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痴缠不休 > 第 29 章
    一座凸起的山丘挡住了指尖的去路,正欲攀登之时,纪景佳横起另一只胳膊围山,拦住了它的去路。

    它沿着山脚来回转了几遍,判断着越过阻碍的难易与否,待隐隐察觉到那阻碍其实只是花架子,渐渐有些跃跃欲试。

    有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出,落在了枕席上,混着哭腔委委屈屈的一句:“公子莫要如此欺辱小妹了。”

    花架子陡然变成了实心的厚重高墙,彻底斩断了它的前路。

    屈起前臂支撑起身子,陈白榆自她颈间略微抬高了头,轻轻地亲了下她被泪珠濡湿的鬓角,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没有。”

    我并未存欺辱之心,只是......情难自禁。

    纪景佳阖上眼眸,默不作声偏过了头去,陈白榆又哑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不断涌出的眼泪,陈白榆的心也跟着抽紧,连忙抽出了单衣下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手指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软声哄道:“卿卿别哭了。”

    陈白榆首次面临这种状况,真得是手足无措,是他冒犯在先,任他胸中有万般话语都捡不出任何一句可以替他剥白,只能先撤了身子躺了回去。

    “为何要再三这般对我?”

    纪景佳非常不解,她也是真得想不明白,到底为何要这样一回一回逗弄于她。

    初次之时,尚还可以替他辩白几句,他那次是察觉了她的异状才动手“轻薄”,可此时定魂阵已解,再也无法动摇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

    陈白榆在心中把她当成一个......一个可随他心意随便摆弄的物件。

    她的命是需要他来救,这不假,话本子中也常写这救命之恩的报答之法,惯用的就是以身相许或是肝脑涂地当牛做马奉献一切。

    到底要如何报答,这不用她自己来选,救命恩人早已经替她选好了,那她就听命于他,为了救她,父亲甚至也把整个纪家押在了他身上。

    工具。

    是她自己在陈白榆这找到的定位。

    他却拿对待玩物之心对待于她,突然间觉得,也不是很想活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这道理她如何不明,她愿意报,而且愿意为了他的意愿竭尽全力,但她根本做不到当成他的一个玩物去报。

    她不愿意!

    等了很久,也没有听不到他的回答,纪景佳渐渐心灰意冷,暗自在心里做起了打算,不如就下山吧,能活一日是一日,趁这段时日陪陪双亲,也可见见这世间是否如她想象中那般精彩纷呈。

    陈白榆紊乱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下来,向来坚定且清明的眼神泛起了迷茫之色,“我只是......”

    他只是欲壑难填,失控了。

    在那一刻,他想要这个人的渴望到达了顶峰,再难以压制心中的欲望,想要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处,想日后都有她在怀中任他磋磨。

    他也曾琢磨过为什么,世间为何会有一个人能让旁人这般难耐,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合适的时间出现,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可若是这世间什么都能寻到一个答案就好了,哪里还会有那么的多痴男怨女,兜兜转转总也想不开。

    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而纪景佳则就是这松弦之人,她不能不嫁。

    是他错了,但也悔之不及,只能将错就错一步步走下去。

    秦君行如此珍爱她,想必会是个恩爱良人,日后若是不成也可凭借他的身份保下她一命,而他定会死在功败垂成之日。

    不如就学姚玉璃那般一刀斩了便罢,无法克制的情感,就是自己亲手埋下最隐蔽的暗雷,一步踏错,既是粉身碎骨,他现在不能死。

    若是斩不断,也惟有束之高阁。

    夜风不再轻缓,呼啸着搅乱了云层,藏起来的星辰隐约露了出来,陈白榆侧过头透过窗棂看向了外面,眼帘垂下又抬起,眸中光影明灭。

    纪景佳哭得力竭,哭声渐弱了下去。

    那哭声恍若凌迟的刀,刮得他难受,陈白榆闭目深吸一气,抬手抓住了床幔借力坐了起来,“前路已平,不日我就会离开。”

    他丢下了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纪景佳没有应声,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应的,由不得她开始也由不得她结束,一切都是随他心意而定。

    既前路已平......

    那就往前走吧。

    风吹得床幔轻摇慢曳,也慢慢吹得浮香越来越淡,纪景佳心头那股悲切渐平,冷静了下来。

    皱了皱眉,略微品出了些许不对劲,难不成是这香在影响着她吗?

