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山里有个王子病 > 另一个噱头
    “……你说什么?”

    孙明远感觉自己就像CPU烧坏的机器,明明听到了指令却理解不了,张大嘴巴呆了许久,最初的惊愕才逐渐转变为了然和震怒,嘴唇剧烈哆嗦着,问,“……为什么?别告诉我就是为了报复你爸?”

    他话语中的急切和颤抖并未引起许思睿关注,反而是“你爸”两个字戳到了他的神经,许思睿皱起眉,用一种走在路上不慎踩到狗屎的表情厌烦地说:“要我说多少次?他不是我爸。”

    “卧槽!”孙明远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在这扯犊子,我看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许思睿!你拿什么报复他不好,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成绩和前程报复他!?你这样除了你自己究竟报复到了谁?人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看你比那还要脑残!你特么是杀敌零自损一千!你要把自己的将来全赔进去吗?!”

    但任凭他言辞激切,许思睿都一脸漠然。

    孙明远气得要吐血,一拳揍在他胸口上,打出了一声沉滞的闷响,大声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就当我是在报复他吧。”许思睿连眉毛都没动一动,撂下这句话就转身朝前走了。

    孙明远真恨不得找个什么人决斗一番,最好是那种见刀见血的,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他感觉有股浊气淤在胸腔里,化不掉,也排不出去,这股浊气细究来应该叫恨铁不成钢。

    甚至就连晚上躺在床上睡觉,他做的噩梦都是许思睿上不了学,初中毕业后在街边给人修皮鞋的画面。

    许思睿笑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把孙明远气个半死,他不理解许思睿为什么能操着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好像未来的一切都不关己事。和他比起来,他这个旁观者反而更像当事人,从得知他交白卷的消息后他就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好的,不是做噩梦惊醒就是失眠睡不着。

    在中考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孙明远总还怀着一股期待,希望一切只是许思睿开的一场拙劣的玩笑,希望成绩出来以后,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名列前茅。

    但事实就像一桶冷水浇在他身上,几天后,出成绩那天,当他查完自己的成绩,颤抖着手指在网页上输入许思睿的准考证和密码后,蹦出来的那个成绩险些刺瞎他的眼睛。

    “你真的完了许思睿。”孙明远把那个成绩看了又看,嗷的一声,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许思睿想过他会激动,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说感动吧,确实感动,但是这未免太……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叹了口气,用穿着拖鞋的脚踹了踹他的后腰,“人没那么容易完蛋。”

    孙明远向后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和他说话,抽了张纸巾捂在人中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

    许思睿无语地观摩了一会儿,怕他水漫金山,用眼泪把屋子淹了,只能勉强开口道,“许正康不会让我没书的,要是辛辛苦苦十几年却教出个初中文凭的儿子,他肯定得自杀,我的成绩刚好够上我们市最贵的那个私校分最低那一档。”

    很多私校录取学生都会划分分数挡位,分越高需要交的学费越少,反之,分越低需要交的学费越多,他这个惨不忍睹的成绩刚好就是分最低学费最高那一档,一年的学费要十几万,高中三年读下来起码要花掉许正康五十万。

    听到许思睿还有书读,孙明远总算不鬼哭狼嚎了,但还是一抽一抽的,表示难以理解:“你到底图什么?本来能去重高的,结果现在只去个鱼龙混杂的私校,许思睿,我真想把你脑袋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人脑里有70%-80%的水分,你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操,我跟你说正经的!”

