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谢云流双目弯起,喉间溢出轻笑,“逗你玩而已,当真了?”
“我们只是师徒,自然不能做这等亲密之事。”谢云流轻飘飘的话语藏着极为隐蔽的引诱,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极为凌厉,“怎么,你真想吃?”
谢云流撩拨在先,反过来给卫珩扣了个心思不纯的帽子,卫珩百口莫辩。
“弟子不敢!”
“哦?”谢云流的眼神意味深长,“你最好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这话直戳卫珩痛脚,他更不自在了,抿唇捂着滚烫的右耳,低下头不吱声。
他平常没这样笨拙,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出丑,慌乱无比时,看师尊的反应,对方显然不觉得亲近的举动有不对,挑逗他拿他寻开心。
只有他……像个傻子。
谢云流也确实不在意他。
卫珩犯不犯蠢与他无关。
或许蠢点更好,他更省时省力。
“若师尊没什么事,弟子先行告退,回去潜心修炼。”
卫珩脑子很乱,随便找个理由想离开这,回去弄懂他莫名其妙的心悸与迷糊理不清的心思。
“慢着。”
谢云流拉住卫珩,扣住了他的手腕,灵力探入他体内,检查他的筋脉情况。
卫珩陡然僵住,那只手很凉,也比他想象中的软,他垂下头,师尊的手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不敢太用力呼吸,克制住想触碰的欲望,怕把那只手惊走。
“基础不错,灵脉不佳。”谢云流悠悠放开他的手,不容他反抗,吐出几个字来,“今日在我这用药浴。”
“《五行决》你应当已经翻看,里面的功法按时修炼,若有不懂的便来问为师。为你准备的药浴是替你洗尽身内杂质,令灵脉更加精纯,如若让你用功法练着,倒是也行,但太慢,继续练下去,你的五灵根想要提升修为,还得过个一年半载。”
卫珩盯着谢云流的唇瓣张张合合,脑子发懵,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听见我的话了吗?”谢云流在卫珩眼前挥了挥,对方如梦初醒,“弟子明白。”
谢云流料他心不在焉,微微一笑,“既然明白,就脱衣服吧。”
“好,啊,啊?师尊,我……我刚刚走神了。”
卫珩反应过来,双眼猛地睁大,刚才到底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脱衣服了!
谢云流用手指轻扣桌子,懒得和他再解释一遍,“不是说听明白了吗?脱衣服。”
“脱、脱……”
“照做。”谢云流敛起笑容,眉峰下压,语气警告。
和这个蠢货说话真浪费时间。
谢云流昨夜就将药材分类好,哪怕卫珩辰时不来找他,他也会用令牌把他叫过来。
卫珩体质太差,修为按部就班提上去还需要时间,谢云流要利用他夺并蒂血莲,没空陪他耗这么久。
主角迟早会升级,谢云流阻挠必定无果,何况,他现下身为他的师尊,并不打算阻止。
何不顺水推舟卖这个人情,一能让他感恩戴德,二能日后使唤起徒弟来方便很多。
少年在师尊的威压下脱掉衣物,赤裸着上身,下半身未动,他小心地瞥师尊,发现师尊没有让他继续脱的打算,心底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在暗暗可惜些什么。
谢云流将人引入院子,这里有一口早已准备好的大缸,缸里盛满清水。
谢云流将各种药材丢进缸去,又在缸底下燃烧十几张火符。
翠绿色的水面蒸腾起雾气,空气中弥漫浓浓的苦药味,谢云流颔首示意:“进去。”
卫珩上前,看了看药汤,又看向谢云流,目光询问。
刚才的话他是一个字没听,谢云流没功夫和他耗,手心触上他光洁的背部,一掌将人推进水里。
“扑通”一声,药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皆被隐形的阵法覆盖,没有流出一滴。
“咳咳——师尊!”卫珩挣扎着从药水里游出来,头发全湿透了,鼻腔和嘴里都是黏糊糊的苦药味。
后背被拍的那一掌很轻,却因为有另一个人的体温而存在感十足。
卫珩没想太久,他泡在药浴里,脸慢慢苍白起来。
热辣辣的药席卷着他的皮肤,身上每一寸筋脉都在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落,卫珩这才明白谢云流对他做了什么,将意识潜入灵脉中感受那药力。
卫珩疼得嘴唇发白,却始终一言不发。
谢云流心想,接触卫珩这两天里,现下的他才有主角该有的样子。
“两个时辰后出来。”
谢云流转身离去。
卫珩心底怅然若失,等那道门阖上,师尊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猛地沉入药水里,屏住呼吸,任由自己被药水淹没,被剧烈的疼痛席卷。
谢云流进至屋内,正欲回床打坐,忽觉脚下有异物,低头一看,踩到了卫珩脱下的衣物。
他没怎么在意,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魂力波动。
谢云流神色一凛,拾起红穗,扯出藏在灰衣下的莲纹青玉佩。
问天见到此物,无比惊讶,“云流,这不是你送给那个人的玉佩吗?”
