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再没有一点精力去完成今日计划。
宋攸坐在地上，揉了下头发，长舒一口气，一条腿伸直另一条弯曲，手肘搭在上面，外套大咧咧敞开，房间里没开灯，宋攸眉头紧皱闭上眼。
过了很久，他才把自己收拾好，起身去浴室洗漱。
洗完澡之后再睡一觉吧。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宋攸想。
这个房子一下没了顾亓允还真安静，虽然那人平时也不会随时随地发疯打滚话讲个不停。但现在突然没了他，宋攸觉得这个房子真是太空荡了。
他不适应。
他只简单冲了个澡，走出浴室门身上带着热气，家里的暖气太热，宋攸只穿了身短袖短裤，身上的水没擦干有些贴身。
他随手扯了下短袖，走出房间门想去找瓶饮料喝。
结果门一开，宋攸看到顾亓允一脸冷漠的站在厨房。
他第一眼还以为是眼花了，顾亓允绷着脸，难得见他这么严肃，“头发擦干，过来吃饭。”
宋攸脚步一顿，想着要不直接退回房间吧，反正房间也有饮料，只不过不是冰的。
顾亓允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三步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重复道，“头发擦干，过来吃饭。”
宋攸微微蹙眉，“你不是回家了吗？”
顾亓允垂眸，从宋攸手上接过毛巾，冷冰冰的说，“嗯，回家了。”
宋攸咬了下后槽牙，没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
大概冷场了两秒，顾亓允抬眼看他，语气放缓了些，“你晚上没怎么吃饭，过来点吧。”
宋攸扫了眼厨房，餐桌上放着一盒炸鸡，宋攸下意识猜它会是自己喜欢吃的蜂蜜芥末味的，想到今天和顾亓允吵架，他又猜它会是甜辣的。
原本是不饿的，顾亓允突然提醒他没吃晚饭，看到炸鸡后他又回味起炸鸡的味道，现在还真觉得胃里空。
见宋攸乖乖坐下准备吃饭，顾亓允终于把情绪缓下来。
吃饭的这二十分钟又是出奇的安静。
“你晚上不回家吗？”宋攸咬了口他最不喜欢的甜辣酱口味炸鸡，轻声问。
顾亓允单手托脸，盯着宋攸的侧脸，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宋攸眨了下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是我要赶你走。我们需要分开，各自冷静。”
顾亓允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忍耐着，“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我喜欢你当回事？我喜欢你。”
宋攸觉得有一口气哽住了上不来，冷漠的扫了眼顾亓允，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要怎样？”
顾亓允气势汹汹起身，去冰箱拿了罐饮料，放在宋攸面前，继续和他吵架，“我怎样都不想。我喜欢你。”
宋攸被他这句“我喜欢你”吵了半天，再听几次都要应激了。手上顺手接过顾亓允递过来的饮料，宋攸喝了口，冰饮流过身体，他咬牙，“够了，你不许再说我喜欢你。再说就滚蛋。”
顾亓允气得不行，“凭什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
你他......
宋攸深深看了他一眼，暗骂一句神经病，带着饮料起身就走。
顾亓允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他有预感如果这时候他轻轻用点力拽一下，宋攸就会倒在他怀里，可他没这么做。
“宋攸，我是认真的，我十八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幼稚，你知道我想了多久才......”顾亓允口不择言，语气也带了点乞求的意味。
宋攸没听他说完，冷声打断，“很牛吗？我早就十八了。”
“......”
