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深夜潜入我的实验室。
月光透过标本罐流淌,艾莉娅的白裙染上幽蓝,西里斯的镜片反射着记忆光锥的残辉。我安静地看着他们拷贝所有数据,看着西里斯颤抖的手指按下格式化按钮。
"对不起..."艾莉娅将额头贴在我额头上,"但我们不能失去你..."
暗物质在血管里沸腾,铜蛇杖的蛇鳞片片竖起。万维克的哭声突然穿透地板,那些精心计算的防御程序瞬间瓦解。
"明天开始教我编花环吧。"我摘下艾莉娅发间的蓝铃花瓣,"万维克需要正常的姐姐。"
西里斯不小心摔碎了装着虚卒复眼的标本罐,淡紫色黏液漫过我们的脚背。在警报器的红光中,我们像三个蹩脚的共犯,手忙脚乱地擦拭犯罪现场。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艾莉娅正在教我修补撕破的《情绪认知绘本》。
她的眼泪晕开墨迹,把"快乐"染成"悲伤"的形状。
万维克爬进我怀里,用沾满口水的乳牙啃咬铜蛇杖。
"要轻轻的。"我模仿艾莉娅的动作抚摸他的胎发,"这是家人相处的..."
"正确参数?"西里斯苦笑着递来热可可。
我让暗物质在杯中画出爱心,艾莉娅的笑声震落了窗台的积雪。我将万维克举到最适合观赏朝阳的高度。
在这个充满错误代码的清晨,我想我永远无法理解西里斯论文里的话:爱是宇宙间最精妙的混沌算法,永远无法被命途公式解构。
公司派来的悬浮车停靠在我家门口第十二次。
"公司非常期待与您探讨命途动力学。"仿生人秘书的眼球转着加密二进制码,"今晚有彗星甜汤..."
我隔着窗帘看西里斯在庭院跳滑稽的拒绝之舞。他正把公司的邀请函叠成纸飞机,每架都精准坠入微型焚化炉。艾莉娅的歌声从花房飘来,她改造了圣诗,歌词变成"贪婪的秃鹫请快滚蛋"。
万维克趴在地毯上组装我的旧机器人,零件间藏着记忆光锥的碎片。"姐姐为什么要穿丑裙子去吃饭?"他发卡别在我鬓角,"明明实验室的白大褂更好看。"
铜蛇杖突然弹开窗户,将最新款邀约函钉在公司代表的领结上。暗物质在羊皮纸上蚀刻出拒绝词:
该实验体今日预约了家庭情感模块升级
艾莉娅的孕肚在立夏那天显了形。
我正在教万维克组装微型跃迁引擎,用麦圈和蓝莓酱代替量子元件。铜蛇杖突然竖起蛇鳞,将果酱瓶弹射到西里斯刚擦净的观察窗上。黏稠的紫红色液体缓缓滑落,在晨光中勾勒出模糊的胎儿轮廓。
"妈妈变成大月亮!"万维克扑向艾莉娅,她正扶着腰在露台晾晒星砂枕头。那些枕头填充着记忆星域的陨石灰,据说是天环族保佑母婴平安的古法。
西里斯手忙脚乱地接住摔落的晾衣杆,眼镜腿勾住了艾莉娅的珍珠发网:"亲爱的,你该用反重力晾衣架..."
"古法要配古器。"艾莉娅将万维克的手贴在孕肚上,"来,和宝宝打招呼。"
我盯着她微微发光的腹部,暗物质在视网膜上自动生成扫描图。胎儿的天环尚未成型,却已开始吸收“同谐”的共振波,是个女孩。
西里斯坚持要亲手织婴儿袜。
"这是胎教的必要环节!"他挥舞着三根织针,毛线团被暗物质追得满屋乱窜,"《寰宇育儿百科》说父亲的手工能增强..."
"逻辑漏洞。"我按下暂停键,全息屏上的《命途能量对胎儿影响》论文正在自动翻页,"你上周织的围巾让万宝得了荨麻疹。"
万维克适时抬起红肿的脖子,我趁机把罪证围巾塞进碎纸机。艾莉娅的笑声从二楼传来,她最近总靠在飘窗边哼新编的安产曲,词里混着对西里斯厨艺的控诉。
深夜我发现西里斯在厨房偷师家政机器人。他的针织品堆成小山,每只袜子都藏着笨拙的爱意。
暗物质悄悄修正了会刮伤婴儿的线头,像在给初生星云抛光。
我们在后院为新生儿搭建琥珀小屋。
万维克坚持要用会唱歌的星砂砌墙,他的小桶里装着从全家各个角落搜刮的"建筑材料":
西里斯写废的论文稿、艾莉娅断弦的竖琴、我伪装成儿童画的星图、还有铜蛇杖褪下的蛇鳞。
"这是姐姐的宝藏!"他把我的演算纸折成纸鹤塞进墙缝,"小宝宝会喜欢的!"
