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律书抬手在辛灼棠的眼前晃了晃,问道:“辛姑娘,你还好吗?”
半晌,辛灼棠摇摇头,“没事。”
辛灼棠乱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刚才的匕首离她的眼睛只有一拳的距离,辛灼棠直面伍力扭曲癫狂的脸,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陆律书微笑道:“没事就好,好在我来得还算及时。”
辛灼棠抿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你,陆捕快。”
陆律书那一脚踢的很重,伍力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左右挪动,想爬起来。
守直怒道:“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守直心里觉得不解气,走到伍力旁边,再补了几脚,地上的人彻底不动弹了。
刘思娥半蹲在伍力的面前,给了他几巴掌,新伤加旧伤,伍力的脸彻底肿了。
刘思娥道:“伍力,你真够恶心。”
“思娥,思娥,我......”
“我被爹娘卖给老头,被他人嘲笑轻视,我都没哭,那是因为我没法,我不在乎。你让我在乎,却又轻视我。你可真是个混-蛋。”
“对不起,辛姑娘。那日-你会听到马老板的声音,是因为我比较会仿声。伍力刚杀了人,你那时突然来安和堂,便让你当了替罪羊。”
刘思娥面对着辛灼棠,嘴角上扬,泪却顺着脸颊流下。
辛灼棠张了张口,自己被刘思娥欺骗背上锅,若说心里不气,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看着刘思娥那张泪脸,五味杂陈,最后却没说什么,只是拿出帕子递给刘思娥。
“谢谢你,辛姑娘。”
刘思娥接过帕子,仰着头,将帕子覆在脸上。四下无声,唯有细细的哽咽声响起,惊起涟漪。
翌日,官府内。
县令端坐在公堂正上方,身着官服。公堂两侧设有书吏,分别站着衙役。
辛灼棠,刘思娥,被绑着的伍力,以及昨日她们找来的两位证人,几人站在空地处,等候问审。
辛灼棠走向前,朝着县令行了一礼。
“大人,我要告发凶手伍力,戴罪立功。”
辛灼棠指向地上被绑着的伍力,只见伍力浑身一颤,如惊弓之鸟般,嘴里哆嗦着“我不是,我不是”。
“辛氏,你说伍力是凶手,可有证据?”
“大人,请容我慢慢道来。”
辛灼棠将匕首,血衣递给旁边站着的衙役,再由其转交给县令。
“大人,这是证据。凶手伍力在吸食快神仙后,被马老板发现,两人大吵一架,后伍力情绪激动,失手杀了马老板。这把匕首是刘思娥在打铁铺铸成赠与伍力,血衣乃伍力杀人时所穿。”辛灼棠道。
“可有证人?”县令道。
辛灼棠朝着身后几人招招手,“大人,这是几位证人。”
三人人走向前,一一自我介绍了起来。
“小的叫牛六,是在猪场工作的。那日小的本来只在早上值日,但是伍力仗着他管事的身份,强行让小的下午替他值日。”
“小的叫孙六福,是开典当铺的,伍力是我的老主顾,他向我借了点债。马老板死的那日中午,我去找他要债,正巧碰到他和马老板争吵,不过后来在安和堂门口碰到马夫人,她替伍力还了那笔债,我便回去了。”
“大人,民妇刘思娥乃马老板继室,亲眼见证马老板为伍力所杀,不过民妇还有一事禀告。”
县令点点头,“什么事?”
刘思娥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颜色剔透饱满,一面未刻什么,一面刻着莲花。
“伍力是马老板的儿子,这枚玉佩乃是马老板赠与伍力母亲,对着光能看出背面上刻着个‘马’字。”
玉佩被县令提在手上,他将玉佩微微一转,看了几眼,再将玉佩握在手中。
这块玉佩昨日辛灼棠便看过了,玉佩透过光,便可在背面的右下角,看到一个“马”字。玉佩是伍力买快神仙典当出去的,是刘思娥将它赎回来,想给伍力一个惊喜。
“民妇要揭发伍力,戴罪立功。伍力此人平日里脾气顽劣,还是个瘾君子。那日我回安和堂,碰到他对马老板痛下杀手。民妇会仿声,被他威胁,他那时神志不清,民妇只好模仿马老板的声音,欺骗了来安和堂找马老板的辛姑娘。”
刘思娥知道伍力的真面目后,自然不会念着旧情,把自己搭在里头,当然是越早撇清越好。
县令听后,在几人之间来回巡视着,最后停留在伍力身上,问道,“伍力,你可认?”
地上被绑着的伍力神情恍惚,听到县令提及自己,慌忙摇头,眼神躲闪,“不是我,不是我。”他突然笑了起来,
“砰”——
惊堂木被县令重重拍响。
“伍力,真的不是你?”
县令盯着伍力,双目圆睁,俨如地狱判官,威严冷酷。
伍力被威慑,哆嗦着点头,又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刘思娥这个破烂货,她骗人,她是自愿的。我们是乱-伦,她喜欢我,她自愿帮我的,自愿的!!!”
他说完抬头,却只见刘思娥一张平静的脸,笑声戛然而止。
伍力时而呆滞时而癫狂,话说不明白,自是不可信。众人只道他是想拖人下水,无人信他的话。
“伍力,杀人偿命,作为子女却不孝杀父,罪大恶极,三日之后当众处刑。”
随着县令话音落下,刑签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伍力两眼呆滞,被衙役拖下去的时候,并未挣-扎,只是嘴里念叨着“我不是凶手。”
堂审用了一个上午,官府旁本来还围着些看热闹的百姓,在伍力被拖走时就散的差不多,回家吃中饭去了。
辛灼棠与刘思娥一同出官府时,已经日悬中天了。
两人站在官府外的空地处。
“辛姑娘,你若还想买猪,可来找我,半价卖你。”
“我......”