“你不能冷暴力我。”顾亓允轻声说，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服软。
顾亓允一示弱，宋攸就心软了。他眼睫一颤，慢慢的，慢慢的抽回手，“我们......都冷静冷静吧。别再来找我了。”
对方软硬都不吃，顾亓允停顿了一下，喉结微动，“不可能。”
宋攸闭上眼，他真的有点想打死现在的顾亓允。
喉咙深处痒得不行，顾亓允又接着说，“明天早上你还是要和我一起去上学，还是要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上课，还是要和我一起吃饭，和我一起回家......我们怎么可能分开？宋攸，我喜欢你。你不要躲着我，不要不理我。”
宋攸忍下第不知道多少次想打死顾亓允的冲动，“你有病吗？这些事有我没我不都一样？世界没我不转了吗？你没我是学不了习还是吃不了饭？你要是想谈恋爱，别来找我，我没时间陪你玩。”
顾亓允深深看了宋攸一眼，见对方这样竭尽全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甚至说不出比这更难听的话用来赶他走，莫名觉得心疼，只说，“我喜欢你。”
他现在比宋攸还要油盐不进。
宋攸觉得正常人很难和现在的顾亓允沟通，冷眼看他，说了句，“滚。”
顾亓允被这句话定在原地，呼吸都变得颤抖。
说实话，顾亓允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他现在就像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
他不想再让宋攸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没用，没用的。这样只会让宋攸更纠结，更不想见到他。
于是他逃走了。
宋攸手上的冰饮料因为家里的暖气化了一手水，将他的手染湿。
他看着顾亓允离开前没关上的门，骂了声，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
顾亓允待在楼梯间，每下一阶就停一会，直到感应灯熄灭，他再下一阶，等感应灯再亮起来，再次熄灭，以此循环往复。
直到等到宋攸来找自己，等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眼前。
可惜。
顾亓允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
宋攸的脚步停在二楼的楼梯间。
他要确保顾亓允的安全，却不敢再进一步。
老实说，宋攸现在很想把顾亓允揪起来狠揍一顿。
宋攸出来的匆忙，只抓了件长袄外套，等感应灯再次熄灭的时候，宋攸才发觉他现在竟然浑身冰冷，他悄悄蹲下，用长袄裹住自己，但怎么也捂不热。
楼梯间很安静，风声似乎都停了。
顾亓允觉得现在应该狂风暴雪，应该电闪雷鸣，应该大雨倾盆，应该世界末日，这样才好让他离开不了，让宋攸不得已带他回去，但现在竟然连雪都停了。
傻狗：你回去吧，外面没有下雪。
宋攸突然收到这条信息。
在黑暗的环境里，眼睛突然被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到，感到干涩。
他看了这个信息很久，直到手机自动熄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宋攸脱力就地坐下，给自己带上帽子，垂着头无声喊骂了句。
何木卡着时间进的教室，他长呼一口气，抬眼见前面两尊大佛依旧没有和好，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柏宁见宋攸周围的空气比昨天更冷了点，也无声叹了口气。
顾亓允昨晚受凉，有些低烧，今天一直晕乎乎的。
大课间的时候，顾亓允去了趟天台，说是去吹风。
宋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牙，给自己找了本物理试卷做。
顾亓允确实是来天台吹冷风的，他因为发烧脑子一直不清不楚的，影响他计划求和方案，所以就来吹冷风了。
见顾亓允离开，何木和陈老二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陈老二：“抑郁症？”
何木：“谁知道？”
陈老二：“劝劝他？”
何木：“谁敢去？”
顾亓允坐了一会，觉得自己被吹得更迷糊了，在这吹风和自虐有什么区别？
顾亓允原本想转身就走的，结果门口站了个陆纪昀。
“你怎么在这儿？”顾亓允皱眉。
陆纪昀耸肩，一脸我也没有很想来的意思，“收到了同学的请求来劝劝你。”
顾亓允眼睛一亮，“宋攸？”
陆纪昀摇头，“你很想是他吗？很可惜，不是他。”
顾亓允一脸冷漠的哦了声，“那你回去吧。”
陆纪昀双手插兜，扫了他一眼，“那个同学让我劝你们和好，也算沾点宋攸的事。不如让我劝劝？”
顾亓允皱眉看他一眼，“你很闲吗？”
陆纪昀淡淡摇头，“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但我拒绝不了她。”
顾亓允翻他一个白眼。
“......”
切，炫耀什么呢？
顾亓允和陆纪昀的关系跟宋攸比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俩人同属学生会，关系确实要比其他人更好一些，如果他们同班，或许还能以兄弟相称。
“我跟宋攸表白了。”顾亓允简言意赅。
陆纪昀听过后点头，示意他继续。
顾亓允疑惑道，“你难道不觉得震惊吗？”
陆纪昀轻咳一声，“我之前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没想到现在才表白吗？”
顾亓允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靠？还能这样？
陆纪昀问：“他没答应你吗？”
顾亓允咬牙切齿：“你说呢？”
陆纪昀点头：“也对，要是他答应你了，现在的你应该在社交软件大肆宣扬，而不是来天台寻了结。”
“......”
