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屋内没有亮烛。
些许月光从半掩着的窗棂倾洒进来,微微照亮了些许黑暗,整个室内镀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离窗棂近的那一侧床幔垂拢着,遮挡了一些月华,床榻这块小小的方寸之地完全处在昏暗之中。
纪景佳浑身一颤,醒了过来,下意识轻轻叫了声“明夷”,之后就没有动,没一会儿眼睛就适应了昏暗,隐约瞧见了里侧床柱上的刻痕。
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刻痕是什么,那是一个用刻刀慢慢凿出的小月牙,细细又弯弯,是明夷完成了姚玉璃布下的功课后偷偷摸进她房里刻下的。
窗棂上也有一个,不过比之床柱上这个要像样的多,不仅线条流畅,还专门调了颜料涂了上去,是个鼓鼓胖胖的饺子月牙。
鼻尖迅速涌起一股酸涩,眼中潮湿了起来,纪景佳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一压,吐息之间却带起了酸涩上涌,眼眶之中瞬间就蓄满了泪花。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有与她相关的物件上都有明夷留下的痕迹,大大小小,或在明或在暗。
连她的身体都早已被他打上了印记,他和他的母亲真得太像了,一样的坚定与疯狂。
身旁的陈白榆呼吸平稳绵长,纪景佳不欲惊扰他,悄悄抬手捏起被角往上提了提盖住脸,手轻轻地捂了上去。
被角慢慢湿了一小块。
方才明夷的眼神真得有种在她身上停留的感觉,他明明已经已经转过了街角,长街之中也没有其他的人,是发现了她没跟来特意回来找她的吗?
难道他可以看到她?
纪景佳有些不确定,毕竟梦中换了内容的时间太短,次数也是寥寥无几,前面两次她可以确定别人瞧不见她,她根本无法影响别人,这一次的话,只她扇那李三的脸那里就可以完全确定。
父亲也是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若是因为那是十几年前的他,但方才的明夷也是几年前的......
“姑娘醒了?”陈白榆哑着声音黏黏糊糊地问了一句,接着响起了一阵摩擦布料的摩擦声,是他动了身子面朝里侧了过来,半张脸掩进了又重新挺立起来的“楚河汉界”,又低语了一句:“可觉得好些了?”
窗子一直半开着,但那香味不仅没有消散,还好似随着陈白榆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越来越浓郁,纪景佳很是喜欢这种味道,闻起来安神定心,她刚才就不自觉地偏向了陈白榆这边。
他离得太近了,声音又低哑,好似贴着她耳边在说话。
“嗯?”纪景佳略微觉得有些不自在,贴着枕头向里挪了挪,她也是久未开过口,差不多算是哼出了一道气音,这一声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太正常......
“呵。”回应她的是一声笑,还有微微颤动了下的楚河汉界,她本就暗自懊恼,这下更觉得脸热,胸中提了些气,声音终于大了些,“好些了,公子呢?”
纪景佳自己听着甚为满意,声音平稳,有礼又带着疏离。
“姑娘不怪我?”陈白榆的上半身又动了动,楚河汉界再度往里偏了些许,纪景佳察觉到动静也跟着往里挪了挪身子,她此时集中全部精力去调动身体往里挪,听见问话下意识答了真话,“与公子又有何相干,为何......”
她的腿触到了里侧的床帮,已是退无可退。
陈白榆动了,但楚河汉界没有再向内挪动,因为他抬起了胳膊搭了过来,温热的手掌轻轻压在了她腰腹上,虽没有动作,但好像呢喃了一声什么,纪景佳没有听清,脑中警铃大作,身子猛地紧绷,呼吸有些乱了起来。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一快一慢的呼吸之声,频率慢慢重叠在一起。
“姑娘为何称青竹做爹呢?”陈白榆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紧绷,拇指带了些暗劲隔着被子摩挲了几下,寻了个话头。
纪景佳只能静静地侧躺着,心中想要逃,但无力起不了身,眼下唯一能帮她的姚玉璃也不在,她这样还能躲去哪呢。
况且她也能感觉到陈白榆并无猥亵之意,她把自己想象成他惯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玉石,这才觉得略微自在了些,稳住了声线,全了点体面,“我爹?”
