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脸上的笑猛地一僵，眼睛一转先逃回位置上了。
将口袋里捂了很久的酸酸乳放在顾亓允桌上，宋攸深呼吸一下，继续看他之前找出来的那套物理试卷，结果心烦意乱得连题目都没读懂。
顾亓允被他撇在原地，这几天头一回觉得心情好，要不是现在同学都在班上，他肯定控制不住那点想傻笑的意愿。
上课回座位他才注意到，课桌边，那个他小时候非常重视被当做三八线的地方，放着一个酸酸乳。
这是？
求和礼物？
顾亓允轻咳一声，偷看了眼宋攸，宋攸在专心打草稿。
顾亓允的身体微微向他那边倾了倾，两人的距离拉近，他伸出食指，点了点那个温热的酸酸乳。
宋攸注意到，瞥了眼他的手指，眨了下眼睛，没说话，打草稿的手速越来越快。
顾亓允另一只手抵在唇角，忍着笑意。将那瓶酸酸乳收下了。
两人的破冰行动终于有了一点进展，宋攸一般只主动缓和一次，剩下的就靠顾亓允自己努力了。
下午放学还一起去吃了顿饭，晚自习要回去排练，两人就吃了碗馄饨。
离元旦还剩四天，他们又抽不出白天的时间排练，只得占用晚自习，张平原本的计划是唱首歌随便应付一下算了，通知的就晚了些时间，哪曾想蒋主任当时也在，还提要求了。
时间紧任务重啊。
林晚放晚学的时候，拷了一份《灰O娘》的电影，几人讨论了半天，最后删删改改，才定下。
林晚和柏宁去办公室打印剧本，剩下的就在空教室聊天。
空教室不止他们，还有其他班练舞唱歌的，一时间还挺热闹。
何木是属于在要不待在教室学习，去哪都开心的人，剧本定下来也就属他笑得最开心，“太好了，我戏份就这么一点。”
“你这样的配角是会被主角欺负的。”
“记得每天都要给我买一杯冰美式，不敢就滚出剧组。”
“先别笑那么开心，到时候你还要去后台放音乐。”
何木：“我靠？一份的工钱要我打两份工啊？”
陈老二也算重要角色扮演者，他幸灾乐祸，“又做梦了吧？谁说你有工资了？”
何木不让他嘴上一点，很快就吵起来了，其他人看个笑，只有两位领衔主演行注目礼。
宋攸突然反应过来，他到时候好像要穿裙子。
想到这，他就像等待程序指令的机器人，缓缓低下头，自我消化去了。
顾亓允坐在他旁边，见他这样，跟着他同步弯腰，探了个头。
欸？这是怎么了？
林晚回来的时候何木和陈老二已经吵完了，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各自抱着受伤的玻璃心自我愈合去了。
剧本定完了，剩下的就好办多了，词记不住也没事，实在不行到时候还可以临场发挥嘛。
练了两遍，宋攸心情复杂的被欺负，心情复杂的和顾亓允邂逅和他跳舞，再心情复杂的逃跑。
半天下来，他除了心情复杂没别的感觉。
林晚说他太僵硬了，和顾亓允对视的时候应该带点娇羞的神色，他刚才那样视死如归的样子是绝对不行的。
宋攸人生中头一次觉得别人批评他批评的这么中肯，他刚才连顾亓允的眼睛都不敢看。
靠。我在别扭什么？
到别人的对手戏，宋攸在旁边呆着，他咬唇偷看了眼顾亓允。
顾亓允在边上看陈老二吵架觉得好笑，注意到宋攸的视线连忙转头迎接对方的目光。
可宋攸看了他一眼后，就再没搭理他。
顾亓允看他留给自己的那个高傲的后脑勺，双手叉腰。
嗯？我又错了嘛？
宋攸自从抽到女主角就一直很无奈。他推脱不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演，虽然云中的元旦晚会没有演技上的要求，但追求完美的宋攸还是想要演技与美貌并存的表现。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连男主的眼睛都不敢看。
难搞啊。
回去的时候宋攸还在想着这件事，以至于顾亓允跟在他屁股后面回家了都忘了赶走。
引狼入室了。
宋攸歪头看着赖在他房间不走的顾亓允，问：“你来干嘛？”
顾亓允笑了声，理所当然的说，“我看你门没关就进来了。”
宋攸手里拿着水杯，他喝了口，纯净水流过喉咙，胃也觉得凉，“你房间的门不也是开着的？”
顾亓允保持那个恬不知耻的笑，“可你在这个房间啊。”
宋攸浅浅笑了声。
这个场景在他们之前似乎每天都在上演，顾亓允的分离焦虑太严重，几个小时见不到宋攸就难受，于是天天以好兄弟睡一起怎么了等相关借口和他睡在一起。
表白之后，又是被赶出家门，又是冷暴力的。现在顾亓允故技重施像之前那样耍赖，宋攸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两人闹到现在也就过去两三天而已。
调笑过后房间又安静下来了。
顾亓允看着天花板，宋攸看着地毯，不约而同的等对方先开口。
顾亓允想着宋攸既然愿意让他留下，那不就是选择面对他了吗？所以现在他要安静的等待审判之剑在头顶落下。
就算被拒绝了，他又不是没长手长脚，大不了追求宋攸一辈子呗。
老了死了之后也还是和宋攸纠缠了一辈子，稳赚不亏。
宋攸看着地毯，他在等顾亓允先开口，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行，发出一点声音就好。
纠结到现在，他还是需要一个台阶。
两个思想不搭界的人陷入了长久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攸突然起身，想着面对面的话他是肯定说不出口了，他想出去一趟在手机上说。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他需要先离开。
宋攸一起身就被抓了回去，惯性差点没让他摔在顾亓允身上。
顾亓允今天烧了一天，因为感冒还有点鼻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先宋攸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把对方扣在身边了，“你要去哪？”
宋攸背对着他，没说话。
他现在像被顾亓允抱在怀里似的，对方的呼吸扫在他的耳侧，心底的湖水泛起涟漪。
顾亓允看了他很久，鼻音很重，哑声说，“你走吧，不然我就......赖着你不让你走了。”
