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所说,萧太后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才对她胞弟的遗腹子千娇百宠,以至惯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错,京都百姓皆可作证。”裴嫣猛灌一口水后连连点头。

    “我今日听长公主说,萧太后在他们二人中好似更偏心萧建德,姑侄竟比母女还亲?”风邑澜想从炭炉中拿出红薯,却被季祁策先一步打掉伸出去的手,轻声呵道,“这么烫就敢拿,手不想要了?”

    小六利落地打开炭炉盖子,徒手将烤得流油的地瓜拿出来,嘴上还得说着“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女中豪杰啊”。

    单一心里一紧,连忙去看风邑澜的反应,预料中的脸红怒气并没有出现,这女子反倒懒洋洋地躺回摇椅中爽朗一笑道,“马马虎虎吧,还需努力。”

    风邑澜这边刚说完,单五便闪身抢了一个红薯边剥着皮边嗤笑,“哧,你还真不害臊。”

    “此话怎讲?”风邑澜不惯着,转头看着单五,“夸赞男子不都是说胆大勇敢,怎么这话用在女人身上就不成夸奖了?”

    单五张张嘴哑口无言,无助地看向季祁策,后者眨眨眼不去接单五释放的信号,将手中剥好的红薯递给风邑澜,“都别说了,趁热吃吧。”

    见气氛没有丝毫尴尬僵硬,反而更融洽了些,五虎卫也都随意了些,卸下防备上前将烤好的果子红薯分着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风邑澜也不扭捏,顺手接过来品尝,看着亭外细碎的白,感叹道,“又下雪了,是祥瑞。”

    严寒冬日雪夜,一伙人在亭下围炉烤火,品尝喷香美味,人生少许的惬意时刻。

    季祁策离开炭炉,做到了风口处,偏头看向风邑澜,突然出声问,“殿下答应了你什么?”

    风邑澜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说到这事,我得谢谢二爷帮我美言。”

    季祁策立即端坐,轻仰头笑道,“小事。”

    “许诺了什么果断时间你就知道了。”风邑澜说完擦擦手,靠着亭柱望着雪夜中的明月,霎那间,名为孤寂的情绪笼罩了她,在那个遥远的梦中,她也有着同生共死的战友,有着不亲却也牵挂的亲人,可在这里,她是真真正正地孤身一人。

    手上一暖,风邑澜回过神来,原来是季祁策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明日你会露面吗?”

    闻言,众人看了过来,风邑澜与裴嫣相识几秒,季祁策起身离开小亭,示意风邑澜跟上,后者追上他,两人走在一起。

    风邑澜淡笑摇头,“说起这个,忘了谢谢你帮我掩饰身份。”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个,”季祁策轻笑,“乌小霜。”

    “不在乎什么?名声?”风邑澜转头瞥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虚伪?面上说着支持帮助她们改行换业背地里却生怕沾染一丝风尘?”

    “风邑澜,你不能别总是错会我的意思,”季祁策蹙眉,“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刚刚我在自白,我就是怕被别人认出来,影响我以后的计划。”风邑澜面目沉静如冰,看着季祁策愣神的面庞垂头微笑,“还记得那晚我说得话吗,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还心机多疑。”

    季祁策看着她倔强的脸庞叹了口气,肩膀一沉,低头又抬头突然道,“那也是人之常情。”

    风邑澜一怔,我说我心机多疑,你却道人之常情。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又指了指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撂下他快步返回小亭。季祁策后几步跟着她,“长公主跟你说了什么?”

    风邑澜突然顿住,紧盯着季祁策,好似明白了什么,“是你让长公主问我与尚良哲什么关系的?”

