的可怕姿态在房中出现,说出了一连串曾经参与围剿赤瞑教人员的名字,浑身散发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恶臭,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被沈清商怨毒的目光压得动弹不得,直到柳五郎提出一起合作寻找仙谜山深处的财富秘密……”
因为沈清商恐怖的压迫感,柳五郎在众目睽睽之下得意地离开房间,随着沈清商的消失,众人总算可以动弹。一定是柳五郎耍的卑鄙技俩,这几乎是全部当事人的共识,但之后残酷的事实提醒他们,沈清商真的回来了,阳宾掌门洛项阳,郁林掌门萧曲之,全部死于非命。隐于守宫之下的赤瞑标识,可以操控厉鬼的柳五郎俨然成了整个岭南的噩梦。直到银制羽毛在萧灵冀面前闪动危险的火焰,萧灵冀一下子想到传说中那个厉鬼还可怕的杀手,或许只有他才能彻底解决柳五郎和沈清商的鬼魂作祟。
“柳五郎那么大本事可以唤醒沈清商的残魂,他自己利用沈清商的情报独吞宝藏不香吗?”范衡意识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柳五郎装神弄鬼也装的敬业点啊。
“最后的残卷没有凑齐之前,沈清商也无法进入满是瘴气的仙谜山。”萧灵冀回答道,“厉鬼并不能做到神一样全知全能。”
“你真的想要鬼鸮的庇护?”范衡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我怕你付不起高昂的价码。”交易之前,他得先把萧灵冀暗算牧溪的帐清算一下。
流霜站在一旁观察了好久,隐约也注意到范衡身上散发的戾气,急忙将萧灵冀从范衡手中解救下来,对萧灵冀道:“萧护法谈生意还是找堂主吧,范公子没有支配鬼鸮的权限。”以范衡现在的愤怒程度,这间屋子随时会发生血光之灾。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先告诉堂主的……
范衡不满地揉了揉手腕,“流霜,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阻止我拷问的,去准备些韧性好的软管,我要喂萧护法吃点好的。”
哦,这种程度倒是死不了。流霜不言有他,直接找来了软管,一把捏住了萧灵冀的下巴准备塞进去。
萧灵冀没想到范衡会直接上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理智更是飞到九天之外。“流霜……玄鸮堂臭名昭著的女杀手,你不能跟范衡一起助纣为虐!”萧灵冀一口咬上流霜虎口,流霜反手给了萧灵冀一记拳头。
“你个悍妇!”萧灵冀吐出两颗牙恶狠狠叫骂,还没等骂完,流霜利落地给了萧灵冀一记窝心脚,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麻绳套在萧灵冀头上,刷一下将萧灵冀吊上房梁。
萧灵冀紧紧抓着脖子上的麻绳,脸被憋得青紫,脚尖不住地在半空扑腾。
眼看萧灵冀快要被勒死,流霜才不情不愿扔下麻绳,萧灵冀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骂人的力气。范衡徐徐走向萧灵冀,居高临下揪起萧灵冀头发,随即索然无味扔回地上。
“我说过会成全你。”范衡散去周身的威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庇护。”天色已经黑了,新房还没有彻底弄好,他再沾染一身血腥,简直是玷污了跟牧溪的婚礼,也罢,一个被吓破胆的惊弓之鸟,晾他几天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牧溪目瞪口呆咽下最后一口饭,“所以你将他关进了玄鸮堂的地牢?”其实范衡这样做也不算出尔反尔,玄鸮堂地牢属于堂内核心区域,入侵地牢等于入侵玄鸮堂本部,本部安全受到威胁,鬼鸮必然会出手,也是间接受到鬼鸮庇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