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我瞧着你很面熟啊,像是在哪里见过。”
一行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从洞口里走出来,不出意料,为首的是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从洞口里出来后,他就瞧见不远处有位少女,正悠闲端坐于前,翘起她纤细小腿,微微弓腰,用手单撑着其中一边脸颊。
“你究竟是谁?”老头眉目紧微弯,紧抿薄唇,对上上官玉那纯净的眼眸。他很确定,她不识得此人,也没听说过永安有如此剑术卓绝的女将。若有,也不该出现在此。
树入了秋,叶子较为金黄剔透,在秋风中飘洒。微风拂过她的脸颊,稚嫩且陌生的少女没给他回复,只见她轻轻掠下掉落在头上的叶子,轻轻道:“老头,你该给我个解释的。”上官玉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话锋一转,“不过,不是现在。”
没待他回应,上官玉就已夺步上前,以偏身不见其他影的速度,展开他们之间的杀戮。尽管军卒们有所准备,但还是被她连杀几个,一度陷入猝不及防的局面。
老头脸色一沉,握起弯刀就划破泥地,闪现在上官玉的身前,用刀挡剑止住杀戮。鸠血的锋利,非能用钝刀便得阻,而此之举动,也无疑是饮鸠止渴。
果不其然,上官玉明眼间发觉到,对面压在剑上的力量开始加大起来,直至借助一股强劲将她推离。单膝着地,紧紧拽起鸠血,一脸邪魅样的勾了勾唇角。
“老头,功夫实在了得。”真相,愈加讨趣。
老头的手颤了下,一个不稳就将弯刀扔在地上,受到巨大冲击的弯刀则在众人面前碎了起来。一块,俩块,最后只剩得一地铁片和一个柄头。
上官玉窥见老头冷意涨满,心中愈加兴奋:“老头,再来!”
老头垂下眼帘,收起心中的最后一丝轻视,从身旁军卒手上夺过一把兵器,当即就迎上上官玉的攻击。暗道,这女人很强,若不再用尽全力,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可老头实力也不弱,几招下来,虽处于弱势,但至少还活着。而上官玉愈打就愈加兴奋,时不时往她身上切几道口子,就是不杀他。
察觉不妙,老头一急之下,就朝着军卒们大喊:“一起上!她若不死,你们都别想从她手里活着离开。”
“杀了她!夺了她的剑!献给最尊贵的王。”
上官玉站在原地,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土,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正愁你们不上呢,几个蠢货,闹剧早该结束了。
几招几式下来,上官玉刻意避开那个老头的位置,随意穿梭人群,在不同方向不同位置划过他们的脖颈。最后,他们也不负上官玉所望,个个撑不过一刻,“唰唰”倒地。
解决完最后几个军卒时,上官玉将鸠血反扣在身后,站立在那,看着尸堆上唯一活着的老头浅然笑道:
“老头,就剩你了。”
“想怎么死?”
老头将自己掩饰的很好,于她身前鹤立而站,即便被打成重伤,也依旧气势不减半分。许是对死人见怪不怪,现如今轮到自己时,也不惊恐半分。
终会成就白骨,有何可惧?只是,他不甘,他竟会败于一介无名无籍的毛头丫头手中。
“杀我之前,能否与我说,你究竟是何人?”
“当然可以。”上官玉应了,但又没完全应,“不过老头你,又能不能同我讲讲,俩年前在青州无依无靠的老乞,最后为何会成了阿史那的军卒?”
不仅如此,这位老乞还带着年仅十三的女乞儿。
当年那老乞声称自己大限将至,便求当时在青州巡察的上官玉收留她,让他能够安心入土。上官玉怜她孤女身世,流落在外无依无靠,便应了下来。
此女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上官玉便想着让父亲收她为养女,冠以上官氏名,取字穆宁。为了让她仕途无忧,上官玉便将她当成男子,在府上暗自培养。
上官穆宁也不负她的期望,十四岁时以男子之名参加科举,最后以压贺知岐一头之绩成为当时的科举状元。在上官玉安排下,上官穆宁仅仅用了一年,就当上兵部尚书,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阶官员。
“什么老乞,你莫要胡说八道!”老头仿佛回忆起什么,但为了不过多漏馅,他赶忙否定上官玉的话。
“你当真想不起来?”上官玉朝他缓缓靠近,鸠血划破土地,发出“沙沙”之音,剑上沾染的血顺着势头流下又脏了一路。
蜀地兵防图的丢失,绝对跟上官穆宁脱不了干系。官兵搜捕宰相府的那日,上官穆宁寻了个蹩脚的借口来探她,说是给她带了几箱好东西。可结果是,不仅东西没见着,接着就是暗室走水,她还没来得及去瞧缘故,就被军兵带走。
那间暗室是上官穆宁居住在宰相府时,上官玉赏给她的,但这也仅有她二人知晓。后来,上官穆宁有自己的府邸,回来探视的次数就开始少的可怜。
她被关押在狱中时,偷盗兵防图的小贼畏罪自杀在那间暗室,而且还是在刑部尚书的亲自见证下。
“哦不,老头,我换种说法吧。”上官玉在笑意正浓时刻意压低嗓音,“上官穆宁,是不是安插在永安的奸细?”