熟悉的魂力波动正来源于谢云流他自己。
“送他?”谢云流握紧玉佩,想起曾经不太愉快的过去,忽而扯唇假笑道,“分明是那厮抢过去的。”
百年前,谢云流一手创立的天火教因仇家与叛徒联合作祟覆灭,彼时,他被最信赖的下属偷袭一剑,反杀了那不听话的狗后,又遭遇仇家的追杀。
谢云流从没有真正信过任何人,早留有后路,在天火教地底曾设只有他的血才能起阵的阵法。
不料传送过程出了差错,竟是将他传送到在天火教前守株待兔的欧阳家族之人跟前!
谢云流几乎是刚咽下喉口中血,踉跄落地,就被无数剑诀法术如影随形。
“完了完了,我还是低估你的倒霉程度,我们怎么能这么背,这下真的完蛋了!”问天那时候差点以为他们真要死了,整个石头闪出凌乱的风,急得四处乱吹。
谢云流借问天的干扰帮忙,闪躲着剑法,在心底预判究竟要透支到什么程度才能解决掉这群烦人的苍蝇。
欧阳家剑法以合剑著称,哪怕弟子修为不高,也能通过互相配合,形成难以招架的力量,漩涡般巨大的剑气朝谢云流袭来,排山倒海直击面门。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强有力的攻击从侧面插进,以极其霸道的姿态,将攻势原封不动挡了回去,扬起无数尘土。
“你们也太吵了,扰人清梦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情。”来人嗓音清朗悦耳,语调慵懒低沉。
众人齐齐侧目,一名身着道袍的青年从右侧的大树下跳下,双手拢于袖中,笑里藏刀,神色不善地望着一群人。
欧阳氏弟子互相对望,几乎是立刻判断此人为谢云流这魔头找来的帮手,当即举起剑朝他杀过去。
谢云流眯起眼。
不知这人是哪冒出来的,修为估计在他之上,既然对方主动站出来帮忙,他岂有不走的道理?
道袍男子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在身后大喊,“喂,你这样就不道德了吧!我可是刚帮了你!”
谢云流回头一望,周遭除他二人哪还有别的身影?
“你待如何?”
“我救了你,你不报答我?”
“我没求你救我。”谢云流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以为意。
没人在遭遇背叛和围杀的时候还能有闲心与陌生人闲谈,谢云流虚假从容的表象撕裂干净,露出其中冷漠且尖锐的内里。
道袍青年对他的行径叹为观止,颤着手指指了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你要报答我。”
“若我不呢?”
谢云流只觉可笑,他要杀的人又变多了,这人见他一面,凭什么认为他是会为救命之恩知恩图报、死而后已之人。
“那我现在杀了你!”道袍青年咬牙,状似威胁。
谢云流垂眼盖住讥讽,张开手臂,面上无所畏惧,“前辈实力高强,晚辈抵抗不能,动手吧。”
“……”
上官墨活这么多年,委实从没见过这种人,围着他边转圈边啧啧称奇,打量好一会儿,“脸长得不错,心黑透了。”
说完,他抬手吸走谢云流腰间的玉佩,略一感受,便知这是一枚储物玉佩,里头有不少好东西,上官墨总算满意,“东西归我。”
不过是身外之物,谢云流对于有用的东西从不挂在腰间,上官墨取便取了,他还能再得来。
“告辞。”谢云流与他人财两清,不想与陌生人多耗,欲寻灵力充裕之地养伤。
上官墨又笑眯眯叫住他,“慢着,我不贪便宜,东西都还给你。”他随手扔回一个样貌简朴的储物袋,拿起手里的玉佩晃了晃,“此玉佩作为信物,下次再见面,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谢云流从不为别人驱使,他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事,右手抬起接住扔来的储物袋,头都没回,“我只能答应下次见面不杀你。”
背后之人非但没有说他狼心狗肺,反倒开怀大笑,笑到谢云流快走远了,才大声冲他的背影喊道,“我们说好了!”
