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亓允是赶着上课铃回来的，身上带着寒气和雪。鼻尖冻得通红，眼眶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躲在哪个小角落哭了一场还是单纯被冻的。
宋攸被暖气蒸得脸红，顾亓允走后他没能再睡着，刚才打了两个哈欠，眼睛里闪着水光。
顾亓允不动声色的坐下瞥见宋攸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眼睛含着水光，看着委屈又无辜，他缓慢移开粘在宋攸身上的视线，用手捂了下脸。
宋攸一直保持低着头的姿势，半天余光也没分给顾亓允。
顾亓允在他的眼前放下一瓶酸酸乳，没说话。
张平进班的时候还有一些人没睡醒，或者是在聊天，顾亓允和宋攸这边难得沉默。
宋攸看着那瓶酸酸乳发呆，顾亓允不经意看了他一眼，手抵在下巴上，想掩盖自己的动作。
酸酸乳被宋攸收进桌洞，竟然还是温热的，只不过那个温度对现在的宋攸来说还是太烫手了。
顾亓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说不出话，赌气似的不再看宋攸。
两人一个下午都没沟通一句，饶是迟钝如陈老二也看出点不对劲。
“他俩咋了？”陈老二在何木耳边低语。
何木也纳闷呢，怎么昨天还如胶似漆现在就离婚冷静期了？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清楚，不过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谁？”
“......？”
陈老二和何木都不清楚的事，被敏锐的柏宁察觉到了。
群主：今天是是2024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家产可能会有大动作。
A：一步逍遥。
B：家产要渡劫了？
C：why？
D：给点提示呀，不然不好猜。
群主：前情提要，顾亓允午休出去了一趟，回来宋攸和他冷战，这真是认识家产以来最冷的一天啊。
E：会不会是因为外面下雪了？
F：也可能是顾亓允的世界下雪了。
群主：我不敢猜，但顾亓允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去求和。
G：那求爱了吗？
H：hello？
群主：要是求爱了就好了......【苦笑.jpg】
I：能说吗？顾亓允现在的情况很像当年鼓起勇气给我暗恋的那个男生送了一盒巧克力，对方却过敏一样。心意都表达了，但是输在礼物上。
J：顾亓允不是狗吗？他能吃巧克力吗？
K：求一求宋攸也不是不行。
L：《别输在不会表达上》，谁给家1推荐一下。
M：所以大家激情聊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结论？
N：啥也没有啊，只是浪费了宝贵的五分钟。
群主：啊啊啊，我不行了！现在！就按照顾亓允跟宋攸表白了这个前提展开想象好吗？急缺这一口粮！
O：如果顾亓允对宋攸摇尾巴表白的话，可能还有点机会。
P：依照我多年写现实向小段子的功底来猜测，顾亓允大概是磕磕绊绊青涩愚蠢的表白了。
R：没错，这人关键时刻最不靠谱了。
S：哈哈哈，其实还是有点可怜的。
T：这傻逼！真是没用！
U：关键还是在宋攸吧，他一句话的事。
V：一句话决定顾亓允心里这场雪会下一天还是一辈子。
W：我急得不行了，谁去催催进度啊啊啊！
X：慢工出细活，急不得急不来。【吹茶叶.jpg】
Y：嘴笨的狗最不会表达了，但他浓烈的感情和汹涌澎湃的内心恰好弥补了这一点。
Z：宋攸能不能给他顺顺毛？总哭丧着个脸也不是个事儿啊。
酸酸乳待在课桌里竟然还没变冷，放晚学的时候宋攸还待在位置上，没有离开教室。
不知道是在等其他人走，还是在等顾亓允离开。
顾亓允深吸一口气，宋攸错开视线，心里开始祈求顾亓允不要和他搭话。
幸好，顾亓允只是深呼吸了两声又没了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亓允起身穿上外套离开。
教室只剩宋攸一个人，他呆坐了很久，轻轻吐出一口。
空旷的教室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竟然没来由的觉得冷，双手抱紧自己，宋攸无力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倒在桌上。
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逃避一辈子，顾亓允现在给他时间考虑，不代表他们可以选择和谐的一起忘记这件事。
可他一点都不想考虑。
在他不算长的前半生中，顾亓允算他人生轨迹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可这人突然脱离了原有的航道，并且义无反顾的说喜欢他。
到底哪有那些爱不爱的，喜不喜欢的？
难道顾亓允疯了吗？
宋攸烦躁的时候，看到顾亓允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和平安夜的那封情书是同一款，宋攸愣愣看了会，鬼使神差拿起来。
【和好请带走桌洞里的巧克力，不和好就只留我一人品味苦涩。(;﹏;)】
宋攸紧了紧指尖，他不自觉咬唇，手伸进顾亓允课桌里拿出那盒被包装得很精致的巧克力。
粉色的外壳上有一个工整的蝴蝶结。
宋攸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打开那个盒子，又是张纸条。
【其实是草莓味的，应该不苦吧？可你喜欢吃甜的，好纠结。想品尝请偷偷带它回家吧！我会假装不知道。（如果你依旧不想理我的话。(T＿T)】
宋攸看着顾亓允最后画的那个表情忍俊不禁，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他就是很想笑。
宋攸不愿意想他和顾亓允之后会怎么样，十分钟之后他回来他们会说话吗？晚上还能一起回家吗？明天呢？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他们之后到底会怎样呢？顾亓允会放弃吗？他又会答应他吗？拒绝他又会怎样？为什么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到底怎么做才能是对的？
