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问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他发现宣瑾不在自己身边时,他对所有人的答复都离不开“之乎所以”这四字,可一旦她在他身边,他说的就永远是另一种“语言。”
按照她说的,他此刻说的是白话文。
宣瑾歪着头,她还没看评论区这时对她的评价,她此刻一心想得到嬴政的回复。
当她知道之前所经历的事都是旁人写出的剧情时,宣瑾的内心有一种想法,就是那嬴政并非真正的嬴政,所思所想都不一定是嬴政最真实的想法,而现下不同,眼前之人正是历史上的嬴政。
“无可奉告。”嬴政憋了几秒,终于说出了这四个字,他心里觉着她问的问题太刁钻,他没来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方式改变了,所以他当然是无可奉告了。
宣瑾: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女主你没发现吗,嬴政在你面前时才会说白话文,所以执着于这个问题并不值得,你既然能见到嬴政,何不问些有用的?】
这个评论极为显眼地出现在宣瑾身前的桌案上,字体看着都比其他评论大些。
所以……他不是惜字如金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宣瑾迟迟才反应过来。
【你曾经有尝试过和嬴政沟通吗?据专家探讨,得出嬴政较能听进他人意见,如果你能取得他的信任,后续做事将更有保障。】
嬴政一直凝视着宣瑾,今天的她颇为不正常,说两句话低头一次,好似那空白的桌上放了什么吸睛的东西。
“你为什么总是低头?”嬴政开口问,让本来有些闷热的环境骤然阴冷。
完了,她被发现了!
“因为……因为我在想,该怎么和大王沟通,确保我们在能某件事上达成共识。”
“那么你想好了吗?”他内心存疑,觉着事情不是她说的这般简单。
“想好了!只要大王的观念稍微改变一下,我们就能达成共识了!”宣瑾的右手食指靠近拇指,以证明这“稍微”二字很小。
“那为何不是你的观念改变?寡人才是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所思所想大部分符合这里的人的观念,而你,方才所提的两个要求,都会不被人理解,甚至还会为自己招来祸患,所能从中得到的利益少之又少,故而并不足以被寡人采纳。”
怎么办,怎么办!
宣瑾又低头看桌面,其上只出现了一句:
【他不同意也没什么,你只需说出你的想法,并尽你所能就好,现代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我们也不指望秦朝过后会迎来现代化。】
宣瑾:嗯?不指望的话我就不着急变法了,毕竟商鞅可是因为车裂而死的,看嬴政这模样,最后能不能保下她还尚未可知……
【你那里是一个平行时空,与现代相差两千多年,如果你不愿意进行变法,那么后世所有朝代都会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发展下去,可惜你不是穿越在清朝,而是距离现代久远的秦朝,这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现在实施的变法会因时间推移而无法进行下去。】
她明白了这句评论,如果说上一句话是大旱降雨,那么这一句便是洪水加雨!
“这桌案上到底有什么?!”嬴政猛地一拍她眼前的桌案,宣瑾慌张地抬头,当即便与他的那双怒气冲天的眼睛对视上。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嬴政低头看,只见那桌案上发着点点光芒,他俯身推开宣瑾挡住桌面的手,当即便看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八个字。
“这东西是什么?”他审视的目光扫着她,指着桌面,“你又弄出了什么鬼东西?”
“冤枉啊!这不是我弄出来的,它、它、它是自己出现的!”
嬴政:你看我的双眼有几分是信你?
“真不是我!那个副本它突然就结束了,然后这个跟报幕一样的东西就莫名奇妙的出现了,说是……”宣瑾越说越没底气。
“说是什么?”嬴政用着逼问的语气。
“说是未来世界,也就是我的那个年代的专家会莅临指导,他们的想法都要通过这种形式传递给我……”
“专家?”
“所谓、所谓术业有专攻,专家就是专门处理某方面事情的能人,在这一领域具有很强的话语权,当然了,有的专家不干人事,但那也只是有的……”
“停,寡人不想听这个,”嬴政抬手,“你方才所提到的,都是听他们的指导?”
宣瑾先点头,后又摇头,“不全是,有的是我自己想的。”
嬴政静默了几秒,心说他遇见宣瑾之后,接受能力越来越强了,像今日这情景,都不足以让他震惊,于是他终于开口道:“那副本呢?今后还会出现吗?”
宣瑾摇头。
“你又会不会突然死亡?”
宣瑾迟疑地摇头:“应该……不会了。”
“之前有太多事耽搁,寡人还有一事未问,你需告诉寡人,寡人什么时候能亲政?”
宣瑾:“您现在十七岁,四年之后就能了。”
“太迟了,四年时间,足够寡人做很多事了……”嬴政小声说着,他能活的年岁太短了,短到他实现不完他的抱负。
“我可以助大王早些亲政!”宣瑾连忙站起来,由于跪坐的太久,腿有些麻,起身时身子还有点抖。
“早些是多早?这一年之内你能完成吗?”嬴政掐着腰,“若是你能完成,寡人可许你两个承诺。”
“能!”宣瑾说的语气很确定。
嬴政仪容严肃:“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完不成便不要再出现在寡人面前。”
“那是自然,届时不用大王赶,我自己就灰溜溜地离开。不过完成这件事可不是靠我一个人就能做的。”宣瑾目送他走回原位。
呼……跟他相处怎么总能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发怵?
