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沉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若叫他知道他二人之间没别人,先前那些作天作地的混账话是诓他的,他是决计不会同自己好的。
算了,能骗几日算几日吧,等到真好了,床榻上滚那么几遭,再叫他知道也不迟。
李昭沉被他盯着看,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抬手轻轻盖上了他的眉眼,谢行舟眸中的复杂情愫被他亲手隐在了手掌心、隐在北溟不甚清朗的天气中。
谢行舟本身的皮相比十年前易容的谢竹要漂亮太多,那双桃花眼一瞥,看得李昭沉一阵肝颤儿,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两人衣物搅乱在一起,李昭沉压在谢行舟身上,身下人衣襟敞在了腰间,李昭沉喉头滚动,眸色越来越幽深。
谢行舟伸手顺着他盖着自己的眼睛的手指一点点摸上去,抓到了手腕和手臂,他没把他的手拿下去,反而捉着他的手开言,两片淡粉的唇开合,嫣红的舌尖像条小蛇似的,游移着勾人:“不玩了吗,阿昭?”
一句话将他重新带进了方才未竟之事中。
以前,他也叫他阿昭。
“玩。我陪你玩。”
十年前的烈火重新灼遍全身。
……
和醉依稀寻旧梦,我与仙人落凡尘。
几缕头发乱乱地垂落下来,搔得皮肤发痒,人心也发痒。
李昭沉早就撤去了手,谢行舟却毫无所觉,温热的触感落在他大腿内侧,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
李昭沉抬头,毫不犹豫吞咽下口中之物,邀功似的看着谢行舟。
不管是少年时,还是十年后,这张脸都足够蛊人,疏离淡漠的眉眼因他而染上了浓浓的情欲。
谢行舟绕着他那缕银发玩,在余韵中逐渐回了神,眯起眼睛笑着拍了拍身下人的脸,这笑再不似先前心思千回百转的笑面狐狸,而是餍足后的甜笑:“真乖。”
李昭沉怔怔看着谢行舟,看着他满面春色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清雅的笑。
如同东风吹醒冻土,唤醒心中悸动,叫他胸膛里一时放炮仗似的噼啪乱响,一时又锣鼓喧天,吵得心脏砰、砰、砰……
几乎要跳出来了。
他也无知无觉的跟着谢行舟随了一句:“真甜……”
这人傻了。
谢行舟一边想着一边坐起身子,李昭沉虚扶了他一把,手上使力,猛然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嗅着他发间的味道,不舍得放开。
谢行舟头发乱了,李昭沉又不肯放手,他便抽了自己的发带递给他:“你给我束发吧。”
李昭沉从床榻边上拿起梳子,一丝不苟给他梳起头发来。
谢行舟忽然想起,他刚和李昭沉互换身体时,是郑裕给他束的头发。
他心下不快,顿时看李昭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谢行舟有气从不憋着,对着李昭沉更是没有憋着的道理,他没好气的阴阳怪气了一句:“你这十年长进不少。”
李昭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虞,却不知这情绪从何而来,小心谨慎地哄他:“总该有点长进,也好叫你开心。”
谢行舟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是叫我开心?”
不管因为什么,第一时间跪下总不会出差错,李昭沉立刻服软:“我错了。”
谢行舟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你哪错了?!”
李昭沉犯了难,须臾他看到自己手里的梳子,想起谢行舟正是因为梳头这一事才起了脾气,忽然福至心灵,诚恳道:“我错在总爱偷懒,以前你不在,以后再不让别人给我梳头了,只让阿竹给我梳头,好不好?”
他狡猾得很,说着说着又凑到了耳边,吐息打在耳廓上酥酥麻麻的,谢行舟哼了两声,冷声拿乔:“再说吧。”
李昭沉把谢行舟的头发笼在后脑勺,先用发带固定成一束马尾,上手绕了个简单的单环髻,再用一根发钗将发环固定,最后将余下长长的发带都绕在了发髻底部以作装饰。
谢行舟转过头来,面不施朱而艳,唇不点丹而红,活脱脱一个勾人魂魄的艳鬼小娘子。
李昭沉没忍住在他脸腮上啄了一口,叮嘱道:“出门可要覆面纱,不舍得让旁人看。”
谢行舟觉得他过分夸张,不甚在意:“反正都有你和小七陪我一起出门。”
李昭沉对他的情郎们已然接受良好,只是这个时候能踩一脚总是好的:“我看你那个师弟,似是个缺心眼的,以后少带他吧,万一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谢行舟噗嗤一声笑出来,戏谑看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看我们小七倒是武功高强英武非凡。”
李昭沉略有不平,谢行舟竟然如此一碗水端平,燕七不在也不肯让他吃一点亏。
但他也不舍得让谢行舟难做,只暗搓搓贬了燕七一句:“外强中干的小草包,他还差得远。”
“他可是我们书院一等一的高手教出来的得意之徒,照你的说法,我们师兄弟都是草包缺心眼,出不了门了?”谢行舟起了倔劲,非要他说出个道理来:“小七醉心武学,自己平日里也日日苦练,年纪轻轻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你何有此说?”