    “我,我没有!”季祁策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风邑澜给他一个白眼,“那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

    风邑澜埋怨他这种小事也要讲与别人,季祁策一言不发被说了几句,连忙道,“我并没有让殿下问你,知道箫建德为什么怕惹尚良哲吗?因为他是陛下的私生子。”

    风邑澜停住脚步,她反应了一会才望向季祁策,听到后者继续道,“当年长公主与尚良哲的母亲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人死后,恨延续到尚良哲身上,若不是陛下护着,他怕早已死过千百次了。”

    “什么深仇大恨,再怎么说,也是姑侄。”

    “皇家没有那么多情分讲,这些往事说是秘闻其实朝中不少老人都知道,我还是无意中听家中长辈讲的,”季祁策拉了下风邑澜的胳膊,“你孤身来到京都,事宜杂错,况且身有狱讼未乾,亦无以立安,凡事徐来,切勿莽撞。”

    风邑澜失神地看着季祁策,不受大脑控制地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几日我见你忧心忙碌,我也静下来想了想,距闵城破不过月余,风邑澜,明日我带你去台吴池玩可好?”季祁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说出在心中演练过数次的话,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处表情。

    风邑澜感觉话全部堆积在喉间,错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周遭静寂,冬夜少了蝉鸣更是无声,一直抱着汤婆子的手没有受一点冻,泪珠滚落的地方被风一吹却是刺骨的疼,她垂眸,看着季祁策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抿掉那咸水,将自己暖呼呼的手覆在冰冷宽厚的手背上,小声嘟囔了句,“季祁策,风吹得我脸好疼。”

    青年先是傻乎乎地“啊”了一声,随后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捧起女子低垂的脸庞,见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喉结一紧,紧接着叹了气,用拇指将她的泪水抹去,“风太大,躲我身后就好了。”

    *

    明华宫深夜

    李幼蓉从上书房处回到寝殿,挥手遣散侍女,“都下去。”

    声音全然不似对风邑澜般柔软,而是冷酷,不可违抗,皇长女的命令无人敢不听,很快偌大的寝殿只有身着华服的她一人。

    月光透过窗格散在寝殿的石砖上,映衬出美丽的花纹,李幼蓉卸下力气,疲惫不堪如孩童般坐在地上,全不在意华丽珍贵的服饰是否会弄脏,她伸出细白的手试图去挡住月光,“师傅,徒儿今天遇到个很投缘的女孩,我把莲山庄送给她了,以后莲花再次盛开的时候,我就不去看你了。”

    *

    “欸,刘婶,香池阁今日开门,热闹坏了,怎么不去瞧瞧?”年轻女子与好友结伴停下,询问正在晾晒的邻里。

    “那不是青楼吗?我一介妇人去算什么,休要胡说。”

    “害,早翻篇了,你都不知道,那里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据说比官老爷的府邸还暖和,而且今晚还有西域舞看,很是稀奇,不去凑个热闹?”

    “真这么暖和?我能带着我家娃去不?”

    “怎么不行,小孩都成群结队地去啊!”

    “那感情好,我这就收拾收拾去瞧瞧。”

    一层温泉浴池、牌九游戏、歌舞弹唱,二层美酒佳肴、亲朋聚会,三层住宿室屋,几乎可以说是包揽万象。

    海湛芳站在四楼栏杆处,看着络绎不绝地人前来,不由敬佩起风邑澜的远见,幸亏当日听她的扩大了格局,不然还真不够下脚的,而原本应该如往常一般前去前堂笼客的她也在风邑澜的吩咐下,稳当当地镇做在高楼之上,为香池阁又附了层神秘色彩。

    在香池阁一进门最醒目的位置被风邑澜做成了广告位,此刻上面写着:

    “人生不怕跌倒,合华学宫助您重头来过”“是否在为生活无路而苦恼,吾在莲山庄等予。”“想学技术,就到合华学宫”“七天速成,包教包会”“女子也有凌云志,女子第一学府”“官方打造,绝对权威”

    种种类似于此的字眼,海湛芳原本对她所说的“宣传”还抱有疑问,果然说千万不如做一次,常年沉浮市井的她时到今日,也才将将明白她那暗藏的目的,不得不说,就算是她也被那醒目的字眼吸引了。

    可这个合华学宫,真如所说的那般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