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我们到了吴尚书府,皇上可能也起驾回宫了。”

    “我已派线人跟着”杨威道,“有消息便会告知我们。”

    “如此可太好了”燕铭原本满面的愁容此时因为这话消解了不少,他手拍在杨威肩膀上“你确实算的上可靠,不怪他看中你。”

    燕铭所说的这个“他”是谁,几个人心中各有定论。可是面上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来。

    百花巷莺莺燕燕歌舞交汇当真让人眼花缭乱。几人正在发愁如何与皇上说明这一切,就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芳菲楼门前,一个人被打了出来,若是钟离瑞没有看错,这人应当是张少师的儿子张椞,跟他们一起参加了几年前的围猎,现在应该是殿前司班督指挥使。

    龟公领着几个小倌边打边对他骂骂咧咧,人多势众,张椞堪堪招架,被打到在地,口中还说着仁义道德、败坏风气之类的话。

    突然,他好似看到了钟离瑞几人,眼睛瞬时一亮。

    张椞也算个人才,长得孔武有力却满口的仁义道德,想到他爹那般汲汲营营、工于算计,竟能教出这样敦厚老实的儿子,钟离瑞便不知作何感想。

    当初钟离瑞几人参加围猎,京中子弟大多心思活络,只有张椞与杨威看起来格格不入,杨威无甚表情,张椞呆愣不已。

    后来便与他没什么交集,现在又知道张少师的事情,心中难免多做思量。

    见钟离瑞几人缓缓走近,张椞一骨碌爬起来,猛然拉住了钟离瑞的胳膊,焦急道:“钟离小将军,你快与他们说道说道,这军中一向治军严格,怎么可能出现克扣军饷、肆意罚人的现象?

    他们说我们禁军中人都是尸位素餐、毫不作为,我也在禁军中待过,分明不是那般,而且你都立了这么多的军功,怎么能算毫无作为?”

    他越说越激动,拉起钟离瑞就要跟那龟公对峙,“而且孙里与这些小倌如此厮混,定然是不对,我便是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钟离瑞几人这才听明白他所言究竟何事,原来是孙尚书的儿子到此寻欢作乐,张椞看不过去,才找了过来。

    那龟公道:“这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恩客给了钱,我们小倌自当奉陪,哪有你这般砸场子的,二话不说便闯入恩客房间,吵吵嚷嚷,搅了我们的生意。

    我不管你是何人,在这芳菲楼是我来做主,你看不惯不来便是……寻上门来找麻烦,就算是官爷来了也是我们占理。”

    鬼鬼看了几眼一旁的钟离瑞几人,突然笑出声来,“原来是这几位,上次我们都见过的,我这芳菲楼可不只有美人,宝物也很多,爷几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杨威道:“路过。”

    那龟公明显不信,“爷几位路过的次数也太多,而且我知道这位爷是咱们皇城司的,今日可不是你当值吧?”

    杨威直截了当:“不是。”

    龟公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便说了,这位官爷我熟悉的很,分明不是此番当值。那今日来此所为何事?难不成还是为了公事?”

    “非是当值,疏解一下身心也是不错。”

    钟离瑞几人脸上渗出韫色,几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听到这话自觉羞赧。

    龟公还在喋喋不休,“不是我说,各位官爷,我总在这百花巷见到几位,寻思几位看那声色场景当是不少,怎么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还脸红上了?”

    “不如跟我过来,与我们这里的公子快活快活,食得其中滋味,便不会这般动不动就羞红脸了。”

    钟离瑞当下便想拔腿就走,可是身旁的张椞倒是不依不饶地挎着他的胳膊,对着那龟公道:“你别以为这样说,就能混淆视听,这几位都是正直之人,看到那种混乱场景定要上前阻止。况且,孙里已经几日不归,沉湎于声色皮肉,玩忽职守,若是耽误了公事……你一个龟公担待得起么?”

    那龟公听他这般说,脸色一滞,不过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去,怎么还能收的回?他对着张椞“那又如何?”

