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三寸猫咪须之曾相知 > 回了东北老家
    开学的第一节课上,老师点名让我讲讲寒假生活,使我不禁陷入了回忆。

    寒假伊始,父母就张罗着回东北老家过年,尽管我仍旧不明白他们去年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小山村,只依稀在父母的只言片语中看到,似乎他们闹了极大的不愉快,要来山窝子“躲”一阵,而神神叨叨的妈妈听信高人意见,选择了这个“有山有水”的小山村,说只有这样,才能拴住我爸。但那是9岁的我所无法理解的。

    从凤凰山村出发,我们首先需要坐三轮车到镇上。

    道路两旁的杨树在缓缓后退,树叶随着风声哗哗作响,妈妈又开始唠叨家里的好,姥姥能给我做什么什么好吃的,要不是你这个死人我们也不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想回老家的期待,而是想着寒假能够继续跟周安、跟小宝他们玩。听着妈妈的唠叨,更是有些烦恼,担心直接堵了耳朵会被妈妈发现,于是张开大嘴,让自己听不到她的声音。在妈妈惊异的眼神中,把张开大嘴改成了自顾自地唱起了歌。

    到镇上后,我们拎着大包小包赶到客运站,乘坐中巴到县里,最后才可以搭乘火车。这个城市当年也算是小小的交通枢纽,但是我不懂什么是“枢纽”,一直就自以为是地解释为纽扣,将华夏南北东西用扣子给扣了起来,形成了这里独特的风土人情与地形地貌,有山,有水,有田,还有许多可爱的人。

    刚一进火车站广场,我就被眼前场景惊呆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生活在扣子城市的含义:人山山山人海海海。记得去年来时,没有这么多人啊,估计是因为现在是快过年了吧。

    妈妈果然又开始埋怨着爸爸,“让你早来,偏不听,这买不到票可咋整。”唠叨归唠叨,我们还是朝着售票大厅赶去,妈妈是个急性子,索性把包全丢给我爸,让他带我慢慢走,自己则是快步向前赶了过去。

    幸亏通往东北的长途票还有不少,搞定!三十多小时的硬座。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票?我都比家里的镜子还高了啊!”

    “别瞎说,小孩子要什么票。”妈妈快速拉着我的手,踢了踢仍站在窗口的爸爸一脚,奔向候车厅。

    那时候,火车站还没有扩建,候车厅就紧挨着售票厅,而下了候车厅,就直面站台。

    铃声跟学校的铃声有点类似,又想起张爷爷和周安他们来。

    “还愣着干什么,抓紧走。”老妈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拽着我往站台赶。

    火车已到。依稀记得,那时候,车站为往往有站台票出售,送行的人可以买张站台票,就能直接送人送到火车前,跟亲人朋友做最后的道别。毕竟那个年代,可能一别就是数月甚至数年不见,总想着在离别之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跟去年来到这里不同,这次连车上都挤满了人。爸妈带着我沿着站台从外面寻找着车厢。

    “就这里了!”似乎没有犹豫,老妈把行李往爸前面一推,另一只手也拉过我来,“田雪,你先进去,就这里,你坐着等我们。”说吧,掐着我的咯吱窝就通过窗户往火车里送。

    “哎哎,让一让,这是孩子的座位,哎,大叔,就是你这个位子,让一让。”

    老爸似乎也看懂了老妈的做法,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就开始帮着妈妈把我举起来。

    我被老妈突如其来的力量举到半空,还没有反应,便被塞进了车厢。一时有些发蒙,紧张到想哭,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要哭。

    突然有点害怕,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爸妈会把我这样高高举起,然后突然扔进一个没有他们的空间,然后,他们再也不出现。

    我头朝内、脚朝外地被妈妈塞了进来,里面一个大爷接住了我,“丫头,没事,你爸妈一会就来了,坐好。”

    我却不愿意坐下,而是脚踩在座位上,使劲把头往外面伸出,想要喊一声妈妈,或者爸爸,或者向他们招招手,可是他们却没有回头,而是拎着箱子往前走,而隔壁爷爷也是一把抓住了我,“坐好,丫头,别掉了,下面深。”

    感受到爷爷有力的膀臂和和蔼的声音,这次的我听话了,但也不再说话。

    爷爷看起来很和蔼,跟我东北的爷爷长得有点像,又或者,我已经记不清爷爷的长相了。毕竟从小,老一辈人就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也就爷爷还能对我好一点点。只是他们叫我的时候,好像都是叫我“老姑娘”,我很不喜欢,都没有这个爷爷叫的“丫头”好听。而他们叫叔伯家的哥哥弟弟,都叫他们的名字,XX,给你个苹果吃;XXX,别摔着,以至于我不知道他们记不记得我的名字。