“一!言!为!定!啊!”
“那个人抢走了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主角手中?”问天纳罕地瞧着。
如今的剧情偏移到连它都觉得陌生。
不过这恰好证明它和云流的努力都有成效。
谢云流低头瞧一会,把玉佩重新扔回那堆衣服里,“我没答应不杀他。”
区区什么都不是的玉佩,又怎么能成为卫珩的救命稻草。
两个时辰后,卫珩从水里起来,整张脸白到吓人。
他中间疼晕过去一段时间。
再次睁眼时间到了,也算是一桩幸事,少年湿漉的长发披肩,药水顺着胸膛往下滴,攀着缸的两边翻跳出去,一抬头,便见师尊站在长廊下看着他。
晶莹的雨丝斜打,檐铃在风中晃着,谢云流长发披散在两肩,唇瓣比往日都红,天色较暗,隔得比较远,师尊一半在阴影一半在光影,看不清眉眼。
可光是身形,便足够好看。
卫珩窃喜,硕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他也没有感觉,朝谢云流走去。
缸上方有个小型阵法可以隔绝,故而谢云流知道外头下雨也没去管卫珩,时辰到了,他出来一看,这傻小子光着上身站那淋雨,也不知道躲。
还一边淋雨一边傻笑。
蜜枣给够了,再多对他好点,小狗尾巴要摇上天。
谢云流将衣物还他,又丢了把青色的油纸伞,微抬下巴,直接逐客,“回去修行,切莫偷懒。”
“若背不完五十页,明日来此罚跪。”
卫珩在雨中接过那把伞,刚扬起的嘴角垮了些。
一天背五十页,师尊真严厉,好狠的心。
虽说如此,他的视线追随到谢云流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抱着油纸伞发起呆,也不撑开,过了片刻,就抱着那把伞重新笑起来。
他心里盈着一股满足的喜悦,是说不上来的高兴。
师尊没有守着他,却在结束后第一时间来看他,意识到这一点,卫珩心里那点不舒服立马消散。
他笑着将伞在怀里捧好一会儿,才不舍得地慢慢撑开,踏着落叶和雨水下山去。
卫珩的义父寿命将终时,与他来到临水城。
此地依山伴水,商业发达,卫珩便寻了个寂静的地方,将上官墨的尸骨埋藏在此地。
墓离鹤言宗不远,山脚下有片荒林,林木深处隔出空地,青石小径流淌着雨水汇出的细流。
水流顺着石碑往下,其上挂着不少沾着雨水的落叶,卫珩仔细清理干净后,给墓碑周围加一层灵力罩,隔绝雨滴侵染。
他昨夜才学的法术,学的时候便想用在这上面。
“义父,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卫珩盘腿坐在墓碑旁,单手撑着下巴,如往日样自说自话,“每当我看见他,便觉得心里欢喜。”
“他的举动总是能让我失态,看见他笑,我的心就不受控制。”
不止是笑,无论师尊做什么,他都觉得十分欢喜。
卫珩说着,忽然顿了下,“只是我隐隐觉得,有人在告诉我不该喜欢他。”
“义父,我喜欢师尊,我想追求师尊,师尊会答应我吗?”
雨越下越急,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卫珩盯着串串雨珠发呆。
“师尊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不是傻子,谢云流对他的若即若离,看似无意实则逗弄的挑逗,他都知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的心。
卫珩转着油纸伞的柄,抬眼看那水滴从青色的伞面上飞溅出去,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
“等多久我都愿意。”
卫珩说完埋藏在心里的话,松快不少,站起身弄干衣袍,“义父不说话,就是同意。”
少年黑眸盛着雨光,透出惊人的亮色,喉结随着笑声滚动,“我一定会让师尊喜欢我。”
卫珩光是回想起师尊隔着雨幕给他扔伞的画面,就怎么也不愿意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