    许思睿仰面躺在孙明远的床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无奈向他解释:“许正康一直都没放弃东山再起的念头,还想跟他那个朋友鬼混,但他缺个噱头,他一直希望我考上人大附中,这样就能打着‘天才儿子’的旗号引来媒体采访,给他的生意造势。”他说着说着,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不符合年纪且意味不明的冷笑,“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他想我考好?行啊,那我偏偏要考得烂。他希望东山再起,没问题,我偏偏要把他的启动资金全花掉。他好面子?我偏偏要让他颜面扫地。这个畜牲,他凭什么东山再起?他就该一辈子活得潦倒不如意。”

    说到最后,许思睿的话音都带了几分嘶哑,孙明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久久无法接话。

    许思睿家的事,身为他的发小,孙明远自然是清楚的,他难以去评判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说:“中考成绩会发到家长手机上,我估计许正康很快就会杀来我们家找你了,你……”

    “无所谓。”许思睿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嗤道,“反正我在你们家也住得够久了,不用他来请,我自己会回去。”

    **

    原先住的那套房子卖掉以后,许思睿家现在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

    新房子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厅,是他们原先那套房子的四分之一。许思睿对这个新家完全没有任何家的归属感,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但他的卧室里基本没有生活痕迹,除了最基础的床上四件套和衣柜里的换洗衣物,其余什么都没有,书桌也是空的。

    他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家里,将中考完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瘪瘪的书包随意朝沙发上一扔,自己回房间拿了套睡衣,然后径直走去浴室冲了个澡。

    现在是五点多,他估计许正康从接收到中考成绩到杀去孙明远家,再到发现他已经独自回了这里,起码也需要花上一个多小时,所以他洗得很悠闲。

    把澡洗完,时间还有空余,他侧身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开始看电视。

    许正康是七点整回来的,听到玄关处开门的响动,许思睿毫无反应,仍旧保持原先的姿势看电视。许正康一踏进来就看到他不为所动地歪躺在沙发上,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有一搭没一搭抛着遥控器玩,睡衣散乱,跟个会所里的鸭子似的。

    “你他妈还有脸看电视?”他扔开公文包,脸色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眼白血红,连鞋子都没有换便穿着皮鞋三两步跨到他面前,声音透出一股压抑过的暴怒,“你告诉我,你那个中考成绩是怎么回事?”

    许思睿闲闲地瞭了他一眼,耸肩道:“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呗。”

    “许思睿——!!”

    许正康怒吼完,抬手就掀翻了茶几,上面的茶杯哗啦啦摔下来,在地面上摔得稀碎,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我看你是找抽!”

    许正康抬起宽厚的手掌就要朝他脸上扇,而许思睿只是无谓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脸说:“扇呗,扇啊,有种随便你扇。”

    许思睿长得很像周天澜,毫无疑问,从那身雪白的肌肤,到眉眼的轮廓,乃至鼻梁,嘴唇,都像是和周天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许正康扬到半空的手掌就这么僵住了,他还记得许思睿出生那会儿,他对自己儿子长得像妻子非常满意,总说“像你才好,像我没什么意思,像你我会更爱他一点”,而现在,这份相像却成了刺向他的刀——利刃,刀刀剜他的良知。

    他的手没有再落到许思睿脸上,而是转而夺过许思睿手里的遥控器,开始打砸他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

    家里很快就像被大炮轰了似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家具和电器的残骸。

    许思睿淡定地歪靠在沙发上,神色漠然,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发泄完了怒火,许正康才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颤抖着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哆哆嗦嗦给自己点燃,猛吸一口,像瘾|君子终于尝到毒|品:“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你老子搞垮?幼稚!”他冷笑一声,“你不中用了,有的是别人可以用。”

    许思睿懒得搭理他困兽般的发言,只当他在虚张声势,谁知下一秒便听许正康说:“我打听过了,你之前参加的那档综艺,那个和你交换的小孩,他也中考完了,只要我能资助他来我们这上学,到时不愁没有媒体来报道。”

    “……”

    许思睿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脑子有病?”

    和综艺有关的事虽然仅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最开始听到综艺两个字时他还有些恍惚,直到听清许正康的话,恍惚才转为怒火,“为了你那破生意你是不是脸都不要了,把我妈害成那样还不够,你还想干嘛?!”

    许正康手指里夹着烟,对他的谩骂充耳不闻,无所谓地笑道:“许思睿,你吃我的,用我的,连学业都要我给你兜底,老子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种寄生虫来啰嗦,你要觉得不爽,就他妈自己滚出去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