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血已经干了,辛灼棠盯着手上的黑褐色发愣,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甩甩头,艰难地坐起身,看向周围环境。屋子内有两排书架,靠窗的桌子上有笔墨架。
看来自己正在一个书房里,门大敞着,阳光直射进来,有些刺眼。
她的后面躺着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穿着身石青色的圆领袍,一动不动。
辛灼棠往后面挪动两步,看清他的样子。男子身上有多道口子,衣襟敞开,皮肉翻卷,伤口的血已经干了,身上的衣服被流出的血浸染成深色。
男子的眼睛大睁,好似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辛灼棠苦笑,自己根本不认识这男子,为何会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看来自己是被人做局,当了只替罪羊。
她抬手揉着酸痛的后颈,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中午吃完饭后,守直闹着要去逛平福街,自己刚开始还有性子陪她。
后面自己实在累了,看守直还满是精力,不想扰她兴致,便给她留下些钱,转而一个人去往安和堂寻找马老板。
安和堂在平福街的丙安巷里,辛灼棠问着路人弯了几个巷子才找到。
辛灼棠记得自己敲响安和堂的门的时候,有个敦厚温和的声音让自己进来,不过进来后空无一人,然后自己就没了意识。
她的感官慢慢恢复,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中年男子,胃里一阵翻滚。
辛灼棠连忙站起身,跑了出去,外面天井的东南角有颗树,她加快速度跑到那里,吐个痛快。
“大人,快来,快来啊。”
辛灼棠吐完,就听到一道尖细造作的声音响起。
“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辛灼棠抬起头,陆律书和其他两个捕快站在台阶上,陆律书正愣愣地看着她。
陆律书并未愣多久,他三两步走到辛灼棠的身边,拿出一张帕子递给辛灼棠。
“大人,她是凶手啊。”
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挤了过来,她的脸上布着泪痕,眼中带着惊恐。
“马夫人,在证据确凿前,不要直接定罪。”陆律书皱眉道。
马夫人见陆律书回怼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尴尬地点点头。
“辛姑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陆律书看着辛灼棠,认真道。
辛灼棠点点头,她捏紧手上的帕子,现在这个情形,受害者躺在自己附近,还有证人,自己是想跑也跑不了。
官府牌匾上挂着“肃静”“回避”牌,大门两侧设鼓架以供鸣冤。大堂中-央置公案,后面挂“明镜高悬”牌,两侧站着衙役。
辛灼棠看着眼前肃静的公堂,自己来此处的次数寥寥无几,没想到这一次来以杀人凶手的身份来到这里,她苦笑着摇头。
县令看着眼前的几人和抬回来的尸体,摇着头叹了口气,旁边的主簿立马递上一杯茶。
县令喝口茶,悠悠说道,“刘氏,你的意思是你的夫君马多钱是被她杀的?”
“大人,我亲眼见到我夫君的尸体躺在她旁边,只有他们二人在书房里。”刘思娥说着,眼角又划下两滴泪。
“我与你夫君根本不认识,为何要对他动手?”
辛灼棠眼神犀利,盯着刘思娥问道。
刘思娥被她问的一愣,捻着手帕在眼角擦了两下,虚虚回道,“可是我只见到你一人在那里。”
她说完,又低声哭了起来。
县令听到哭声,感觉头大得很,他拿起惊堂木敲了敲,咳两声,清清嗓子,“辛氏说的没错,刘氏你没有看到作案过程,不能直接说明她是凶手。”
他摸着下巴的一小撮胡子,思索一番道,“马多钱的尸体送到仵作那里,至于辛氏的话。。”
刘思娥听到马多钱的尸体要送到仵作那里,三两步跑到他的尸体旁,两只手扒在上面,悲切地哭着,嘴里喊着“不要碰他,我要给他下葬。”
言语间满是对要把尸体送到仵作那里的决定的不满。
县令抬抬手,旁边的衙役走到刘思娥旁边将她架起来,与马多钱的尸体分开,刘思娥被衙役的粗鲁惊吓到,哭声变得越来越弱。
辛灼棠看出县令的犹豫,她快速道,“大人,我记得在安和堂的门口,我听到一声‘进来’,进到安和堂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我也不知为何马多钱的尸体会在我身边。”
县令点点头,抬抬下巴示意辛灼棠继续说下去。
“大人,我想求四日来调查此事,若是四日后还没有找到凶手,那我会自觉入狱,随您处置。”
辛灼棠恳切地看着县令,神色认真地作出承诺。
她这是在赌,既然已经入了局,与其被动下狱,不如主动去寻找真相。
县令敲着桌子,眼睛在几人来回看着,思考着辛灼棠的提议。
未几,他端起茶,小酌一口,悠悠道,“可以,不过我最多给你三日。”
