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为什么不趁主角尚且弱小，哄骗他与你结契，随即斩杀。”问天尤为不解，在谢云流脑海中絮絮叨叨。
它也看出主角对云流有意思，以色诱之，未必不能成功。
谢云流正下山来，置办清心丹和给卫珩后些天里炼体的药材。
问天不懂云流为什么要对主角这般好，卫珩一个傻子，武力智力都比不过云流，既然如此，他们何不速战速决。
“劫之所以为劫，必不会如此简单，轻松杀死卫珩，并不能稳固我的道心。”谢云流付了灵石，将东西装好，不疾不徐走出药材铺。
“世间凡事皆由天命时机而定，操之过急非成仙之道，必生祸患。”
情劫分情与劫，谢云流可解决劫，却因过往遭遇惨痛将内心封锁，难以对人生出情愫。
问天知很多东西，可它不明白无情道究竟意欲为何。
无情二字，先有情，才能证明无情，证道过程必然是道之主人心有不舍，难以斩断，却又因道心坚定而堪颇红尘。
谢云流从未与问天谈过此事，无情道的路也只能由他自己来走，对此并不多做解释，“如今恰好需要休养灵府，陪他玩玩的时间还是有的。”
问天不再多说，云流心里有数就好。
“咦？主角就在不远处。”问天精准捕捉到主角的神魂波动，不由纳罕道，“他不应当回房打坐，一心提升修为？”
云流为他炼体，给他功法，他居然不潜心修炼，还在闹市不务正业！
谢云流也透过人群看见卫珩，他站在卖糖葫芦的摊前，任由周围人来人往，一动不动地盯着，目光空茫，似乎是在想事情。
时间倒回一炷香前，卫珩向义父吐露出心事浑身轻松，给上官墨简单清理完坟地，便又独自撑伞回去。
回途雨势渐小，路上行人变多，两侧商贩扯着嗓子大声叫卖。
“这位公子，给您夫人买根蝶簪吧，夫人天生丽质，此簪纯金打造，雍容华贵，与夫人绝对相衬！”
身旁传来女子的低笑声，那名被叫住的修士当真买下这根金簪，帮妻子簪发微微扶正，满目柔情，“果真衬你。”
周围调笑声不断，女子面染绯红，男子英俊不凡，倒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那当然，我娘可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我爹亲口说的，做不得假！”稚童牵着他阿娘的手，下巴骄傲地抬起，哼哼着炫耀。
男修抱起稚童，置于臂间，刮了刮小儿的鼻子，“给嘴甜的阿志买糖葫芦。”
卫珩脚步驻足，看向这一家三口。
每逢这个时候，他都会停下，透过无比寻常的谈话窥视别人的幸福。
无父无母的卫珩从小就希望能有个家，他无比希望有爱他的爹娘，他曾拉着义父的手，希望如别的孩童那样撒娇得到糖葫芦。
义父只会同他说是因为他资质太差，辟谷都做不到，所以才重口腹之欲。
卫珩试过几次均得不到回应，久而久之，便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
他如今筑基，已能辟谷，义父也离他而去。
“你在此处作甚？”如玉石相撞般的清音于耳畔响起，悦耳至极。
卫珩心头一震，回望过去，在人群中仿若笼罩着白光的谢云流掀开幕离一角，静静望着他。
谢云流顺着卫珩的视线望去，这回透过人流看清了，那是一个被人抱在怀里，拿着糖葫芦笑得开心的小孩。
卫珩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看着这个孩子。
“你也想要？”谢云流没想到主角还有这么童真的喜好，去到摊贩前买了一串，“拿着吧。”
卫珩只是盯着谢云流，久久不接。
“不想吃？”
“那他方才傻瞧着人家小孩，那架势像要上前抢。”问天默默吐槽。
卫珩喉咙干涩。
他曾经也无比艳羡。
可他现在……想要的已经不是糖葫芦了。
“谢谢师尊。”
卫珩咬碎糖壳，含住山楂，酸甜感同时浸透味蕾，形成奇妙的口感层次，余韵久久萦绕。
原来糖葫芦是这个味道，好甜，卫珩觉得糖衣里头的酸果也甜到舌根发痒。
卫珩眼眶泛红，得到糖葫芦貌似并不高兴，闷闷吃了几口，便囫囵吞下。
问天瞧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云流，我们或许可以在闹市中蹭主角气运。”
