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水牢内,溟猺缓缓苏醒,她的动作牵引到四周的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溟猺能感觉到有人透过栏杆看了自己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她记得失去意识前她已经幻化出人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觉自己此刻还是兽形的模样,还是完全体的样子。
巨大的身躯几乎要占满了整个水牢,水面上照出她尖长的獠牙,还有暗淡无光的瞳孔。
铁链将她的四肢绑住,另一端连到墙面上,浑身都是一股腐败的腥臭味。
她只是轻轻转身便被几道铁链狠狠拽住。
溟猺没有继续动弹,区区这些还不能锁着她,只是她现在浑身没有力量,体内的怨念也已殆尽,仅仅是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不如在这等着,看看背后的人是谁。
好在那人没叫溟猺久等,施施然地从黑暗中现了身。
“你醒得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些。”被她咬了脖子的男人缓步而来。
溟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是谁?”
被巨兽睥睨的男人浑然不惧,笑着介绍自己:“我叫楚聿,魔界魔尊。”
然后他手中寒光一闪,一道法术亮起,四周的铁链开始收紧发烫。
溟猺一时不查闷哼一声,硬扛着没有倒下。
楚聿仍是笑着打了个响指,铁链安静了下来,他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
楚聿一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走近了些,不惧溟猺那比他还长的獠牙:“我可以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怨念,或者你想要权力地位,也都可以。”他先抛出了诱人的条件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来意:“我只要你帮我铲除修仙界。”
溟猺盘算着自己用哪个角度下口能一击毙命,随意回答:“我打不过。”
楚聿终于笑出了声:“您可是天生地养的凶兽,区区修仙界能如何呢?”
溟猺也笑,露出白齿:“我不是都能被你抓起来了?”
楚聿走上去解了她的一道脚镣:“你我都知道这关不住你,你不过是想看看我想做些什么。”
随着话音,第二道脚镣被松开,溟猺张开嘴直接冲着楚聿的胸口咬了下去,她这次的目的是心脏,她要一击毙命。
獠牙刺穿了楚聿的身体,不过只在原地落下一片黑雾。
“所以,我也不指望能说服你。”楚聿的声音随着黑雾消散在水牢中。
溟猺知道自己被耍了,她猛地一用力,把另外两条铁链拽断,再把竖在眼前的栏杆掰开。
站在水牢外的人听见动静,手指翻飞快速施了诀,黑色的魔气从他手中四散到水牢各处,然后他掏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倒地不起。
溟猺拖着脚上的镣铐往外走,越走越是闻到一阵阵飘来的怨气,有很多人的,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没想太多,虚弱的身体本能地吸食着怨念,像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片绿洲,饥渴又贪婪地吞食清泉。
脚腕上被勒出的血痕渐渐修复。
她用怨念将镣铐融化。
解开束缚后,溟猺走得更快了,眼眶中硕大的瞳孔也越发明亮。
楚聿睁开眼,脸上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失了一道分身对他来说仍是不小的损伤。
他轻抬眼皮看着下方跪着的下属:“都办妥了吗?”
下属沉声答道:“是,都已经杀了干净,新的水牢也已经建好了。”
“好。”楚聿苍白的面色上渐渐浮上笑意:“送上门的怨念,你能抵挡得住吗?”
溟猺越往外走,越感觉到身体的能量逐渐充盈起来,不绝的怨念汹涌而至,她也来者不拒,瞳孔的血红色随着怨念的加深逐渐加深至暗红色,然后渐渐蔓延至眼白,整个眼睛中沁满了红,好似血珠盈在眼眶,下一秒便会化成实质流下。
溟猺的脚步加快,她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甩了甩头企图清醒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倒在门口血泊中的尸体。
看到鲜血她忍不住凑了上去,用鼻尖闻了闻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血液的味道让她兴奋,瞳孔睁大,看了看尸体身下已经干涸的血迹,不耐地用厚实的尾巴一扫,眼前的尸体瞬间烂成一滩肉泥。
楚聿站在远处看着庞大的凶兽跑远,身后的下属问道:“尊上,可要引她到修仙界去?”
