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秋和祁沿之间的氛围很诡异,具体体现在祁沿单方面冷战她,她自认为拉下面子主动找他好多次都被爱搭不理,于是她也懒得理他了。
等她不冷不热起来,“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变成了祁沿。
他将一切消化干净,至少在妩秋面前把所有的嫉妒不甘收了起来。无法割舍,只能忍受。
容恪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但在某些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露酸言酸语,在妩秋隔三差五去玉山派“追杀”容恪的时候。
“你是真的想杀他吗?”
心情尚算好的时候,妩秋只是平静看他一眼并不理睬。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冷冷一笑,直言他脑子不清醒。
心情不好占大多数,容恪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从手中溜走,他不现身,她竟找不到半点痕迹。导致武林大会近在眼前,她却心浮气躁,一直未能专心练剑。
某一日,祁沿派出调查容恪的人带回来一份南方朝廷的容姓家族名单。
容恪的举止做派与行为谈吐都很出挑,非世家大族难以培养,玉山派那处找不到线索,祁沿便派人去朝廷碰运气。
容姓稀少,出名的家族不过二三,却无一不是位高权重,更别说南朝皇帝也姓容。
世家禁备森严,即便派出的人手个个武功高强也难以突破防线。若非万不得已,江湖中人不会选择与朝廷正面对上。
祁沿翻了翻名单,暂时看不出任何眉目,随手搁在一旁:“在这份名单里,可有年前归家的?”
“南朝贵族讲究年少游学,临近年关,自然都归家了。”
“那些小家族先别管,着重盯着扬州容家与金陵容家,放机灵些,别被发现。至于皇室……你们也先别管了。”
“是。”
妩秋在一旁听着祁沿安排,听到最后问他:“为什么不管皇室?”
“他还挺像皇室的人。”
祁沿挥退他人,向妩秋解释:“朝廷势大,近年来隐隐有压倒江湖之势,不到万不得已去招惹朝廷是下下之策。譬如那斐凌传人叶静,已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之久。”
“阿秋,我知你不怕,但卫无廷已然足够难缠,再树敌并不明智。”
他也想早点找到容恪,早点知道她的杀意到底有没有,有多少。可一旦与她的安危相比,都不值一提。
妩秋“哦”了一声:“我饿了,要吃饭。”
祁沿笑了一下,是近日露出来的第一个轻松的笑。
*
二月十九,武林大会召开前日。
出乎妩秋意料,不等她找到容恪,倒是他先一步找上门来。
夜晚热闹非凡,祁沿带着她逛了好一会儿,妩秋兴尽而归,一推门。
白衣胜雪,公子如玉,容恪赫然出现在眼前,潋滟桃花眼露出一如既往温和的浅笑。
“好久不见。”
为了避免旁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妩秋早在几日前就离开山庄住到邺城中心的鸿运客栈,并抹去了全部痕迹,她与住在这里大半人的目的不谋而合。
而他精准找到了这里。
眉目轻压,她走进去掩好了门。
“你对我下蛊?”横亘在心中一月之久的疑惑总算问出口,姑娘神情难明,从上自下打量着他。
容恪倒了一杯茶,见她不接自顾自饮了一口。
“明日武林大会你不能去。”平缓的口吻不能掩盖命令的意味。
妩秋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算什么东西来干涉我?”
“我问你话呢,是不是在我身上下蛊了,有还是没有!”
“你答应我明天不去,我告诉你答案。”
妩秋对上清隽淡然的眉目,蓦地扬起一抹笑来,手一挥,摆在一旁的长剑挣脱剑鞘,剑声嗡鸣,她毫无征兆一剑刺去。
哐当!