“温若锦,他来了吗?”嬴政摆好坐姿,眼眸带着看穿一切的色彩。
宣瑾点头,遂试探性地问:“大王……您真的觉醒剧情了?”
嬴政回味了一下“觉醒剧情”这四字,仅用三秒钟就明白了这词的意思,点头示意。
“大王,您方才说若我能助您在一年以内亲政,便给我两个承诺,那么在我提要求之前,大王您要做好给我做靠山的准备,进靠我们,怕是事情进展不会太顺利。”
“寡人自不会袖手旁观。只管说出你的要求就是。”
“第一,女子要有自由之身,不想嫁便不嫁,不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将自己一生交付,这是《保护法》包含的条令。第二,选官制度要有所改变,尽管不能完全按照我说的改,但也要改,且我要当官!”
“这两条都很重要。”宣瑾强调道。
她要当官?这才是她要改选官制度的原因吧!
嬴政摸清她内心的想法后,说道:“你想当官没问题,前提是……你做个男子。”他总不能先为她兑现承诺吧?
“这很简单,女扮男装嘛。”宣瑾一点也不觉着他这是在刁难她。
嬴政有些意外,他倒是没见过女扮男装入朝堂的人,估计别人也没见过,这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很遭?
“寡人会为你打点好一切。”嬴政觉着她也算是为自己办事,总不好真的让她被发现然后被问罪吧,他好歹是皇帝,隐瞒下一件事还算简单。
宣瑾作揖:“太感谢了大王!”
“但寡人必须要告诉你的是,寡人不能保证所变的法都如你所想,若是最后强差人意,你也不能将过错全归咎于寡人,毕竟设法容易施法难。”
“这我清楚,而我并非那种一失败就放弃之人,秦朝未来还有好长时间,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嬴政幽暗的眼眸盯着她,心说她竟还对兵法有些了解。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宣瑾低头浅笑,她可能是没有,但那评论区里的人可都是大神,她照着做还不会吗?
“还有一事。”
嬴政抬眸:“寡人可只许你两个承诺,若你再提,答不答应便全在寡人了。”
宣瑾挠头,“我明白我明白,就是说一下,既然我可为官,那么秦朝的女性……”
“不能,寡人先前在副本里只答应你女子也可有多夫,但这已是寡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后续能否实施,也全靠寡人推进,这会得到什么后果尚且犹未可知,若是还让女子为官,怕是根本行不通。”
他能记得副本所答应之事已是不易,如果她再进行要求,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些?
【有些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你应先将眼前之事完成,再谈其他。】
宣瑾看到了这句评论,于是她道:“整件事情都是我提出的,在实施这些事之前,大王只管做好我的靠山,届时若真能功成,再谈其他。”
嬴政应和下来。
他对自己现在的能力有一定清醒的认知,能够给宣瑾两个承诺,已是他能够做的最大让步,这还不提中间会出现什么事,一旦让敌国发现他正在变法,惹的人心惶惶,到时征兵都是件难事。
而且对于女子为官这件事,他暂且能够保宣瑾一人无恙,若再多加几人,甚至几十人,朝野之中的那些老顽固,怕是都要给他使绊子,给他使绊子他倒是还能解决,若是给那些女子呢?她们没有根基,像一层窗户纸一戳就碎,他让哪儿保她们?
宣瑾对上他的眼睛,约莫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视线悄悄向下移,桌案上那显眼的评论当即进了她的眼:
【如果你想让女子为官,那么首先就要做一件事——教育。女性的教育,从古代便落下了,没有一个男人会真正考虑女性的处境,他们大部分只在意他们自己,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一定要争取改变这种局面。】
改变……果然要做什么事都少不了改变,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怎么要改变的事这么多?!
“寡人可让你入朝,还是让你以女扮男装的形式,是因为你懂的多,思想较为活泛,至于其他女性,她们并未学四书五经,更不通为官之道,有的甚至不识字,入朝堂也是白白遭人耻笑,这件事说小了,是在胡闹,说大了,便就是给朝堂添加负担,你能明白吗?”
宣瑾羞愧地点头。
她还在说什么让女子为官,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有普及,还何谈这个!嬴政简直是说到了点子上!
“大王,”宣瑾正色起来,直起脊背,对他作揖,嬴政与她聊了这么久,她都是一脸笑容,唯独这次,她正经的不见半分笑意,他同时也以严肃面对着她。
“教育是增强国力的另一种方式,大王不可只让男子学知识,女子却只学礼仪,这听着就不够公平,当然大王您说过,不可能所有人都享受到公平,但却不能因此而不去做。”
“女性的毅力不比男性差,凭何我们就要做那只能操劳家务的人?就因为一个女字吗?实在是可笑。”
“教育之事……确实应该普及。”嬴政心说,现在认字的人大部分是贵族,他们在朝堂上的位置久久不曾挪动,基本已成固定,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阵营,做的事没有一件是能够细查的,这就对他的统治极为不利,若是……
“若是能让没有根基之人进入朝堂,再加以说服,他们定会对大王感激涕零,为大王马首是瞻。”宣瑾抢先一步说出嬴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