“不必,先看看。”楚聿看着溟猺离开的方向,吩咐道:“叫国师守好京城就好。”
京城若乱了,凡人界反倒不好掌控。
溟猺眼中的世界是一片猩红,只有怨气漂浮于空中。
她本能的顺着怨念而去,走到一座座村庄前。
巨大的凶兽遮蔽住天空,阴影笼罩着家园,人群向着远处飞奔,又哪能比得上巨兽的动作。
她不过轻轻一吼,飓风骤起,掀翻了求生的人。
人们跪在地上,不断祷告着却无济于事。
求生的害怕与无助的绝望全都化作了怨气,从他们的心口流出。
溟猺伸出尖利的爪子,勾起地上的女人放到面前,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她将那婴儿抓出来,女人丢了回去,狠狠地砸在地上,她的口中瞬间喷出鲜血,她顾不得自己,向巨兽爬去,嘴中说着什么,溟猺却听不进去。
溟猺硕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婴孩,稚子无忧,他的心口,流不出她想要的怨念。
溟猺刚想丢开手中的婴孩,眼神忽然清明一瞬,她看了看啼哭不止的婴儿,四肢上的鲜血,脚下的残肢,还有远处惊惧的人们。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将婴孩丢入人群,然后转身逃走了。
眼看着凶兽转身离开,人们刚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眼前涌出一片浓雾。
两个黑衣人缓缓现身,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蝼蚁:“杀了吧。”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喊叫,周围的浓雾逐渐凝结成长针,狠厉地刺入所有人的身体。
黑衣人来到那个婴孩的面前,她身下的女人即使已经没了气息,双臂仍死死地将她抱在怀中。
他拎起眼前的孩童看了两眼,随后便被啼哭声扰得心烦,往身后人的身上一丢:“带回去给尊上吧。”
身后人如来时一般,带着婴孩消失在黑色的浓雾中。
“还能保持清醒可不行。”楚聿凑上前看了看属下怀里的婴儿,淡声说道:“叫宏南跟着,她杀不掉的人,我们替她杀了便是。”
说完,楚聿还伸出手逗弄了一番婴儿,孩子并不怕他,张嘴啃上他的手指。
没有长牙的嘴咬人并不痛,楚聿马上抽出手指,厌恶地在她的身上擦了擦口水,刚想施法就停了下来。
他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挑了挑眉:“我们这可没有能奶孩子的人。”
属下低着头听到吩咐:“天衍宗不是喜得千金了吗,他们那应该能养得好。”
“至于他们那个,便丢到问星城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养着,也不知能不能认出来。”楚聿的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了想象中的场景。
“是,尊上。”
溟猺刚刚还清明的眸子,在死去之人的怨念下又渐渐变深,她不断甩着脑袋试图清醒,但怨念好似一直大手不断将她往深渊拉去。
因为挣扎,她的双眸已经流下血泪,泪珠落下,眼中的挣扎再度消散,只留下嗜血的渴望。
溟猺已经没有了神智,如同溟渊中没有灵魂的厄祟一样,渴望着血肉和怨气。
没有怨气,那她便制造怨气。
只要她的利爪和獠牙穿过人的胸膛,怨气就会纷沓而至,充盈着她的力量。
楚聿看着血流成河的江河不断爬出溟渊的厄祟,跟在溟猺后面啃食血肉,沉吟片刻,问道:“准备好了?”
“应是够了。”
“那便把她引到修仙界,给凡人界皇帝留点人使唤。”楚聿抬手,从下属耳边割下一缕长发:“若是不够,拿你自己的命去填够了。”
下属沉声应是。
把溟猺引到修仙界只是说得容易,修仙界修士皆有灵气傍身,与高山之巅修炼,就算是山脚下的城镇也受其庇佑,厄祟不得近身,怨气左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要将那头凶兽引过去,只能用不计其数的人命去钓着。
溟猺跟着嗅到的怨气来到雪山前,她猩红的眸子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也看不到雪山上早已被鲜血染出了一道血红的路。
炽热的鲜血泼洒在白雪中,被高山的雪水瞬间冷却,像一把炽热的刀扎在雪山之上。
溟猺踏上雪山,脚底的寒凉将她激醒了一瞬,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却只能看到赤红的一片,鼻尖和口腔中也只有浓重的血腥味。
宏南见溟猺没有跟上,随意拉上身边的人来到她的面前,直接一把刀插入他的胸膛,却不至死。
下属睁着眼死死地看着他,嘴中涌出鲜血:“左护法……我可是右护法的人……”
宏南嗤笑:“哪怕是右护法在这,也得拿命诱兽。”
随即他拔出刀,将人丢在溟猺的面前,如同为食一般,将怨气送到她的嘴边。
破碎的尸体被随意丢在一边,鲜血早已干涸,无神的双眼仍睁大着,看着狂怒的凶兽一步步被牵引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