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李山泽小声道,“你是又想亲我吗?”
“我想,”岳松禅看着他慢慢道,“但是你既然说不认识我,我亲你岂不是很冒犯?”
“你都带我到这儿了,你就先亲着呗。”李山泽觉得两个人缩在这里掰扯这些有点蠢,尤其是他已经有些局促得口不择言了但是岳松还在若无其事地用平的语气说话,所以不如发生点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那近在咫尺的脸一下子凑更近了,唇被啄了啄,“你对谁都这么……”那人斟酌了一下,“浪荡吗?”
真亲了李山泽反而冷静了下来,镇静地看着他,“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岳松禅笑出了声,就像在禁地里的时候一样,“抱歉,太子殿下。”
“我饿了,”李山泽低下头,“去吃饭。”
明镜宗的食堂中人不少,且很安静,人人都“食不言”。两个刚刚不清不楚地暧昧完的人在其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岳松禅说的“油炸鬼”就是油条。李山泽是有些饿了,但是白粥很烫,他只好等着,问岳松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岳松禅半点不怕烫,已经在吃了,闻言停下了动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三年前京城出过些不大不小的乱子。你也遇刺了,而我恰好经过,就顺便救了你。”
李山泽努力回想起“遇刺”两字。老实说,他对“遇刺”已经不是很敏感了——一是因为常常遇到,二是因为李崇珩和魏朔卿的暗卫实力很强,从未让他受过伤,以至于后来对于遇刺他都是遇上就自认倒霉,但转头就忘。绞尽脑汁回想着,最后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你是那个蒙了脸的?”
虽然说刺客都是蒙脸的,但李山泽特指的那个白布蒙脸、一身白衣的剑客,倒是跟刺客有着天壤之别。
那应该是魏朔卿将李山泽接回京城的时候。他们一路北上,魏朔卿嫌水路太慢,所以都是骑马走的官道。前后就遇到了大大小小的一些刺客伏击。
一开始李山泽是吓得动都不敢动的,但魏朔卿像提鸡仔一样将他提在身边,刀光剑影下来两人半点事儿都没有,李山泽慢慢的就对遇刺脱敏了。只是后来临近京城,贼人可能是愈发觉得机会渺茫,派来的刺客也越来越多,可谓拼尽全力——强大如魏朔卿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但是就在刺客以为要得逞的时候,来了那白衣剑客,再次将他们的机会扼死在了摇篮里。
且说还有一天进京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帏帽披着斗篷的人,与入京的人马擦肩而过。李山泽好奇地探出头,看那独行侠。早春北风未歇,一阵风吹过来,将那薄绢吹开一半,露出半张脸,李山泽一下就看见了那人的眼睛。
那大概是一张让他十分印象深刻的脸,如今还能回忆起惊艳的感觉。
至于那个蒙面剑客……
岳松禅看着李山泽脸色变来变去的,最后垂眸不再看他,语气弱弱地道,“你当初不发一言,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当初那蒙面的剑客在助魏朔卿等人退敌后,将腿软的李山泽抱上了马,自己也骑了上去,理所当然地甩绳就走。
“这……主子,世子殿下被那怪人掳……接走了!”一旁的侍卫有些着急,但是又觉得那人不像坏人,是以斟酌了小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魏朔卿先是定定地看着那背影,随即轻哼了一声,也上了马,招呼周围的人,“跟上。”竟是默许了让他同行。
李山泽在前边无所适从,简直僵成了个粽子。那人似是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捉住他的手放在鞍前,示意他抓紧,然后从他的腋下握着缰绳,吹了声清利的口哨,那马便的儿啷当地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对还不太习惯骑马的人来说,最颠得难受的恐怕就是小跑的马儿了。李山泽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平衡,但最后还是腰胯不协调地往后一栽跌到了那人的怀里。这不跌还好,一跌他就尝到了甜头,那人胸腹很是紧实,像个靠垫一般减震又扛压,往他怀里这么一靠,山泽就不用再强求腰啊腿啊全身上下都要跟马儿跑动的步履一致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山泽发现靠下去后就起不来了,每次试图起来都会又被颠回去。试得腰都有些酸软,他就放弃了挣扎,半身不遂般赖在了那“靠垫”上。
不过他也不紧张了。
身后的人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阻止他靠,甚至坐前了一些,让他靠得更舒服。
停下休息时,那人就从马上下来,将山泽抱下马后就不知道走去哪了。然而等第二天他们准备出发时,那人又来了,又是与山泽同乘,又是给山泽那般靠着,一直骑到了城门口。
到城门口的时候,那人停了马,将绳子放回了山泽手里。山泽直起身,感到自己头顶被摸了摸,他回头一看,那蒙面人翻身下马,就这么走了。
“主子,那怪人抛下世子走了!”他听见那侍卫又跟魏朔卿道。
“我没瞎,”魏朔卿懒得理他,纵马上前,越过李山泽的时候对他道,“走。”
小山泽对那人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声谢谢。但那人没回头,也不知道听没听。
……
李山泽定下神来细细地看岳松禅,他本来不会将那白布蒙面身法灵活挥剑有力的身影跟那露了半张脸的神秘过客联系起来,但现在那两个形象就这样在他面前重合了。
他一时之间难以置信地看着岳松禅的眼睛。三年不长,但对于成长中的少年来说已经有着巨大的差别,对于李山泽,更是宛如前世。他一时之间都有些痴了,只是下意识地懊恼,他怎么能忘?
再见面,又怎能不识?
“我并不是故作神秘,而是修仙界有训,”岳松禅将李山泽的那碗粥挪到自己面前,用勺子轻轻一搅,搅完后就把碗放回山泽面前,“能喝了。”
李山泽试了试,发现确实不烫嘴了,一时注意力被转移,好奇道,“这又是什么把戏?”
“小把戏,跟去水术的原理差不多。”岳松禅半点不藏私,但又接回刚刚的话头,“修仙之人不得入世,这是百年前便定下的规矩。所以我那时没泄露任何自己涉足天家斗争的证据。”
但是李山泽感觉自己又发现一个盲点,“以前不能泄露,现在便能了?”
岳松禅自然道,“若现在我还瞒着,如何与你亲近?”他看着李山泽的脸色,又笑起来,“如今也没什么人能管我了,自然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两人之后都安静把早饭吃完。出食堂后,岳松禅又开口道,“你刚才问‘我们什么关系’,听完我说的话后,你现在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故人、旧友,”李山泽粲然一笑,“我曾以为是对你一见倾心。现在想来,是我直觉你熟悉,却还没记忆起来,故而觉得不认识你又与你亲近,”他回头看着岳松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只当是爱上了你,对你举动多有轻浮,实在是对不住啊。”
他故意当作没看见岳松禅越来越莫测的脸色,忍着笑道,“我与你,可真是故友重逢了!这样,我们择日就去结义,我唤你大哥可好?”
对着他笑意盎然的眼睛,岳松禅绷了一会儿脸,突然也笑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李山泽挑眉,“当真?那我可要回去好好挑挑日子。”
“行,”岳松禅摸摸他的头,和颜悦色道,“你就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