艾莉娅的孕肚成了最佳测量工具。每当她背靠墙面,腹部的同谐光晕就会在琥珀上烙下刻度。
"这里要留观察窗。"她指挥西里斯凿开墙板,"等宝宝学会爬行,就能看见爸爸被家务机器人追着跑。"
西里斯摸着她的肚子,绿色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们的孩子,她的乳名就叫诺娅。”
我蹲在屋顶校准防护罩,暗物质自动过滤掉有害辐射。铜蛇杖突然将蛇首弯成吊灯,暖黄的光晕中,万维克正把偷藏的糖果塞进地基
这是他理解中最珍贵的奠基礼。
知更鸟降生的那个黎明,铜蛇杖在产房角落开出了花。
细小的星屑从蛇鳞间迸发,在医疗舱的冷光里凝成蓝铃花的形状。艾莉娅苍白的指尖抚过婴儿的眼睑,那抹蓝绿渐变的虹膜便漾起星云状的波纹,像是有人把星域的极光揉碎了嵌进玻璃体。
"她的眼睛..."西里斯的镜片蒙着水雾
"是春汛季的翡翠海。"艾莉娅将襁褓贴近孕肚残留的温热,"我在碧蓝歌剧院演出时,海水会在日落时分呈现这种色泽。"
我启动瞳孔扫描仪,暗物质在视网膜投射出惊人的数据:知更鸟的视锥细胞能接收十一维光谱,这意味着她眼中的世界浸透着命途能量的洪流。
铜蛇杖突然缠住我的手腕,杖头花朵簌簌抖落星砂,在婴儿掌心聚成微缩的同谐圣徽。
万维克坚持要亲自设计婴儿床。
他用拆散的跃迁引擎零件搭建防护栏,西里斯的研究手稿当床垫,最后把我的暗物质稳定器改造成星空投影仪。
"她需要学习宇宙法则!"他郑重其事地挂上自制的识字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虚卒不可食用。
深夜警报器突然尖啸。监控画面里,知更鸟正漂浮在婴儿床上方,未成型的天环吸收着铜蛇杖释放的猩红光芒。万维克抱着玩具光剑冲进来,睡衣上还粘着晚餐的布丁。
"退后!邪恶星神!"他对着空气挥舞武器,"休想抓走我妹妹!"
我将他拎出门。
深夜的实验室终于迎来宁静。
铜蛇杖里丰饶火种调制成稳定剂,暗物质在操作台流淌成星河。
我凝视着全息屏上的数据流,忽然发现万维克白天打翻的荧光液体竟参和了毁灭的暴戾属性,那滩在地板干涸的污渍里,命途能量正以从未见过的频率共鸣。
婴儿监控仪突然传来响动。画面中,知更鸟正用口水泡泡重组铜蛇杖残留的星砂,未成形的天环泛起同谐的涟漪。万维克四仰八叉睡在摇篮边,手里还攥着半截融化的光剑。
知更鸟的摇篮悬浮在同谐共振场中央,西里斯用古天环族文字刻录的圣诗在防护罩上流转。
我凝视着全息投影中能源的裂变轨迹,铜蛇杖在桌角盘成静谧的蛇环,这是它被暗物质驯服后最温顺的模样。
星期日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我很欣慰他被知更鸟转移了注意力,终于不再来阻碍我做实验。
知更鸟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亲手给她缝制了一个巨大的粉色章鱼,有点丑,针脚粗糙,但能把她和星期日全盖住,小姑娘很喜欢,喜欢拖拽着玩偶的一条触手半夜爬到我的床上,冰凉的脚踩在我的大腿上,那个巨大的章鱼占了一半床位。
我只好给她抱进怀里,威胁她再不老实睡觉就把她扔出去。
小姑娘嘻嘻的笑着,蓝绿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星辰闪烁。
"姐姐!"星期日撞开实验室的防爆门,他头顶的天环因剧烈奔跑而泛着涟漪,"诺宝的歌声让花园的花开了!"
我调出监控画面:知更鸟正坐在蓝铃花丛中哼唱,她未成型的天环投射出虹色光晕,那些被我实验数据污染枯萎的花瓣正在重新舒展。暗物质在我的血管里发出久违的嗡鸣,却不是往日的暴戾躁动,更像共鸣前的震颤。
"第137次观测结果,"我在实验日志中输入数据,"同谐共振对残留物的净化效率达到23.6%。"
我忽视了来自毁灭的能源震荡,我以为是我样本的问题,直到烈焰和爆炸接连出现在城市里,我才惊觉,毁灭的灾厄悄然降临。
纳努克投下的星核指引着反物质军团来到这颗星球,开始它们的屠戮狂欢。
“快跑!”
母亲拉着星期日,父亲抱着知更鸟,我顺起铜蛇杖一同快速的离开这栋摇摇欲坠的房子。
街上到处都是炮火和虚卒,哭声,喊声,尖叫回荡在原本宁静的社区。
我听见铜蛇杖在尖叫。
不是金属摩擦的锐响,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来自丰饶火种本源的悲鸣。杖身的蛇鳞正在片片炸起,暗物质沿着我的指缝逆流回血管,像千万只饥饿的蛆虫啃噬着骨髓。
"左边!"父亲的声音被爆炸声撕碎。
我旋身刺穿践踏者的能源核心,粘稠的酸液溅在防护面罩上,滋滋腐蚀着视线。右眼开始不受控地泛红,视野里所有移动的物体都被标记成杀戮坐标
这是暗物质暴走的征兆。
"艾斯特!收敛能量!"母亲用同谐光盾弹开流弹,她的天环因过载迸溅火星,"你的心跳频率太危险了!"
我没空理会。三只虚卒正从左侧突入,它们的刃肢上还粘着街角面包店的招牌碎屑。铜蛇杖感应到杀意,自动延展成长矛形态,杖头的蛇眼亮起嗜血的红光。
防空洞的合金门在身后闭合时,我闻到了家乡的气味。
不是蓝铃花的清苦,而是血肉腐坏后混着金属熔解的甜腥。
记忆闪回至十多年前:
蝗虫领主的复眼倒映着燃烧的圣殿,建筑残躯在酸雨中碳化成灰,我怀中的铜蛇杖第一次觉醒。
"别看。"母亲捂住我的眼睛,她的掌心有同谐能量的余温。
但我早已看清一切:防空洞的穹顶裂缝渗出猩红黏液,角落里堆着被毁灭能量污染的尸体,他们的天环扭曲成荆棘状。
星期日紧紧搂着知更鸟,男孩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发抖,却仍记得用身体挡住妹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