    若是真不愿意,连活都不想活了,大可以死明志,可先前迷乱之中卸下防备的,正是她自己,她扪心自问,自己心中对陈白榆并无男女之情。

    若是她会受影响,那他呢?

    直到那香味尽散,纪景佳也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笃笃”两声,姚玉璃披月立在窗前,见她毫无反应轻“啧”了一声,自顾开口询问:“可好些了?”

    没得来回应,又抬手敲了几下窗,“哎呀,长生包的菜包可是天下无敌呀!”说罢就不再言语,抱臂倚着窗等着。

    “师祖可能闻到那陈公子身上的味道?”纪景佳披了外衫遮住皱巴巴的中衣,坐了起来,因她人在暗中,半点瞧不出神色如何。

    虽然陈白榆方才在用药的时候说了她状态不错,但听着那声音死气沉沉,姚玉璃心头还是泛起忧虑,直接翻窗进来了。

    在离床榻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抬手掀开了床幔,月光照在了她身上。

    纪景佳偏过头去,也是能瞧见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中亦是噙满了水光。

    啧,这一副被欺负得狠了的样子。姚玉璃恨不得立时去扇陈白榆两巴掌,手上一松,床幔又垂了下去,只当全了她的体面。

    “闻不到,”他略一思索,两根不搭嘎的线慢慢牵起了头,“他身上有味道?什么时候有的?可是你先前在簪子上闻到的那种味道?那他呢?可曾提过你身上有没有?”

    香味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浓于淡罢了,先前......他身上没有,纪景佳开始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就这一两日才能闻到,”她又回想了一遍,确实是这两日,肯定地说:“先前并没有。”

    姚玉璃沉思良久,神色开始复杂起来,若真是如此,那陈白榆看起来来的毫无理由的妄念也有了解释。

    哎......这世间之事可真是万般不由人,这天下的苦命之人虽然都是相似的,只是他这几个孩子委实也太苦了一些。

    “长生备好了药,先去药庐吧,也顺带用些吃食打打底,你的及笄之礼也要到了,你双亲也特地给你备了礼,那伙计也就这两日也该到了,不用太过忧心,我与你父亲都在呢。”

    纪景佳的记忆中都是长生背她,还真不知姚玉璃的背也是如此宽广,双手攀在他肩头,慢慢倚靠了上去,“师祖您说,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么累。”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死,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你活着,”姚玉璃没有用轻功,脚下踩实了一步步稳稳地往前走,“你也不忍这些人伤心欲绝,这么多年煎熬下来,苦了你了。”

    山中的夜晚一直都很凉,但纪景佳还是头一次觉得风有些冷,往下沉了沉身子,完全缩在了他背后,呢喃了一句:“能活着真的是万幸吗?”

    姚玉璃耳尖动了动,把藏在风里细如蚊蚋的一声收进了耳中,一直到进了药庐才在心中给出了他的回答。

    不,能死才是万幸。

    纪景佳的身子太过虚弱,只能温补。锅还是那口大铁锅,锅中熬的药却已经换了个完全。

    她与陈白榆所用的药是完全相同的,都是些适宜温养的药,待补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照常下药了。

    银针刚一扎下,纪景佳就昏睡了过去,待银针扎足一刻,姚玉璃抬手取了针,转身对着长生打了个手势,长生会意,特意放轻了脚步才进来,“睡了?”

    “嗯,”姚玉璃捏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对着他摆摆手,“让她睡吧,最是养神了,你先过来。”

    长生把盛包子的竹筐往里推了推,依言走了过去,姚玉璃手上淌了些油菜汁,换了只手拿包子,在他一片“哎!哎哎!”声中把油汁抹在了长生袖口上,手指下滑,擒住了他的手腕,又抬手把包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囫囵嚼了嚼咽下,问:“可想下山?”

    “嗯?”长生的反应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姚玉璃疯狂点头,“嗯嗯嗯嗯!”

    “那到时你就随宁儿一起下山吧,”姚玉璃又在他袖口蹭了一下,不等他叽叽喳喳就开口堵住了他的嘴,“到时我让清平多给你裁些衣裳。”

    长生低头看着袖口的几片油渍,苦着张脸埋怨:“那你也不能......”

    姚玉璃淡定加了一句:“布料样式随你挑!”

    反正清平有金山银山。

    长生还欲讨价还价,姚玉璃放下了刚拿在手中的包子,闪身从门口飞了出去。

    “哎!!你要去哪啊?我还没说呢!”

    “你还没说!宁儿她什么时候能下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