化神踏入大乘在即，越往上走破境越不易，谢云流需要收集尽可能多的天材地宝助他一臂之力。
主角身负气运，据问天所知，这人出门转一圈就能获得其他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原书中，卫珩走到哪哪里就是宝贝，既然相遇，何不趁机一探究竟。”
谢云流也来了兴致，“既如此，便跟他见识见识。”
“师尊为何会来山下？”卫珩刚问完又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忙道，“若师尊想买东西，给弟子发传信便是，我随时都有时间，很乐意为师尊效劳。”
谢云流顺势而下，“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此次来，自然是为了你。”
卫珩一愣，以为他听错了，“……为了我？”
“不错，为你置备炼体灵草。”谢云流说着，拉起他的袖子摩挲片刻放下，轻叹一声，“你已成为我的弟子，身上这件质地不佳的外门衣袍就不必再穿。”
只是这般简单的关心，由谢云流来做，真真想让人溺死在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和语气里。
卫珩心中盈满感动欢喜，还没出声道谢拒绝，就被谢云流硬拉着往前走。
“随我来。”
谢云流带卫珩向繁华地带走去，人群越来越多，扑面而来的味道令他不禁皱眉。
卫珩跟在师尊身后，由于视线没从谢云流身上移开过，敏锐注意到他不喜人群，下意识帮着用身体拦，可化神期修士哪里需要他帮忙，周遭行人渐渐自觉避开。
“师尊，弟子随便拿两身够穿就行，不用太破费。”卫珩方才的拒绝被驳回，仍是寸步不离跟着，小声劝说道。
他听见师尊要给他买衣服好高兴，这是师尊除《五行诀》外送给他的第二样东西，无论是什么衣服他都不舍得穿，要挂在房内最显眼的地方日日看着才好。
谢云流充耳不闻，在脑海中与问天交谈，“主角机缘会在哪？”
问天想了想，“一般是街边不起眼的货摊，或者荒无人烟的丛林。”它又补充道，“主角机缘不好夺取，需得换物。”
邪术“换物”，是谢云流和问天常用的手段，只要有等价的东西便可轻易替换他人手中之物。
谢云流带着卫珩走进一家装饰华美的店铺，门口珠帘上串着玉石、宝珠、金银，地上铺着贵气的白玉砖，一看就价格不菲，里面更是流光溢彩，别有洞天。
卫珩停在门外，犹豫着不敢上前。
师尊是认真的？
他这下岂止不敢穿，碰都不会碰了。
谢云流见他不动，拽住他手腕将人拉进来。
卫珩被他拉得酿跄。
手腕上触感微凉，卫珩却像是被烫到，慌忙避开手。
“有喜欢的就拿。”谢云流不计较卫珩的闪躲，目光环视店铺陈设，神识寸寸扫过，对身后之人随口吩咐道。
卫珩大致扫一眼，最为显眼的便是各种翡翠金簪，珠圆玉坠，低头看价格，望而生畏。
老板热情介绍，卫珩慢吞吞接上几句，最后只随便拿几件相对朴素的衣物，又望向谢云流，对方真的没有要买的意思，好像只是单纯带他来买。
师尊为什么突然这样？
卫珩猜不透谢云流的想法。
老板见这两人气质不凡，灰衣服的少年频频望向白衣男子，似在无声征求意见，便猜测他们关系不简单，眼睛一转就笑道，“公子们好是面生，可是第一次来？要不要看看我们铺子新进的龙纹香囊？”
卫珩脸爆红。
在临水城，香囊是只能送给心上人的，寓意寄思之物，两情相悦之人会在腰间佩戴对方赠送的香囊，寓意心有所属。
正当卫珩摆手拒绝时，谢云流突然动了，他视线停留在某个香囊上。
香囊色如寒冰，通体洁白，纤尘不染，由鲛丝制成，日光下反射出细雪一般的微光，好似潋出淡淡冰化出的水色。
此物必能成为换物的介体。
他抬手，香囊便召至掌中，下一刻，那香囊出现在卫珩的腰间。
卫珩傻眼，僵着脖子往下看，见到腰间和师尊这个人一样雪白的香囊，喑哑出声，“师尊，这香囊是……”
谢云流瞥他一眼，直接命令道，“收着。”
为避免太刻意，谢云流缓了缓语气，“香囊这种小物件，你也不愿意收？仅因为今早的海棠糕一事，所以想与为师划清界限？”