思绪飘得有些远,腰间的手存在感就弱了下去,纪景佳放任思绪远扬,把带她回了过往。
青竹乃是胎生的蟒,其身有花纹俏似一片片竹叶,腹下一片青翠,得名青竹。
姚玉璃当年在外游历时,在一处山脚下的村口巧遇几个孩童围着一条碗口粗的蟒嬉耍打砸。
这蟒虽不知生于何处,但瞧着显然不是这矮山浅水之物。
他有些好奇,驻足静静地瞧了一会儿看出了些门道,也就并未出言阻止。
相传动物想要修炼要过好几道关,个中最难的,就是这“童子关”,这绿蟒应该就是特意离了生地下山找了人烟要过那“童子关”。
果真,任那些孩童如何,那蟒都一动不动,既不逃走也不伤人。
几个孩童尽了兴,嬉笑着四散离去,若是它熬得过,这关也就算过了,熬不过则算是天意如此。
他想看看它熬没熬过,手刚探过去,就被快准狠地咬在了虎口处,心中觉得甚有意思,给它取名青竹,带了回来。
那时也没想到会给她捡回来个爹。
她出生之时命悬一线,母亲想起幼时曾听闻民间有云,若是孩子出生后特别不好活,双亲可带孩子去到山中,寻一块石头认作干爹干娘,以求庇佑。
父亲既忧心母亲刚刚生产身体孱弱,难耐霜雪之寒,又担心她挨不到师祖回来,当即决定独自带她去跪雪山顶上那块巨石。
匆匆忙忙上了山,急急忙忙跪完了,这才瞧见青竹盘踞在那块伫立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巨石顶上。
一时间只觉天意如此。
这跪都跪完了,也不好厚此薄彼,遂让青竹做了干爹,巨石做了干娘。
青竹突然做了爹,改了神出鬼没的性子常常跟随在她左右,觅食也只在林中寻觅,潦草果腹就算。
近一年来却不知为何,进食比之原先变本加厉不说,更是常常摸黑去偷吃小师叔精心照料的“至交好友”,这才引得长生一直找她,要她管管自个儿的好爹。
想到长生,腹中的饥饿感越发大了起来,心中暗自盼着他能早些过来,也好救她一救。
一点子陈年旧事,很快就叙完了,直到再无可挑拣的,虚软的声音停了下来,腰间的手隔着被衫勾了下手指,被她忽略下去的存在感又冒了出来。
任她怎么想法子想弱化这种感觉都不顶用了,只好再起一个话头,“公子可曾去了雪山?”
“雪山?”陈白榆一直闭目听着,实则什么都没记住,只能潦草随应她一声,他满心满脑都被曾经感受过的柔软滑腻勾填满了,随着呼吸渐沉,再也克制不住抬起了手,紧贴着放在了榻上。
那手挪开了,纪景佳声音不自觉轻快了一些,“嗯,那山顶上有一块奇石......”
“是你娘?”陈白榆终于在满脑子邪念里找到了一点点有用的,他记得她刚说过什么爹娘之类的,既然青竹能做爹,石头做娘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我娘......”
指节磨蹭着床褥蜷起又松开,极致的渴望终于让理智落了下乘,此刻他再也听不到什么爹娘了,手掌贴着百福床褥前行,穿过“楚河汉界”刚探进纪景佳的薄被,指尖迫不及待地沿着上衣的边缘伸了进去。
“唔......”
指尖刚搭在温热的肌肤上,脑海中宛若百礼齐放,因为一直崩得太紧本就岌岌可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在这一瞬间被冲断,陈白榆欺身压了过去......
纤柔的臂膀抬起,横在了他脖颈前,既不出招也不退后。
没有人出声,也都没有动,也没有人退让。
只有重叠在一起好一阵子的呼吸频率,又错了开来,一个快,一个更快。
陈白榆的喉结贴合着她的胳膊滚动了一下,往后撤了点身子,又贴了过来,硬挺的鼻尖贴着柔滑的单衣慢慢往上滑,停在了纪景佳的颈窝轻轻来回蹭了蹭,小声哀求,“就一会儿。”
滚烫的呼吸灼人,那股暗香也把她拢了个完全,心中再难平静,床幔之里春意暗生。
横断在两人之间的胳膊略微有些动摇,陈白榆顺势而上,整个人贴了过来,宽大的手掌贴紧了她的肚腹......
陈白榆整张脸埋进她的颈窝,贴着耳际满足的叹喟一声,胳膊被挤在二人之间,纪景佳觉得有些不适,刚试着一动就被他搂得更紧了,低哑的一声“别动”钻进了耳朵。
喑哑,低沉有力,夹带着无尽的渴望,勾缠着她的心神,在肚腹间来回游曳的指尖也找到了它所满意的归栖之地,缓慢地,一圈圈地,绕着肚脐打转。
纪景佳睫毛快速地忽闪了几下,垂下来掩盖住了眼睛。
那指尖得了妙处变得贪得无厌起来,随着主人的心意一点一点扩大了探索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