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还没吃午饭,准备饭菜送到淮竹院。”纪回吩咐管家。
赵炙煦和她走着,指着一道回廊说:“初次见你,你坐在那里。”纪回顺着他手指看去,两人相视一笑。
走进淮竹院,赵炙煦轻车熟路的进屋,他到处走走看看,感觉白天进屋子还挺新奇。
“你屋子里怎么物品这么少,平时得用么?”
“我很少在家住。”纪回到衣柜里取了些衣物自去浴房换洗,赵炙煦自己找地方坐着,低头一看自己长衣下摆上好似……嘶,这是,血迹?他耳朵“噌”的烧起来,两只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站起来到处找巾子。
纪回换完衣物走出来,见赵炙煦慌慌张张到处在找东西,问:“找什么?”
赵炙煦后背跟触电一样顿时挺直,背着纪回支吾,“呃,我,我想洗把脸。”
“浴房脏了,你忍忍,等回宫再洗吧。”
“其实,其实,”赵炙煦缓缓转身,慢吞吞指了指下摆。
纪回走近些,弯下腰去看,顿时也跟触电一般直起身。“怎,怎么,……我给你擦擦。”
“能擦得掉么?”赵炙煦哭笑不得。
纪回去浴房取了水和巾子,好在不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是血迹。
“噗。”纪回笑出来,赵炙煦掐了一下她的腰,也跟着哈哈乐。
饭菜送过来,纪回和赵炙煦简单吃了一些。门口丫鬟见二人吃好了,进来传话:“五小姐,老爷夫人有请。”
本来纪回就是来说话的,跟着丫鬟走到了纪辅运和方氏的住处,纪回倒是很意外。
“不进去么?”纪回站在屋外,赵炙煦问。
“以前很少来这里,小时候盼着,现在恨着。”纪回转头看了一眼赵炙煦,笑笑,抬头往屋里走。
赵炙煦看了一圈这个既宽阔又别致的院子,心中百感万千。
“见过父亲,母亲,大哥,长姐。”纪回规矩的行了礼。
“阿回你可回来了,母亲着实想你。”方氏抹了把眼角,指着椅子让她坐。她看到赵炙煦,见他衣着和配饰华美精致,奇怪的问:“这位贵公子是?”
“他是我朋友,今日在粥会上遇见了,便跟我来家坐坐。”
赵炙煦跟着纪回找地方坐着,不见礼也不说话。纪辅运见赵炙煦仪表堂堂又不怒自威,便琢磨起这位的身份,岂料大儿子开口:“你这朋友好没礼貌,见家中长辈竟不见礼。”
“大哥慎言。”纪回笑笑。
“无碍,这位公子既然是阿回的朋友,那便自便吧。”纪辅运朝小厮招手,“来人,给公子上最好的茶。”
这纪大人倒有些眼色。赵炙煦朝纪辅运微点了下头。
纪辅运屁股往后挪了挪,不自觉坐直了。
“阿回,这是要搬回来住了么?”方氏小心翼翼的问。她这女儿如今可不得了,听说陛下已经下了旨,特封她为金部司郎中,那可是五品官!话说这回见这女儿,竟觉得她说话语气和仪态竟都和老爷差不多,难道这就是官威?
纪回摇头,心想以前母亲可没这么和蔼的跟自己闲话家常。她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胳膊被碰了碰,一杯茶递了过来。
“谢谢。”纪回接过茶喝了一口,赵炙煦接回茶杯,就着纪回喝过的地方抿住,舌尖在茶盏边缘舔了舔才将余茶饮尽。
这两人怎么喝一杯茶!纪大小姐目瞪口呆,感觉脸都红了,忙吩咐:“没规矩的奴才,还不快给五小姐倒茶!”座上的其他人这才发现纪回进屋这么久,竟还没有人给她奉茶。
“不麻烦。”纪回伸手回绝了,“父亲母亲,我如今在金部司忙得很,得三皇子殿下知遇之恩难以报答,只能枕戈达旦无一时不敢懈怠。除了金部司的公务,我还要和掌柜的们商议生意上的事,家中多女眷,住在家中实在不便。”
“勤勉些总是好的,你是女子,陛下封你做官实在是皇恩浩荡,你自是要全力已报。只是你毕竟是女子,家中还需仰仗你兄长光耀门楣,如今你嫂嫂临盆在即,你在仕途上要多帮衬你哥哥。”纪辅运语意深长的看着纪回。
“女儿人微言轻哪敢在贵人面前多言,若哪日女儿果真有一言之力了,必然不会缄口不言。”纪回笑不达眼底,冷冷看了纪大公子一眼。
旁边赵炙煦嘴角上翘,已经憋不住笑了。
“今日女儿回来还有一事,二姐姐和三姐姐今日在粥会上,当着我朋友说了不该说的话。”
众人呼吸一滞,面上难看起来。
“唉,女儿原只是个不入流的商女,不曾想到有一天能做户部的女官,如今女儿名声关系着三殿下,若是被有心人拿着女儿的事去抹黑天家贵胄,污了三殿下声名,咱们纪家可就完啦!”纪回言之凿凿。
旁边赵炙煦脸绷不住,要憋出内伤了。
“这两个混账!合该——合该——”纪辅运拍桌子,看了眼赵炙煦,半天没说出下半句。