他委屈的说着，手上倒是缓缓收紧，将宋攸完全圈在自己怀里，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人抱紧，最好是融在血肉里，这样宋攸就不会再离开了。
听到对方说放自己走，又被抱得紧的宋攸：“......？”
不是说让我走吗？这是干嘛？
宋攸只得自己挣开顾亓允的双手，他起身帮顾亓允关上房间灯，匆匆说了句晚安。
回头时看见顾亓允像只被遗弃的小狗那样六神无主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是泪流干了还是失去灵魂了，看着呆傻可怜。
宋攸脚步一顿，还是将门关上，留给顾亓允一屋子的黑暗。
顾亓允听到关门声心尖一颤，身上觉得无力于是躺下，可他一躺下鼻子就不通气。
眼睛已经在氤氲眼泪了，顾亓允吸了两下鼻子。
“你哭鼻子了吗？”
空荡荡的房间突然被宋攸清冽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无奈的声音填满。
顾亓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惊讶坐起身，看到宋攸靠着门框，古井无波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按理说宋攸他有夜盲，现在的他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顾亓允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宋攸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顾亓允哑了，愣愣的盯着没离开的宋攸，像是在盯着觊觎已久的猎物，对方要是有什么动向，他会猛抓住对方再也不放手。
宋攸心里叹了口气，即使还没将心底建设做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声音一改往常的平静，格外紧绷。
顾亓允看他这样，喉结微动，和宋攸一样紧张。
其实心底已经在冥冥之中才猜到宋攸要说什么了。
他没有离开，这就是答案。
可顾亓允还是紧张，因为宋攸要亲自开口说这句话，即使他已经预先排练过千万遍。
“我们......试试吧。”宋攸轻轻叹了口气，移开目光，这句话对他来说依旧咬牙切齿的难言，他索性闭上眼。
事到如今，他还是选择想自己妥协，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后果。
顾亓允这次是真被他轻飘飘一句话给击败，身体被定在原地，除了呼吸之外，什么也做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声音，依旧颤抖，“什......什么？”
宋攸咬牙想给顾亓允两拳，恼羞成怒，“听清楚了就别再让我重复一遍！”
顾亓允手捂胸口，差点因为心率过快被送进医院。
他想笑想大叫想抱着宋攸跳支舞，但他现在激动得有些失控，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傻笑，断断续续的傻笑。
宋攸见他这样，不知道该先给他驱邪好还是该先打死他好，“你哑巴了？”
顾亓允知道宋攸这是等自己回答，大叫一声，“没有，我只是好开心。开心到语言系统紊乱。”
宋攸定定看他一会，失笑。
神经病。
顾亓允尾巴摇得极快，他磕磕绊绊走到宋攸面前，和宋攸一样蹲着，将手放在膝盖上，轻咬着唇老实巴交的看着脸上染了一层绯红，不太好意思看他的宋攸，一本正经地笑说，“你也喜欢我吗？最喜欢我吗？”
宋攸觉得顾亓允凑的太近了，有些呼吸不上来，他移开视线，不知道该将视线落在哪里，顾亓允又问他，宋攸唇瓣微动，小声说，“闭嘴。”
顾亓允听到这句话，心底就像被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
他想，宋攸能怎么这么可爱？
顾亓允忍着笑意，“哦，好的。我知道了，你......”
宋攸快坚持不住了，他双手捂住顾亓允的眼睛，捂了个严实，将人带起身，再一脚踹出房间，“睡觉去！”
顾亓允虽然被赶出来了，还是喜滋滋的敲门，小声询问，“可是你还没给我晚安吻哦，不抱着你我也睡不着。”
房间门传来宋攸的声音，“那就别睡。”
顾亓允忍俊不禁，还想听对方再骂自己几句，“那不行哦。”
宋攸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暖气太足了的原因，他脸上的燥热迟迟不得消散。
手机又收到顾亓允的信息。
傻狗：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你一发大礼炮：......恋爱。再问揍你。
傻狗：别激动，我只是确认一下自己不是在做梦，男朋友^v^
宋攸看到他回复的那句男朋友，脑子里自动出现顾亓允说这个词的声音和样子，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在持续掉血。
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冷静了会，宋攸想到他现在在和顾亓允谈恋爱这件事就想笑。
他的嘴角大概是失控了。
他将被子团成一团，自己跪在床上，再猛的倒在被子上，试图压下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另一个房间比他更没出息的顾亓允，收到宋攸的信息后，强装镇定的反撩对方一次，再激动下床打了套拳，忙了半天还是冷静不下来。
最后还是因为运动过量把自己累得半死，才爬回床上，回味宋攸刚才那句“恋爱关系”。
夜色如常，两人赶在下一场雪到来前谈了场永不熄灭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