    幸运的是,爸妈没有让我等待多久,他们挤过人群,终究是来到我的面前。

    孩子的心,总容易被外物所扰,前一秒欢喜跳跃,下一秒心沉似海。至少现在的我,又开始想同学们了。

    未曾料到,我脑海中唯一鲜明保留着的,竟只剩下这独自一人、穿过窗户、等待父母的片段。至于回到东北后,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中度过的那些日子,已悄然淡出我的脑海,无从忆起。

    或许,这段旅途正是我人生轨迹的写照——长久以来,我始终在路途中徘徊,既无固定的归宿可供停泊,亦无明确的归期可预示归程,更无永远寻得着我的父母,只是独自一人,追寻着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向着未知方向,永不停歇。

    火车在隆隆声中重新启动,我们一家三口勉强挤在两个位置上,在满厢嘈杂与各种味道中间坐立难安。能坐下三个人的座位其实坐满了七八瓣屁股。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穿过打开的玻璃窗,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

    车厢内,每个人却都洋溢着笑容,仿佛都在沉浸在回家过年的喜悦中,高谈阔论着回家后杀猪,包饺子,看春晚。

    不知怎么的,我却觉得车厢内才是养猪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体味、烟味、臭味,混杂着方便面与茶叶蛋的味道。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上头。真想让周安去研究一下,是否可以将气味和声音从我的记忆中剥除,只保留画面,那样,能让我安静地去回忆。

    因为,如果单单只是画面,或许还能够温馨一点。

    只搭了两个半瓣屁股的我已经喊累,于是被爸爸抱在怀中,随着火车的颠簸,慢慢犯困,犯困,气味和声音渐渐远离,我似乎梦见了凤凰山村,回到了寒假后、回东北前的最后一晚——

    “田雪——”我正在吃着晚饭,屋外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

    “我吃饱了!”飞快地扒了几口米饭,碗筷一丢,抬腿就往外面飞奔。

    “别跑远了,明天还要赶火车。”

    “知道啦!”

    小宝、张莹、周安、大龙、小飞,还有两个叫张冉和徐月的女生,都站在我家门口。

    “雪儿,听说你明天要回东北?”

    “你们咋都听说了?”

    “嗯啊,你妈给我奶说的。”小宝快嘴道。

    就知道我妈嘴快,天天闲着没事就喜欢跟村口比她年级还要大上两轮的爷爷奶奶开会。

    嗯,这个小宝以后肯定也是个大快嘴。

    “好吧,那你们是特地来找我玩?没事的,我还会回来的。”

    “嗯,不怕你不回来,就怕你忘了给我们带礼物啊!我要个大列巴。”张莹嚷嚷道。

    “大列巴是啥?”周安不解。

    居然有能难倒周安的东西。

    “笨啦,就是一种大面包,我听市里表舅说过。”张莹解释。

    “什么大列巴小列巴的,”小宝支了支周安胳膊,“田雪,这是送给你的。”

    “哈?”我盯着周安怀里揣着的一小堆沾着泥巴的红薯,一时没有接过。

    “笨,雪儿,我们是要去烤红薯,叫你一起去的。”张莹按下周安递出来的生红薯。

    “哈哈哈——”大龙和小飞在旁边笑弯了腰,“还想生吃咋滴?”

    我瞪了他俩一眼,跟你们似的傻不拉几。

    “走吧,田雪大姐头,一起去。”大龙不再直视我的眼睛,而是赶紧转身便往后山走去,小飞他们也跟上。

    我也不矫情,快步跟上。周安落在最后,回头一望,他正在帮我把家里大门带上,然后便跟了过来,上山。

    “田雪,你不知道,火柴是大龙哥的,铁锹是张莹家的,红薯是周安家的。跟你说啊,去年他非要洗,跟他说过了不要洗不要洗,沾了泥土的才有味道,今年终于长记性了。对了,小飞还带了把砍刀呢!”小宝神秘道。

    “啥,你别吓我,怎么又是火柴又是砍刀的?”

    “你傻啊,东北不烤红薯吃吗?”

    “当然烤啊,我们叫烤地瓜,不过我没自己烤过。”

    “那就是了,一会看我们的,保准你吃了就不想回去了。”

    人家本来也不是很想回……

    几人带着各种工具爬上了后山,说是爬也不准确,因为整座山不过几十米高,可能也只有周安那种体弱的家伙才会觉得累吧?我偷偷看了他一眼,貌似还行。

    “嗯,田雪,干嘛,你现在真要吃吗?”看到我盯着他,周安再次从怀里掏过一个沾着泥土的红薯递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