赵炙煦冷不丁来了句:“依我看,纪家两位小姐应该跪祠堂、禁足。”
纪回扫了他一眼,赵炙煦闭嘴继续喝茶。
方氏这回也注意到了,她看了眼大女儿,大儿女微微点点头。
纪辅运道:“来人,把二小姐三小姐叫到祠堂,我亲自训话!”方氏忙道:“老爷,眼看她们就要嫁人了,传出去恐让她们在婆家抬不起头。”
大女儿拉住方氏,“母亲,这也是为她们好,若她们日后在婆家也口无遮拦,还不知要惹下什么祸事。”
纪辅运庆幸这个大女儿还算懂事,没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他挥了挥手,下人便领命去了。纪辅运对纪回道:“你大姐姐在婆家执掌中馈很得婆家倚重。如今你四个姐姐都已有了人家,你不如也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之前是爹娘的错,舍不得你远嫁,想留你在身边,如今你……唉,若你能嫁给那人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杨节走前曾留给你一封信,他说只要你开口,他随时请媒人下定。”
纪回眼疾手快打断纪辅运:“不必!”她仿佛感觉到赵炙煦杀人的目光,坐直道:“还请父亲去信给杨节兄长,言明此事,莫拖累他姻缘。”
方氏道:“女儿啊,杨节一心对你,总比你和那容新整日呆在一处强千倍百倍。何况杨节已经外放做官,以后前途可期,你嫁给他——”
“女儿说过,”纪回打断方氏:“婚姻之事,不必再提!”
“妹妹,”大女儿打算继续劝劝,“你难道和那人还有联系?”说着,她看了一眼赵炙煦,试探到:“若你和那人还有联系,我们放下身段去提亲也是可以的,你家财万贯,对方未必不肯娶你。”
纪回深吸一口气,心道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她手指敲着桌子,严肃道:“我不懂了,你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此事。”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且不说我不知那人是谁,即便他有心,我这样的身子他娶回去作何用!”
赵炙煦拉住她,她挥开。“我再说最后一次,切莫再拿此事挑战我的底线,这不是光彩的事,控制不好我们合族都要受牵连。你们眼下日子过得舒坦,可不要没事作死。”她恶狠狠撂下此话,站起来要走。
“难道这位公子就是那人?”大女儿冲动之下站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抓着纪回不放,等话说出来后悔已经晚了。纪回恶狠狠得瞪着她,吓得她瑟缩了一下,后背惊出一身汗来。
纪辅运“腾”地站起来,问大女儿:“你说什么?”
纪回要气疯了,真得已经咬牙切齿了。
“你是脑子装屎了么纪悠然?感情我好说歹说你听不懂是吧?”纪回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我现在倒庆幸自己少时离家,没学得你们一堆蠢材。你知道他是谁你就给他扣屎盆子,纪家门楣在这盛京算个毛?说错一句话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纪回转身对纪辅运:“别以为宅子大纪家在这盛京就算碟子菜了,和盛京真正的高门显户相比我们蝼蚁甚至不如!我今日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不要再让这几个无知妇孺胡咧咧了,再多嘴咱家就没、了!”
纪回转身站在门口,思虑半天叹出一口气走回来,对纪辅运道:“算了,我看你们还是搬出去吧。”
方氏一听站起来,“什么搬出去,为什么搬出去?”
“我原以为你们会懂得深浅,是我错了,从你们给我下药那天我就该知道你们是一群蠢的。实话告诉你们,我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你们再在这京都招摇过市害了我或者纪家都不打紧,但……”纪回看了眼赵炙煦,苦笑道:“你们不配。”
纪回劝纪辅运:“咱们家已经被官家注意到了,你甚至都不知道有人来咱们家探查过。”
纪辅运一怔。
“是你运气好才懵懵懂懂活到现在,赶紧韬光养晦吧,否则这群蠢货迟早把纪家霍霍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