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裹挟着热浪扑进操场,许山晴的校服后背早已洇出深色的汗渍。

    跑操结束的哨声刚落,学生们便如同归巢的蚁群,朝着教学楼蜂拥而去。她攥着扶手,任由人流推着自己挪动,金属栏杆被晒得发烫,烫得掌心发麻。前方的人潮密不透风,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在闷热的楼道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黏腻。

    汗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在锁骨处凝成细小的水珠。正当她被挤得几乎喘不过气时,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带着书本翻动的“呼哧”声,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像夏日骤雨前的微风,吹散了她额前黏腻的碎发。许山晴回头,只见萧秋踮着脚站在身后,用那本古风封面的书轻轻扇动,书页间漏下的风温柔地拂过她泛红的脸颊。

    此刻的萧秋与往日不同,她标志性的部编版政治课本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青色的封面上,工笔勾勒的白鹤振翅欲飞,泼墨般的云纹间,烫金的“思卿集”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书脊处印着“萧秋 著”的字样,字迹工整而娟秀。

    萧秋艰难地挤上一个台阶,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却仍朝许山晴露出明亮的笑容。她一把拉住许山晴的手,指尖带着少年特有的温热。两人穿过人群,拐进二楼的楼道时,身后的喧嚣瞬间被隔绝。瓷砖地面泛着清凉,风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灌进来,吹散了满身燥热。

    “萧秋,我们教室在三楼。”许山晴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地开口。

    “换个思路走,会更快。”

    萧秋眨了眨眼,将手中的书塞进许山晴怀里,转身朝中间楼道的走廊走去。她的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白衬衫下摆被风鼓起,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两人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光影在她们身上交错成跳动的光斑。当熟悉的教室门牌号出现在眼前时,许山晴仍有些恍惚。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书,封面的纹理细腻而古朴,仿佛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等待。

    “这是……《思卿集》?关于什么的?”

    许山晴翻开扉页,淡雅的墨香扑面而来。泛黄的书页上,一行小字工整地写着:“这本诗集,献给我的许山晴同学”。字迹圆润饱满,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反复练习过无数遍才落下的笔。

    萧秋靠在窗边,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的眼底藏着紧张与期待: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给你写过一张小纸条,说我要出书了。”

    记忆突然被唤醒。那是某个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洒在课桌上,萧秋偷偷塞给她一张折成心形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要出书了!”而她当时随手回了句:“太好了,给我留一本。”本以为只是少年人的玩笑,却不想被对方郑重地记了这么久。

    “这么久的事,你竟然还能记住?”许山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那是当然!”魏如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到两人中间,

    “萧秋当时天天和我们说你如何如何,每件关于你的事,她比背《石钟山记》记得还清楚呢!”

    许山晴翻开诗集,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像是某个春天的私语。

    生日那天的《水调歌头》被工工整整地誊写在彩笺上。

    “蛾眉引霓裳,流水衬高山。”许山晴轻声诵读,眼前浮现出那晚的场景:

    烛光摇曳的蛋糕前,萧秋红着脸念诗的模样。那时的她以为那只是好友的祝福,此刻重读,字里行间的深情却如潮水般涌来。

    “你是我写诗的开始。”萧秋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而温柔,

    “如果没有你,没有那场惊心动魄的救赎,我永远不会想起,用诗歌为你注解。”

    许山晴抬起头,与萧秋的目光相撞。少女的眼中盛满星光,仿佛藏着整个宇宙的温柔。她突然想起那些被萧秋悄悄藏在课桌里的巧克力,那些放学路上分享的心事,那些在她语文考试最无助时递来的纸条。原来所有的细节,都被对方精心编织成了诗。

    “这本诗集,你怎么拖了这么久才给我?”

    许山晴轻轻抚摸着书页,指尖触到某处微微凹陷的痕迹,像是反复描摹留下的印记。

    萧秋望向窗外的梧桐树,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因为我当时不敢。”她顿了顿,嘴角扬起释然的笑,

    “现在我想告诉你,你即美学本身,是所有诗歌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