单看这张脸，配上稍微质疑的语气，卫珩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都想顺着他，千错万错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
“当然不是！”
“那就收下，听话，乖。”
小狗红着耳根含糊应声。
谢云流一口气付了好些灵石，店铺老板脸上的笑意越发和善，直夸卫珩衣服好看，香囊戴着气质也好，十分衬他。
卫珩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着师尊，回不过神，他不知道师尊是什么意思。
师尊是不了解临水城的习俗？
“走了，去买别的东西。”谢云流见他不走，“傻站着做什么？”
卫珩跟着谢云流继续走，他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师尊是哪里人？”
谢云流对卫珩的没话找话习以为常，“云烟城。”
云烟城乃修仙世家地带的名城，此地之人非富即贵，卫珩早料到师尊身世不简单，寻常人家不会养出这一身华贵从容的气度。
卫珩将到嘴的习俗疑问咽下，好奇另一件事情，“师尊为什么会来这里？”
谢云流身为修仙世家之人，出生起便资源无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要来这偏远的地方当太上长老。
卫珩不懂却也庆幸，若非如此，他这辈子都遇不上师尊。
“仇家追杀。”谢云流胡扯借口应付卫珩，专心寻找可供主角发挥的不起眼的货摊。
“啊？”卫珩闻言呆滞，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个体商贩集结的地区，谢云流回身对他说，“看中什么就买。”
卫珩手足无措，不敢乱动。
他想拒绝，下一刻，师尊的掌心就落在他头上，和之前一样的力道，很轻，弄得他心里很痒。
卫珩莫名觉得师尊这会的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他神志瞬间恍惚，在师尊的眼神暗示下，去摊贩处转了一圈，整个人心不在焉，也不在意拿了什么，匆匆挑几样，就来对师尊交差。
谢云流垂眼看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看向卫珩，差点气笑了。
卫珩见师尊眼神不对，也低下头，惊觉他手上居然拿着些簪子发钗，甚至还有一小盒胭脂！
“你用这些？”谢云流顺着机缘方向思索，再看卫珩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
“我……我，是、是……”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二人气质出众，十分引人注目，那灰衣少年一脸傻样，献宝似的给白衣公子递上了一堆女子用物，身旁经过的一些修士，见到这一幕，扑哧笑出声。
“哎！那边那位公子，你要用的话来我们摊买啊！有男子能用的胭脂水粉，你买多了，我还能给你便宜半块灵石！”
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卫珩被公开处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还在师尊面前，只盼着彻底毁掉这段记忆才好。
“这里面没一件好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玩意，看来暗抢的法子行不通。”问天颇为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般简单，卫珩早不用活了。
就在此时，谢云流的玉令忽然闪起光亮，原是鹤言宗掌门给他传信，“宗门要事相商，事关重大，速归。”
几乎是令牌亮起的那一刻，问天立马传音给谢云流，“来了，原书中的关键剧情点，前往西南城处理妖兽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