顾亓允皱眉纠正他：“我只是来吹风的。怎么扯到寻短见了？”
陆纪昀回忆了一下他和柏宁一起看到顾亓允失魂落魄的走向天台的画面，没反驳他，毕竟解释权归他本人所有。
陆纪昀：“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顾亓允摇头：“没。烦着呢。”
陆纪昀哦了声，给他提建议，“或许和他说清楚？”
顾亓允摇头，“他不理我啊。你哪会懂少男的心思。”
“......”
陆纪昀想到什么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顾亓允没考虑过这件事，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说：“因为这天上地下，能配得上宋攸的，只有我。”
“......”
陆纪昀半晌才捧场了句：“哇塞。”
顾亓允清了下嗓，又说，“严格点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他不娶。”
陆纪昀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你来说不就是眨三次眼的事吗？”
顾亓允笑道，“对啊，就是这样。”
“......”
另一个当事人在一门之隔外，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宋攸缓慢的眨了下眼，离开了。
他下楼的时候，顾亓允的那句“因为这天上地下，能配得上宋攸的，只有我。”还在耳边循环。
宋攸没回班级，他去了趟小卖部，也没想买什么，就是想到处走走。
没想到走到半路还能碰见别人的告白现场。
一个女生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了些什么，她对面的男生尴尬的挠了下头发，打着哈哈说了些什么。那个女生听后很震撼的看了男生一眼，离开了。
宋攸觉得那人有些眼熟，结果那个男生注意到他后眼睛一亮，朝他跑过来。
他穿着白色棉服，皮肤也白眼睛大而亮，笑着跑向宋攸。
宋攸下意识想到微笑天使萨摩耶，和他有点像。
那个男生很激动的对宋攸挥手，“哇啊啊！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上次我等你那么久你都没来！可把我伤心坏了，我还以为你恨上我了！”
宋攸被他莫名其妙控诉输出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我们见过？”
男生连连点头，笑着说，“是我呀！就是上次拿球砸你的那个人！啊不，是我不小心砸到你，也不对，是你不小心被我砸了，还是不对......”
被他这么一回忆，宋攸可算记起来他是谁了，连忙开口堵住这个话唠接下来的话，“我记起来了，你不用再说了。”
夏唯哦了声，老实巴交的看向他。
宋攸看他卖乖就想到顾亓允，他一噎，立马撇过视线。
夏唯差点就对他摇尾巴了，他悄悄嘟着嘴巴观察宋攸，歪着脑袋小声提醒，“你上次没来我的班上找我要医药费哦。”
宋攸嗯了声，“只是一点小伤。”
夏唯笑了声，“好吧，但我还想趁机要你微信的来着，错过了机会，好伤心啊。”
宋攸奇怪看他，“嗯？”
夏唯解释了句，“因为你很好看。”
宋攸更觉得奇怪了。
夏唯像是意识到什么，越描越黑，“额嗯，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你又很好看，我就想认识你，加你的微信或者留你的电话也行，重点在认识你，不是你很好看。但你确实很好看，也不是不能作为重点。”
宋攸听他解释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云城的雪化了，今天的太阳也很大，雪上被镀了层细碎的光，夏唯见宋攸笑起来，不觉失神，看迷了眼。
宋攸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夏唯身后的尾巴摇的更欢了，“好呀，那你要加我微信吗？我微信加的人很少的哦。”
宋攸留了号码，夏唯小心翼翼的把号码放进口袋。
两人又聊了会，一个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生走了过来，手里拿了根烤玉米。
夏唯又跑到他旁边，把那人拽过来。
宋攸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脸很臭，像是看谁都不爽。
夏唯笑着，露出尖牙，向宋攸介绍，“这个！是我男朋友。”
那人拽气冲天的对宋攸微微点了下头，“你好。”
宋攸下意识应了声。
等等，男朋友？？？！！
宋攸有些惊讶，“你是gay？”
夏唯有些不好意思，“真的不像嘛？很多人都看不出来我是gay的，所以有很多人坚持跟我表白。”
宋攸想到他刚刚就见证了一场，怪不得那个女生会这么惊讶。
宋攸摇头，“也没有那么不像。”
夏唯被他逗笑，“欸？你那个朋友呢？就是那个混□□的那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