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淬着深重的寒意,恨极了岑晚。

    “把我们害成这样。”

    “老子要让你的丑照名扬全联邦,让你这辈子都活成阴沟里的老鼠。”

    莱利话落,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应声,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恨。

    “把他绳子松开捆在手上”莱利吩咐道。

    “唔——”岑晚闷哼一声,来人扯痛了手。

    “哎呀对我们小美人温柔一点,等会拍出来不好看怎么办?”莱利嬉皮笑脸地调笑。

    那人反捆住岑晚手腕,只是绳法不怎么标准。

    很快岑晚就知道了为什么那几个人还要另外找了两三个人来。

    因为他们自己伤得有点重,动起来都痛。

    岑晚隐秘地扯出一丝笑。

    “把他衣服扒了!”

    “摄像机!摄像机开了没!”

    “先调好机位!重点拍这个小贱人的脸!”

    “妈的,还敢踢人!”

    “再给我找条绳子来捆住他的脚!”

    “啊啊啊啊————”

    “杀、杀人了!!”

    “别过来!!”

    “他怎么挣开绳子的?谁给他绑的?!!”

    “他哪来的瓷片?!!”

    “救命!!救命!!!”

    “是谁让保镖撤走、唔、救——”

    “噗通——”

    昏暗房间里地上躺着了几个人,有的头被酒瓶开瓢、有的脖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有的肚子开了个洞。

    总之那些能反抗的,都被岑晚拿着破开的酒瓶子解决了。

    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沫,岑晚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把手心的染血的小瓷片放进口袋。

    眼神冷得像另一个人。

    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缩在角落的几个人。

    莱利那头夺目的红发此刻褪色了似的,湿哒哒黏在额头。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你要是真敢杀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岑晚一步步逼近,

    几人还在大喊大叫,没注意到面前人胸脯越来越剧烈的起伏,颤抖的手和苍白如纸的脸色。

    “砰——”大门被人踹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

    “你给我等着,看老子怎么折磨你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声音就在耳边,笑得放肆大声,岑晚却只能模模糊糊地听清。

    喉头涌上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手心和被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肺叶想被砂纸反复摩擦,每呼吸一次都带起尖锐刺痛。

    竭尽全力理解面前人的话,

    终于听清原来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比讨债的还难缠。

    真烦。

    岑晚再次用力闭了闭眼睛,转头看向来人——

    然后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心跳再次顿了一拍。

    包厢内闪烁的霓虹被一道墨影截断,他立在门口不远处,任由粉白的光打在身上,反出朦胧的光晕。唯有冷冽的下颌线在光影交界处划出锋利轮廓。

    那双一贯戴着黑手套的手半插在口袋里,身后的墨色与屋内斑斓交织,仿佛分割了两个世界。那人道:

    “岑晚。”

    “怎么这么狼狈?”

    这次没有被风截断声音,岑晚听清了。

    他是在笑。

    对上那双眼睛,旁边角落里的人震耳欲聋叫喊都在岑晚的世界里按下暂停键。

    岑晚手上卸力,酒瓶噼啪一声砸在地上。

    然后慢慢地向沈衔玉走去,每一个脚步都比上一步更加沉重。

    眼眶干涩得眨眼都刺痛,终于敢闭上眼睛,一头向前栽倒。

    沈衔玉稳稳接住了他。

    “岑——”洛伦喉咙里刚滚出单字,尾音骤然被无形丝线扯断。

    看到岑晚留的蠢纸条洛伦第一次觉得被傻子耍了。查到地方赶来,好不容易找到岑晚,却正正好撞上他栽进别人怀里。

    傻子是他才对。

    洛伦未说出口的字咽回胸腔,定定站在原地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转身。

    他是在干嘛?

    专程跑来看人家恩爱?

    恶心死了。

    *

    岑晚头昏脑涨地努力想睁开眼皮清醒,恍惚听到“发热”“检查”类似的字眼后还是忍不住闭上眼,再次陷入了昏沉苦痛的幻梦之中。

    “不能抱不能抱!”

    “小孩子都是贱皮子,抱多了到时候就指望着你来。”

    “晚晚好乖,要不要吃糖?”

    “晚晚真可爱,姐姐抱你好不好呀。”

    “再哭不准吃晚饭了,都说了没来!”

    ……

    “小晚晚,你爸妈死了,你克死的知不知道。叔叔是好心才收养你...”

    “来晚晚,到叔叔这来。”

    “他.娘的小兔崽子跑得倒快,白搭老子一顿饭,要是哪天再被我逮到看老子怎么治你。”

    ……

    “检查结果出来了,身体机能没有器质性病变。是由于长期处于缺乏情感互动的环境导致患病。根据您所描述的情况,病情开始呈阶段式爆发并伴随短暂失去意识,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成年后仍然长期压抑需求,建议您尽快找到一个稳定的伴侣协助您脱敏治疗,否则病情后续可能还会加重。”

    “对不起晚晚,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有钱、我给你很多钱晚晚、晚晚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岑晚,你干嘛老戴着口罩?不是长得这么好看吗?”