宋攸犹豫过后，还是把那盒巧克力放回去，装作从来没看到过那样，他给自己找了一份试卷做。
请不要让我做出选择。拜托。
顾亓允躲在教室后门的窗户旁，他看到宋攸将纸条和巧克力都放回原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其实早有预料了不是吗？宋攸不会跟他和好，最起码在这件事结束前不会。
可这样犟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他们真的能回到之前那样吗？做回两个心知肚明的傻子？可他们还能再傻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高三结束之后可能就会相距千里之外了吧？
顾亓允不愿意，也不可能让宋攸离开他，无论如何。
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去给宋攸买了份饭。
宋攸他不可以不吃饭。
晚自习的时候，何木明显感觉到了前面二位的低气压，想屏蔽都屏蔽不了，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求他们别闹离婚，为了孩子再坚持坚持吗？
柏宁对自己的感情都没这么认真过，她大概猜到这俩人因为什么冷战，但同样无能为力，只好和群友交谈两句。
群主：今天是不能和好了。宋攸埋头写了两套卷子了。
A：小哥哥真的不能理一下旁边那个望夫石吗？
B：顾亓允余光看了宋攸十万八千遍，宋攸的手也一下没停。
C：缓冲和冷处理没有结果的，听我的，直接亲他！
D：“就这样被你征服~”顾亓允你就在他旁边唱《征服》，我不信宋攸会不打你。
E：真打出人命了，你又不乐意。
F：别管三七二十一了，再不强制真没机会了！
G：家1硬气一次，幸福一生啊！
H：这件事该找谁调解？我是文科生我来吧！
I：皇上不急太监急啊啊啊啊啊！
J：陪一首，“给我一杯忘情水~”
放晚自习的时候顾亓允走在宋攸身前，两人大概差了一个身位。
顾亓允还特意放慢脚步等着，万一宋攸哪个不小心撞倒自己呢。
结果无事发生。
上车之后，隔绝了其他杂乱的风声和下晚自习回家的学生的讨论声。
顾亓允和宋攸默契的都看向窗外，互不叨扰。
一个发呆顺便透过车窗看身边那个不理他的人，对方却一动不动。
另一个有夜盲其实看不清什么，不过车顶灯太亮，顾亓允的眼神又太炽热。
下车后沉默了半天的宋攸终于愿意说话，他站在单元楼下，手无意识攥紧书包带子，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轻声开口，“你不要跟着我了，回家吧。”
顾亓允脚步一顿，全然没想到宋攸竟然真的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
他不接受更不愿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亓允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想挽留想示弱，和之前一样，撒个娇卖个萌就翻篇了，说出口的却是那点违心逆行，死要面子的话，“谁跟着你了？这也是我回家的路！”
宋攸没应，头也没回，大步甚至是跑起来，进了单元楼。
顾亓允被他无情的丢在原地，他看着宋攸跑走的身影呼吸一紧，脚下一动却迈不开腿。
如果宋攸真的不理他了，那他......
他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厚脸皮的待在宋攸的世界。
不要不理我。
顾亓允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宋攸！你不能真的不让我跟着你！”
宋攸听到这句顾亓允颤抖着吼出来的话心底一紧，用力吸了下鼻子，跑进了电梯。
他需要时间顾亓允就给他时间，可宋攸感受到的却不是轻松而是闷痛。
就像一个即将窒息的人得到呼吸后想大口呼吸感受到的却是超负荷的疼痛。
顾亓允给他的时间太充裕，宋攸就想取巧的用一辈子的时间考虑。
但刚刚在车上，宋攸发现顾亓允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不论同意与否。
他突然就又舍不得了。
他又想，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些，明明顾亓允罪不至此啊。
宋攸不至于到现在都搞不懂自己，其实在顾亓允说喜欢他后，他没有立马反驳时就已经给出答案了。
只是要和顾亓允开启一段新的感情需要付出很多。
喜欢和在一起是两件事。
两个没有做好准备的人要怎么走下去？全凭那似有若无的满腔爱意吗？会不会太非主流太理想了些？
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他想不通，明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喜欢他？
喜欢他，爱上他，之后呢？
之后该怎么计划，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
宋攸回到家后无力倒在沙发上，懒得动了，他现在只希望明天来的再晚一些，再晚一些面对顾亓允。
被宋攸丢下的顾亓允还站在楼下。
冷风吹得他发抖，也越来越清醒。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喜欢宋攸一辈子。
现在说一辈子太轻浮，一句无足轻重的誓言说出来太过可笑，顾亓允偏偏坚持。
因为除了宋攸，他还能再喜欢谁呢？
可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就该在一起吗？在一起的身份可他选择的明明有很多，他有更天经地义的体面的身份陪在宋攸身边，却偏偏执着于恋人。
究竟是什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路灯洒在顾亓允身上，暖黄的灯光没能给他带来一丝慰籍，反而显得可怜，和云城的冬天相称，无端多了一份孤寂。
顾亓允不经意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