却在下一秒,“她”松开了握剑的手。
妩秋的意识是清醒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四肢出离了控制,整个人似乎成了他人手里的提线木偶,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容恪走去,侧坐于白衣公子膝头。
妩秋魂惊魄惕,却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完完全全被他人操控。
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清淡的吐息凑近细嫩的脸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容恪轻吻了一下,方不紧不慢道:“共生蛊……”
妩秋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生共死,我活多久你活多久,”耳边传来模糊的笑意,“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掌控你,思想、身体、灵魂……”
轻蹭着柔软的脸颊,他捏着姑娘的下巴对着他,在她难掩震惊的眸光下,亲亲吐出两个字:“吻我。”
明亮的眸闪过一丝厌恶与愤怒,未几逐渐涣散,所有的想法一朝散尽,灵魂被放逐到一片荒芜之地,她好像游荡了很久,直到唇上落下一种柔软的触感……灵魂找到归宿,迷离双眼焕发光彩。
妩秋惊愕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仰头亲吻容恪。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无意识地遵从他的命令。
傀儡术至多操控人的言行,他的蛊术却已经到了可以操控人的地步,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等“她”终于愿意离开他的唇,妩秋能说话了。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一口气骂了好久,嫣红的留有水泽的唇瓣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容恪的目光滑落到这里停住。
妩秋止住话头:“你敢……唔……”
面上落下一片阴影,容恪用行动告诉她——他敢。
“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唔……”
目光相撞,谁也没有闭上眼睛,暧昧与纠缠之外是征服与推拒。
舌根开始发麻,深黑明亮的眼眸盈满水光,容恪不可自拔地闭上眼,沉溺其中。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万人之巅若只他一人,未免孤寂了一些。他想有她在,她得陪着他。
一想到那个画面,莫大的喜悦填满心脏,让他呼吸急促,清隽冷淡的眉目涌动欲色,吻得更深,额头、鼻尖、嘴唇、脸颊无一幸免,逐渐下移,贴上细嫩无助的脖颈……
妩秋惊叫出声,近乎失态:“容恪!”
桃花眸抬起,还在向下的趋势终于停下,清醒与沉醉在其中交织,很好看,很危险……
妩秋清楚地意识到“我为鱼肉”的窘境,避开灼热的目光,神情纷杂,一刻不停地想着脱身的办法。
炙热的吻落回面皮,有了刚刚过火的举动,妩秋对此选择忽视。
她忍耐着压下恶毒的咒骂,容恪却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轻轻的,慢慢的,仿若在用唇舌勾勒她:“别怕,我们还未成亲。”
嘲讽的笑被妩秋压下,她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亲完了就滚。”
“你还没答应我。”
妩秋睁眼瞪着他:“容恪,你别太过分!”
容恪笑着亲上她的眼皮,保证道:“不用你去,明晚我会将卫无廷的首级双手奉上,换你嫁给我如何?”
他的无耻简直让妩秋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词汇辱骂他,半天吐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能不能别自作多情,我不需要你,你也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事情,滚!”
她烦到了极点,十分厌恶容恪这一副把她当做所有物肆意安排的模样。
她不配合的态度在容恪的意料之中,然预料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笑意微收,容恪挽起袖管将系着粉色海棠丝帕的小臂暴露在妩秋的视线中。
丝帕解开,露出深深的牙印。
丝帕是她的,牙印是她留下的。
妩秋突然觉得浑身恶寒,撇开眼不想看,却不得不转过头一直看着。
“还记得你用什么换的吗?”
容恪无需她的回答,继续道:“你还差我两件事没有兑现,现在兑现吧。”
“第一,明日不去武林大会。第二……”
“嫁给我。”
若是有选择,妩秋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可她没有,面对“咄咄逼人”的索要,妩秋心里恶心的要死,面上却不得不行缓兵之计。
局势所迫,由不得她说不。
她甚至不理解,明明他能完全操控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逼”她应下。
她并非守诺之人。
那一个“好”字在嘴边绕了好几圈,一直没能说出口。
对于蛮横的魔女来说,如同向他人屈服。
容恪洞悉了她的“为难”,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便将前因后果对她吐露。
卫无廷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真正实力,风险太大,他不允许她暴露在这样的风险之中。
“我会派其他人争夺盟主之位,若你想要这个位置,过一段时间就给你。”
妩秋被迫听完他自以为是的言论,其中铺天盖地的占有欲与掌控欲让她几欲呕吐。
爱情果然是毒瘤。
自作主张地对她好,用这样的名义限制她、囚困她,意图将她豢养作菟丝花,用施恩与庇护作养料,诱惑她攀附依存着向上……
可笑至极。
妩秋看似领情,终于说“好”,实则倒尽了胃口,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的脸在她眼前腐烂。
完美的皮囊寸寸剥落,露出与所有男人别无二致的散发着恶臭的心脏。
她亲手刺穿了两颗,这会是第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