    “我爱你晚晚救救我,我愿意为你去死...我和你一起去死好不好、好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

    “我好心奉劝你别白白浪费精力了。你找再多律师也没用,你那些亲戚可比你精得多。你知道他们给我多少钱让我拒掉你这个案子吗?”

    “接不了啊,都说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把债压在你头上了。”

    “他娘的敢打老子,看我不踢断这小崽种的腿。”

    “他怎么这么会用刀?跑、快跑!”

    ……

    “又抱呀,小粘人精,好好好到妈妈这来。”

    “晚晚喜欢什么咱们就学什么!爸爸今天还给你买了的训练服!”

    “晚晚喜欢爸爸妈妈呀?爸爸妈妈也爱晚晚。”

    “晚晚——!”

    “砰————!!”

    巨响里血色与黑暗交织,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啸撕裂耳膜时,世界突然开始旋转。挡风玻璃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路灯的光晕扭曲成破碎的星子。

    带着腥味的怀抱把岑晚狠狠勒紧。他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把妈妈的衣服洇湿大片,脸颊也被划开一道小口子——

    只是以后,没有人帮他包扎创口了。

    *

    “沈总,这是他们的资料。”

    “这边是岑少的身体检查报告和调查资料。”

    “嗯。查到是哪边在帮他们了吗?”

    “这个...目前线索还是中断在了一个叫王存的人那边,再往下查就没什么东西了。”

    沈衔玉嗯了声,翻开第二份。

    “你去忙吧。”

    特助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另一边,

    已经擦洗干净的少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乖乖躺在床上,像个精致的人形玩偶。

    慢慢地,额头渗出点细汗,喃喃:

    “救救...救..”

    他的眉头也随着梦呓越发皱紧。

    “不要!”岑晚从梦里惊醒着坐直,湿着眼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

    又梦到了。

    车祸。

    岑晚人生的大段时间经常被噩梦折磨得无法入睡神经衰弱。

    睁眼才发现原来早已经逃出生天很长时间,但每次还是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晚晚你醒啦!】

    岑晚的思绪乍然被0813拉出来,慢慢恢复精神:【嗯嗯!】

    暖黄壁灯打在深灰被褥上,却反倒更衬得黑灰色调的房间质感冷硬。银白的月光透窗打进来,显然已至深夜。

    陌生的地方。

    隐约有人声从门外传来。

    岑晚掀开被子下床,推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是一间更大的书房。

    沈衔玉裹着手套的修长手指叩在银灰色笔记本电脑边缘,冷白灯光落在他线条明析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眼下青黑略重,眼里还有淡淡血丝。

    “关于调查方向的优、...”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顿了一瞬,和对面解释了一句后拿下耳机看向岑晚:

    “醒多久了?”

    岑晚手指搭在冰凉门把上缩了下。

    “..刚醒。”

    话落,地面落下一件西装裤外套,沈衔玉站定在他面前,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衬衫。

    “先站上来,我去给你拿鞋袜。”

    岑晚怔了下,

    “不、不用了。”

    “你身体太差了,着凉会生病。”

    沈衔玉看了眼岑晚交叠的腿,语气倦怠:

    “不踩我就现在抱你上床。”

    岑晚蹭一下脸变得通红,憋了半天,嗓音发紧憋出一句:

    “哦。”

    木头似的僵着脚踩上了那件质地柔软的西服。

    “乖。”

    沈衔玉轻轻阖了下眼,转身进了隔间。

    【F4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趁着等沈衔玉的时间,岑晚偷偷和0813开始嘀嘀咕咕。

    0813也绷着电子音:【嗯嗯!怎么他对晚晚态度这么好,有诈!】

    岑晚和他才见过两面,每次自己还都不太体面,F4显然不应该看得上他才对。

    【而且F4好轻浮哦!难怪戏份少,晚晚我们也不和他玩】0813很生气,才第二次见面这个人居然就对晚晚说这种话。

    岑晚也觉得,嗯嗯两声回话。想了一会,又补充道:【不过他救了我,要不是F4帮忙善后,可能最后我还是会落到那些人手里。不管怎么说都得想办法报答人家。】虽然大佬可能看不上。

    0813也嗯嗯,【对对!我们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哒。】

    那这么一说,自己短短两天就欠了两个大人情。

    岑晚忽然感到了债来如山倒的窒息感。

    没等岑晚和0813讨论出点头绪,沈衔玉已经带着新袜子和拖鞋回来了。

    岑晚有种当面说别人坏话被抓包的羞耻感,虽然对方听不到,但还是心虚地飘开视线不敢看沈衔玉的眼睛。干干巴巴地说出似曾相识的话:

    “谢、谢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沈衔玉视线低垂,眼下青黑叠着睫毛投下来的阴影,自内而外的疲惫感更加明显。

    “什么都可以?”他问。

    岑晚重重点头。

    决定接下来不管听到任何离谱的要求都要表现得完美无缺。

    “那可以摸一下吗?”

    岑晚呆住,以为是对方口误了。

    “可以给我摸一下吗?”对面重复了一遍,

    语气疏松平常得像是普通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