    一下子把张椞气的够呛,拉着钟离瑞就往芳菲楼里闯。

    杨威和燕铭想上去拦,可张椞一股蛮力拉着钟离瑞长驱直入,几个人最终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这芳菲楼。

    楼里的陈设他们几人倒是不陌生,看着这路线,明显是要往那包厢里去,果然,没一会功夫,几人便已经到了“凌波”雅间。

    隔着门板就听到里面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钟离瑞几人不想进去,奈何这张椞不管不顾,登时便撞开房门,里面的香艳场景瞬间映入几人眼帘。

    喘息与调笑瞬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道极其不悦的男音。“谁?”

    在看清来人是谁时,那人依旧冷言冷语:“张班都,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么,事情我回去后会处理的,你现在休要扰我清净。”

    张椞道:“可是一连几日你都是这般说的,你何时才能处理?”

    孙里将怀里的人放下,几步走上前来,道:“怎么?你一个小小班都指挥使还要管我这个都指挥使的事情么?”

    看见钟离瑞几人也是略过一眼,“你没必要拿他们几人过来压我,他们与我们没什么交集,约摸只有与杨指挥使还有过几次交接。

    你莫不是也想跟你爹一样犯上作乱吧?”

    张椞瞪大了眼睛:“我爹,怎么可能?”

    在他眼里他爹一直教导他的都是忠君爱民,如何能做得了犯上作乱那等事?他决计不会相信。

    “你休要用这种话来唬我,我爹如何我一清二楚,不用你来故弄玄虚,现在虽然我官职没你高,但是是你不务正业、玩忽职守在先,若你不把那件事情处理了,我们下面的人也无法及时履职,这耽误可是朝廷的事。”

    他说的不无道理,孙里也知道自己并不占优势,烦躁撸了两把脑袋:“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今日回去便去处理。”

    张椞与他共事时间不短,自然知道那人就是一根筋,今日他又把那三个人叫来,若是自己不给他一个交代,恐怕这张椞还可能在这里待着不走。

    不过搅了他的好事,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不是我说,你一个武官怎么跟个文人似的婆婆妈妈?”

    张椞当然不服,想要拉着他走,孙里不耐:“我连衣服都没穿,怎么去处理公务?”

    屋内几人顿时面面相觑,钟离瑞道:“如此,我们就先出去了,孙都指挥与张班都的事情我等也没有参与,无法妄议,告辞。”

    他这态度明显是不想参合此事,但张椞明显不这样想,拉着钟离瑞对孙里道:“你且快些,若是今日再食言,我便与圣上说。”

    孙里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他们几人走出门去,好说歹说才将那张椞留在芳菲楼外,几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燕铭道:“将军,孙里恐怕知道些什么,据说孙尚书也曾经与张少师有牵连,但是现有的证据还不能证明这一点。”

    钟离瑞道:“你们两个应该也注意到了吧,那孙里恐怕是对杨威有所忌惮的。”

    燕铭点头:“毕竟现在杨威的官阶高过他,杨威是皇城司主使,而孙里只是副都指挥使,况且杨威也曾在殿前司当值,不忌惮恐怕是不行。”

    二人齐齐看向杨威,钟离瑞问道:“杨主使,不知道你有何高见?说起来我们这几个人里就你对他最为熟悉。”

    杨威道:“他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太过详细的我也不知。”

    燕铭道:“说来听听。”

    杨威道:“我驻守皇城司几年时间,百花巷人来人往,总能有些传闻。

    前几日我曾在风霓楼见过他,那时一名花娘与恩客纠缠不休,当街对骂,那位恩客的夫人派人将这花娘泼了粪水,这恩客是户部侍郎的大公子,当时正与孙里待在一处。”

    “兴许他是怕我发现什么,才对我有所忌惮。”

    燕铭道:“所以,你在这百花巷当值,发现过不少当朝官员的丑事?”

    杨威依旧是那副一板一眼的样子:“是有些。”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燕铭道“你发现事情怎么能够私藏呢?”

    杨威道:“没人问过我。”

    这话相当有理,燕铭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去反驳他,刚想让钟离瑞说上几句,就见钟离瑞的目光不知被何事吸引了。

    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结交,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燕铭叫了几声,钟离瑞才终于回神,一开口便是:“我有些事情,你们快写回去吧。”

    刚才他们分明还在议论孙里的事,怎么转瞬之间就要他们回去了?

    钟离瑞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身体迅疾地动了起来,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钟离瑞便已经走远了。

    燕铭与杨威对视一眼,“你说将军这是要往哪儿去?”

    杨威淡淡道:“跟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