李昭沉看他较真,只好一点点把燕七的短处给点了出来:“他内力深厚,内家功夫是一等一的,可是对敌之时,招式太硬,不够灵活,套路居多,若是遇上跑江湖的老手要吃大亏。”
谢行舟点头,这确实也是个缺处,师叔也为着这头疼,可小七为人纯稚,单拼功夫倒是不怕,可若是有人耍阴招,实在也是敌不过。
他正在出神的功夫,李昭沉附在他耳边,热热地说:“阿竹这么聪明,可不是草包。”
说着想到什么似的,加了一句:“就算是草包,也是个顶漂亮的草包娘子……”
热息扑在耳廓里,又热又痒,谢行舟回神,看到他手里的纱衣,叹了口气:“又得穿女装?”
“出门打探消息,我给你穿……”
李昭沉帮他穿衣服,手上也不老实,他们二人和好才几日的功夫,他窃玉偷香的功夫越发熟了。
谢行舟出门时覆了面纱,也挡不住脸上的红。
离城的建筑与布局和大宣有所不同。
大宣城池内坊市与民居横平竖直,取天圆地方,望天秉地之意,地上布局以方形或长方形为主。
离城的布局却是圆形,里里外外的街道围绕着最中心的弥父府呈散射装分布,将弥父府牢牢拱卫在城中。
谢行舟跟着李昭沉在街上装作一对夫妻,走走停停,一路向城中的弥父府方向而去。
到了府邸附近,谢行舟有些诧异,弥父府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高门朱户远人间。
与之相反,府门口来来往往的车马和行人颇多,一副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两人隐在旁边一道小巷中,李昭沉也取了块面巾覆面,嘱咐他敛息屏气,而后揽着谢行舟,两人如风中蝶,寂静无声,轻飘飘地踩了几个马车顶,顺着暗探早已探明的路线潜入府中。
马车的主人只是纳闷,离城的风已经大到能吹得马车晃荡么?
李昭沉揽着谢行舟在弥父府的枝头间起起落落,还有空分心与他讲这一行的目的:“白头春是从一个叫和脱部的部落里打探到的,离神咒恐也与这个部落有关,先前北溟的探子给出消息,说和脱部与弥父府来往甚密,我们此行或许能有所收获。”
谢行舟揉了揉被烫的发红的耳尖,暗暗朝搂着他的人翻了个白眼,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等他们不得不靠在一起的时候才肯吐露。
朝野上下都说督主心机深重,果然一点没错。
两人潜入弥父府,房屋庭院内果然有许多银灰眼睛的和脱部官员,手持文书与印鉴在前后院中奔走,仆人也大多都是此种眸色。
李昭沉带着他又翻了一座院落,谢行舟与他低声絮语:“如此看来,这弥父府倒更像是桐柏宫?此处是北溟人处理政事的中枢所在?”
“也不是。行商的庸碌市井之人多在此,处理政事的中枢还在他们部落里,北溟人滑得很,狡兔三窟。”
耳边风声猎猎,李昭沉怕谢行舟听不清,答话简洁。
一座荒僻的竹楼入目,李昭沉的脚步也缓了下来,四下察看,谈话被迫终止。
“到了。”
谢行舟透过暗色天光,看向那已经几乎荒芜的小楼,牌匾上北溟语落笔写就:疏林外
他眼神颇好,一眼看到右下方用大宣字写的一串小字:云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谢行舟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像是句情诗?
确认四周无人,李昭沉用一根精铁丝撬了锁,带着他潜了进去,开门后入目是宽阔的通道,顶上是层朱红色的木头,两边各有六座兽形柱础,十二根木柱支撑起通道,透过通道能看到那侧屋内有暗光。
李昭沉从怀中掏出个探路圆球滚了出去,那小球似是精钢打造,看着极有分量。
小球甫一挨着地,便滴溜溜打着转,咔哒自行扭转出了个三寸长的躯体,又噌噌两声从内里伸出了两翅薄薄的钢翼。
竟然是个探路的小型机械隼。
那隼在通道内上上下下飞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李昭沉伸手打了个手势,那泛着寒光的隼乖乖落在他手心,又缩成了个毫不起眼的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