老头闻言,瞳孔瞬间睁大,指头指上官玉,满脸惧色:“你你你,你怎知她……”像是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其他话语:“你莫非是她?”
可当他仔细一想,后面那个猜测更加令他恐惧,就连那指头都咋那颤抖不已,连人带滚的朝后方爬去。蜀地这边,数月前便得知女相上官玉,被当众斩首,朝廷上的那位,都曾传过信回来,示意此事属实。
“你…怕不是鬼?”颤抖的音嗓说完,老头转身爬起想逃跑。上官玉当然不能让他如意,挥手一扔,就将鸠血刺出,直击脏腑。老头没撑到一秒,就肢解似的跌倒在地。
老头一死,便出现实打实的地动山摇,这山谷要被埋没了。上官玉冷冷的望着洞口,一个接一个的滚石缓缓落下,就差把洞口给堵了。
那个偷窥狂,楚宴离,竟还在洞中未出来。
丝丝忧色闪过眼底,让人抓不住,却又让人瞧得清残影。上官玉既没进去寻他的打算,又自知,进去也无济于事。
“女侠,你的剑,我就先带走了。”清脆的少年音传来时,人已只剩得个侧脸,后又直接跳入林中消失不见,连带着不见的是那把插在老头身上的鸠血。
“是他。”上官玉眼神凌厉,脑海里浮出一个人影。
方才那个被老头赶走的小鬼头。
山石崩乱声愈加强烈,她不确定楚宴离是否还活着,但鸠血绝对不能丢。小腿一迈,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紧追其后。
葱郁叶林里,俩只身影来回掠去,谁也不服谁。有时那小鬼头趣味大起,用剑望树上刮几下,给上官玉制造点麻烦,而血渍也逐渐被沾染干净。小鬼头的甲衣早已丢在那溶洞之中,身影灵活,来去自如。即使是底子好的上官玉,追他到邻近的一座城内,都未能将他逮住。
流舟城?蜀地内的一座小城。
上官玉此时的身份一览无余,在城门处察检的阿史那官兵仅仅在她身上留几眼,或者问些简单问题,就直接放她进去。可她还没走远,官兵就直当道:
“弟兄们,瞧见方才那娘们了吗?绝色啊!”
“啧啧,瞧你那出息样。”
“我还想来点虐缘呢……”
“在城里,不都归我们管?小小娘们,还不手到擒来?”
“你…哈哈哈哈。”
上官玉:“…”找到剑再收拾你们。
恶趣的阿史那官兵,上官玉实在没有欲望再听,蜀地由这种人手里,也不知会变成何种模样。
流舟的街道市集还是如往常般热闹,摊贩的吆喝声不断:“卖糖葫芦咯!”“新鲜出炉的点心嘞”“客官,要来吃点什么吗?”…男人有些腼腆,微微低下头颅,搓了搓小指头,最后在面馆小二的热情吆喝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身上都没点银子,都还要装一把吗?上官玉挤了一下眉角,对这个男人十分不屑。
等等!为什么这里没有女人的身影?
上官玉很快便意识到,这条街道上全是男人。即便她在僻处寻到一俩只影子,也只会怒火中烧,女人们竟跪倒在地,乞求自家男人闪她耳光。
阿史那究竟对流舟城做了什么?蜀地其他处都这般?女人地位竟如此低下?这些,上官玉暂都还不知晓。
上官玉越过他们时,不少人驻足回首,明着她的面热议起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简直伤风败俗。”
“谁知?怕不是没男人要,出来勾引人。”
“哇,大壮,你在胡言乱语吗?这娘们如此佳色,会无人上门娶亲?你日后怕是都娶不上这种的。”
“呵呵,浪荡的女人,我也不屑要。”
在嘈杂的碎语下,有个自称算命无测的道人朝上官玉,缓缓上前问道:“这位姑娘,我瞧你印堂发黑,面容红润,最近怕是会诸事不顺啊。”
道人年龄有些偏大,毛发白到仅剩几根,脚步一拐一拐的。除此之外,他还是个独眼,眼神不好,不知在看谁,可又偏偏站在上官玉面前。
“害处说完了,道人不妨与我讲讲,这利处又在何处?”上官玉总瞧着这神棍与那小鬼头的面容有些神似,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