辛灼棠知道由仵作初检到复检不过两三日,之后便是堂审,她哪敢有异议,拱手应道,“多谢大人,三日之期,一言为定。”
“不过我可否向大人要个帮手?”辛灼棠话锋一转。
“那得看你要的人愿不愿意帮忙。”县令饶有兴趣地回道。
“我想要陆律书捕快与我一起调查,陆捕快,可以吗?”辛灼棠看向旁边的陆律书。
陆律书点点头,面向县令拱手道,“大人,我愿意与辛姑娘一起调查此案。”
陆律书是捕快,作为官府人员,在公堂上他无法为辛灼棠说些什么。但若是能帮到辛灼棠,他自然是十二分愿意。
县令站起身,拍拍肚子,“马多钱的尸体送到仵作那,辛氏三日之后若是找不到凶手,那你就是凶手。”
天上的云被渡上一层淡金色,中间的云层聚成翻涌的火浪,向周围吞噬着,直到将周围的云层也染成一样的橘红色。
辛灼棠站在官府外,脚下踩着颗石子,将它反复碾着,最后再将它一脚踢出。
她闻着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心中百感交集,只想回去沐浴,将心中的烦闷洗个干净。
“我们半日不见,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守直看着她手上的黑褐色,眼中满是惊奇。
守直去安和堂找辛灼棠时,被人告知她被带去了官府。
官府内审案,寻常百姓不得喧哗,她没法直接问,只能在官府外等着辛灼棠。
“别打趣我了,这次若是干不好,那真是要杀头了。”辛灼棠说完,还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陆律书被县令留下来,辛灼棠在官府门口来回踱步。待他出来时,辛灼棠迎上去。
“陆捕快,我记得我醒来时手上有匕首,可否拜托你将它找到给我?”
辛灼棠当时脑子混沌,只顾着身旁的尸体,忘记了那把凶器。
制作匕首的匠人通常会在匕首的手柄或者刀刃处刻个标识,表示是自己的手艺。
现在这把匕首应该在官府内,只要自己找到那它,也能顺藤摸瓜,多个线索。
“好,辛姑娘。明日午时,我们在马安街六角巷的茶馆碰面。”
陆律书约定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几人就此分别。
翌日一早,辛灼棠和守直出现在平福街的丙安巷。
辛灼棠今日来做的就是调查马多钱的平生,了解他平日里是否有什么仇人。
马老板并非一直住在安和堂,他以前住在源水村,后面才搬到丙安巷。
丙安巷是条小巷子,路道狭窄,两个人过都有些拥挤。
巷子里面居住的人并不多,只有十来户人家。除去安和堂的虎头门,其他的人家大都是朴素的一扇木门。
两人分开行动,访问几户人家。
辛灼棠敲响安和堂旁边的木门,打开门的是个老婆婆。
老婆婆佝偻着腰,杵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木门,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生人。
“婆婆,我是来问关于你隔壁人家的一些事。”
辛灼棠面带笑容,语气温和。
老婆婆的眼神变得没那么警惕,“你问吧。”
“我想问住你隔壁的马老板为人如何,平日里你住在这,有没有听到隔壁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辛灼棠问道。
丙安巷不大,若是平日邻里有吵架声,住在隔壁的人家肯定能听到。
“我平日里很少出去,马老板为人我不知如何。至于有什么动静……”
老婆婆眯着眼想了想,手上的拐杖轻轻地点着地,发出“笃笃”的声音。
半晌,老婆婆啊了一声,回忆道,“隔壁常有吵架声传来,不过吵架的声音略有不同。”
辛灼棠激动起来,“有什么不同?”
“马老板的声音温和,与他吵架的有时是尖细的女声,有时是沙哑的男声。昨日我睡觉时,吵架声直接将我吵醒,是沙哑的男声。”老婆婆道。
“你有听到什么内容吗?”辛灼棠问道。
“我就听见马老板说什么要调回原价,两个人吵得很凶,夹杂着家乡话,我没听懂多少。”老婆婆道。
“好,多谢阿婆。”辛灼棠谢完,飞快地赶往下一户人家。
两人定在丙安巷的巷口碰面,辛灼棠提前问完了,她站在巷口的大树下,手上捏着片叶子,来回踱步。
守直慢悠悠地走过来,两人将问来的信息互通一番。
巷子里的人平日里都要出去务工,马老板又不是经常出现在巷子里,大都对他的为人不了解。
至于争吵声,住在安和堂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听见,大都是中午的时候争吵。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向马老板买猪的人?”守直吃着带来的零嘴,含糊不清地问道。
辛灼棠点点头,将手上的叶子慢慢撕开。
卖猪的商户要向官府登记信息,昨日回来前,她向官府要了一份信息。上面记录着平日里向马老板买猪的人的名字和购买的次数。
她昨晚研究过,只有两人近两次没有向马老板继续购买猪。
源水村的赵屠户和山头村的田屠户。
结合老婆婆的说法,有人因涨价的事情和马老板吵了起来,那就只需去找马老板的同乡即可。
那就是赵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