辛灼棠确实还有买猪的计划,可是摊上命案,她早就打算换家买了。但刘思娥这提议又很诱-人,让她有些许犹豫。
“若是辛姑娘的话,还可额外再送一头。”刘思娥继续加码
辛灼棠听到刘思娥的再一次让步,知晓她是存着感谢的意思,也不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
“辛姑娘,谢谢你。”
刘思娥说完,未等辛灼棠开口,便转身利落地离开。
辛灼棠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自是知道刘思娥低价卖猪是为表达感谢,自己若是收下这份谢意,刘思娥心里也能好受些。
现在正是饭点,街道上并无多少行人,辛灼棠站在空地处来回走着,好似在等什么人。
不久,一道修长身影从官府内走出,步伐轻扬。
辛灼棠招招手,“陆捕快,这里。”
陆律书听到辛灼棠的呼声,大步走到她身边,“辛姑娘,堂审不是结束了吗,你怎么还在此处?”
辛灼棠眼睛弯弯,“陆捕快,我不是说了要感谢你吗,今日特地来请你去吃中饭。”
陆律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件案子多亏辛姑娘自己,我就帮忙跑腿了两下。不过辛姑娘既然特意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并肩慢步走着,辛灼棠刚结束一场闹剧,心情畅快,话也多了起来。
“陆捕快,木婆婆手艺可好了,她会的菜可多了。”
“真的吗?那我可真是有幸能尝到呢。”
“真的,保证你吃一次就难忘。啊,我忘记问了,陆捕快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那就好。”
两人到城外辛家时,饭正好做好。八道荤菜,四道辣菜,四道不辣菜,一道青菜一道汤。一共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摆在大圆桌上。
几人到齐后,便开始动起了筷子。一条板凳上坐两人,辛灼棠与陆律书坐一起,木湘宁凑到她们中间坐着。
她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捂住嘴偷笑着。
辛灼棠注意到了木湘宁的小动作,她知道木湘宁是个颜控,只要长得不错,木湘宁就会偷偷地凑上去,她与木湘宁就是这样慢慢熟悉的。
饭桌上只有筷子的碰撞声,几人安静地吃着饭。辛灼棠将青菜夹到木湘宁的碗中,看着她苦着小脸吃下。
逗小孩对于辛灼棠来说分外有趣,她勾起唇角,抬眼却瞥见陆律书脸色微红,额头冒汗。
辛灼棠小声问道,“陆捕快,你怎么了?”
陆律书抬手,掩面轻咳,“辛姑娘,请问水在哪里?”
辛灼棠听闻,垂眼看到他碗中的辣椒,心中了然,原来是陆律书吃不了辣。
“陆捕快,我去给你拿吧。”
说完,她站起身,将隔着几步的桌子上的水拿了过来。桌子上还有一只空碗,她将装满水的碗递给陆律书。
客人来做客,自然没有让他起身拿水的道理。
陆律书咕噜两口将碗里的水喝完,舌尖上的辣意才降了下来。
两人的动静有些大,惊扰了对面的几人。
木婆婆道:“陆大人,我来自蜀地,做的菜可能有些辣。”
陆律书摆摆手,“是我自己要尝试的,木婆婆的手艺很好。”
守直嘀咕道,“辣吗?一点都不辣呀,守正,你觉得辣吗?”
旁边的守正摇摇头。
辛灼棠哼笑道,“你来自西南,自是不怕辣的。人家陆捕快是桃陵城的,怎么吃辣?”
桃陵城位于中部地区,城中人一向是不食辣的。辛灼棠穿前是蜀地人,吃辣的功夫自是不错。
“敏敏,你觉得辣不辣?”守直朝木湘宁眨眨眼,势必要多拉一个人到自己的阵容里。
木湘宁摇摇头,脆生生道:“不辣。”
“嘿嘿,三比二,我赢了。”守直笑道。
辛灼棠夹起一口菜,缓缓道,“胜之不武。”
木湘宁不过两岁半,哪懂什么辣不辣,只是爱模仿别人说话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律书学了乖,老实地吃着不辣的菜。守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辛灼棠认为这种争吵无意义,敷衍着回答,木婆婆则是笑着听两人的吵闹。
堂审过后,生活如往常一般,没什么波澜。
“辛姑娘,东西都带上了吗?”
“木姐姐,都带上了。我给敏敏买的新衣放在东屋,等她睡醒,记得给她穿上。”
“好嘞,敏敏肯定高兴。”
辛灼棠将要带的糕点果醋还有一个布袋,整齐地放在牛车的草垛上,撑着板子,翻身上车,慢悠悠地进城。
木春香平日里无事就会做些绣品,辛灼棠去做生意时,就会一起带上,一月一次,帮她带到绣坊去卖。
绣坊在马安街的尾部,货全铺在中间位置,辛灼棠先将东西放回铺子,再走到绣坊。
辛灼棠离绣坊前还有几步时,见老板拉着一个人正聊着火热。
绣坊老板叫孙红娘,人如其名,平日除了卖绣品,还兼职媒婆的工作,辛灼棠之前被她缠过,推辞了好几次,才避免被介绍相亲的命运。
辛灼棠看着老板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正要幸灾乐祸哪个倒霉蛋被她缠上,却发现那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
正巧,那人侧过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那个倒霉蛋是陆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