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倾轧,这是要将她、甚至可能将整个大房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轰——!!!
祠堂外丫鬟刻薄的议论、脑海中郁清在刺骨冰水中拼死挣扎爬出的画面、董妧玥阴毒狡诈的诬陷、父亲董崇山冷酷无情的定罪、主母柳氏怨毒迁怒的斥骂、祖母刻薄寡恩的责难、还有长公主萧令仪那洞悉一切却始终袖手旁观、仿佛看蝼蚁挣扎的冰冷眼神…… **所有累积的屈辱、滔天的愤怒、灭顶的恐惧、对郁清因自己而遭受非人折磨的锥心愧疚、以及对董家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彻底的绝望……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滚烫的岩浆,汇聚、翻腾,最终冲破理智的堤坝,化作焚尽一切的滔天业火!
“嗬…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而诡异的低笑,在死寂的祠堂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皖鱼猛地抬起头!
眼中所有的迷茫、虚弱、痛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冰冷死寂的幽潭!而在那死寂之下,是足以焚毁世界的疯狂烈焰在熊熊燃烧!所有的颤抖、虚弱仿佛被这股恨意与冰冷的理智瞬间蒸发,身体被重塑,只剩下刻骨的恨与一种近乎非人的清醒!
她死死盯着供桌上方那一排排象征着董家虚伪荣光的冰冷牌位,盯着手中那支书写着“忠孝节义”的毛笔。家族?道义?全是狗屁!在这吃人的地方,唯有权力!唯有掌握能碾碎一切的力量!
“好…好一个董家!好一个父慈子孝!好一个…通敌之嫌!”声音嘶哑,仿佛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凌和燃烧的恨意。
“咔嚓!” 一声脆响!那支象征着家族规训的毛笔,在她掌心被硬生生折断!尖锐的木刺深深扎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断笔滴落在摊开的族谱之上,晕开一朵朵狰狞刺目的血花!
“嘶啦——!!!” 她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狂暴地撕扯着面前抄写的、写满虚伪教条的家训!坚韧的宣纸在她染血的手中如同脆弱的薄纱,被撕扯成漫天飞舞的碎屑!纸屑混合着温热的血滴,如同为旧日董妧亦送葬的惨白丧幡,在阴森的祠堂内凄厉飘散!
就在这疯狂与死寂交织、毁灭与新生的临界点!
“吱呀——嘎——” 沉重而古老的祠堂大门,竟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外力,缓缓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威严,从外面推开了!
刺目的天光如同利剑般涌入昏暗的祠堂,瞬间驱散了部分阴霾,清晰地勾勒出一个高挑、挺拔、身着玄色金凤宫装的剪影。长公主萧令仪,竟不知何时,如同掌控一切的神只,悄无声息地立于门外!她凤目如寒星,带着洞穿一切的精芒,精准地扫过满地狼藉的纸屑、染血的断笔、滴落在族谱上的刺目血迹,最后,牢牢地定格在跪于血污与碎纸之中、眼神如濒死孤狼般凶狠、绝望又燃烧着新生火焰的少女身上。
祠堂内外,时间仿佛凝固。连呼啸的寒风都噤了声,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长公主缓步踏入,玄色织金的裙裾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来千钧重压,让随后闻讯惊慌赶来的董崇山、柳氏、董妧玥等人瞬间面如土色,扑通扑通跪倒一片,头也不敢抬!
她并未立刻看向皖鱼,而是将目光投向供桌上那些象征着董家列祖列宗的冰冷牌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充满嘲弄与了然的弧度。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世家风骨。
“董大人治家,” 清冷威严的声音终于打破死寂,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清晰冰冷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如重锤狠狠砸在董崇山心上,“果然‘法度森严’,‘明察秋毫’。” 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直到此刻,长公主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那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却眼神惊人的少女。那眼神,已不再是藏书阁初遇时的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璞玉、抑或是发现一柄尚未开锋却已显露出凶戾本质的利刃的兴味,一种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位的满意。
她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牢笼,让空气都为之冻结。她微微俯身,无视皖鱼满身的污秽与血腥,修长如玉、却带着无形力量的手指,竟轻轻抬起了皖鱼沾着血污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搅动风云的凤眸。
“恨吗?” 长公主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直击心灵、蛊惑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皖鱼最深的伤口与欲望之上,“恨这囚笼?恨这虚伪?恨那些将你视如草芥、肆意践踏、构陷你至死地的‘亲人’?” 她微微停顿,凤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火焰,“想撕碎这让你窒息的牢笼吗?想将那些高高在上、操纵你命运、视你如蝼蚁之人……亲手,一寸寸,碾入尘埃?”
皖鱼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秒被这赤裸裸的、充满诱惑与毁灭力量的话语点燃,疯狂奔涌!长公主的话,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瞬间捅开了她心中那扇被恨意、毁灭欲以及对力量无尽渴望所充斥的大门!碾入尘埃……她渴望!她疯狂地渴望!
“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长公主直起身,目光如淬毒的利刃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董崇山、脸色惨白如鬼的董妧玥、以及惶惶不可终日的柳氏,最终落回皖鱼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深处,“一个……让你有能力讨回你所失去的一切、拿回你应得的东西、甚至……得到更多你从未敢想之物的机会。”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残酷的警告,“就看你,敢不敢接,能不能……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
她指尖优雅地一弹,一枚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上面刻着繁复凌厉凤纹的黑色名帖,如同判决书,又如同通往深渊或天堂的门票,轻飘飘地,却带着千钧之力,落在了皖鱼那染满自己鲜血的掌心。
“三日后,持此帖,至城西‘听雪楼’。” 长公主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威严,不容置疑,“过时不候。” 言罢,她决然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凤凰,带着主宰一切的威压,在众人敬畏恐惧的目光中离去。留下的,是满堂死寂,和足以颠覆所有人命运的惊涛骇浪!
冰冷的凤纹名帖紧紧贴在掌心血痂之上,那触感,冰寒刺骨,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灼伤灵魂的滚烫。名帖的边缘甚至刺入了未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皖鱼因愤怒和绝望而混沌的头脑异常清醒,一种冰冷的、充满计算的力量在体内苏醒。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一掠过地上惊恐万状的父亲、怨毒扭曲的妧玥、惶然无措的主母……最后,越过洞开的祠堂大门,落在了院中那个身影上——
浑身湿透,单薄的翠衣紧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因亲眼目睹长公主降临与祠堂内景象而满脸惊骇与难以置信的……郁清。
皖鱼沾着血污和泪痕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委屈的哭诉。她只是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不再有丝毫往日的怯懦、迷茫或软弱,只有一片被血与火彻底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近乎漠然的平静。而在那平静的冰层之下,是疯狂燃烧的、名为野心与复仇的幽蓝色火焰,正破冰而出,熊熊燃烧!
“郁清,”她的声音沙哑异常,却清晰得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斩断过往所有软弱与幻想的决绝,也带着一种洞悉了某些真相的冰冷,“这潭死水……该搅一搅了。我们……换条路走。”
那枚染着皖鱼鲜血的凤纹名帖,在她掌心,被死死攥住,滚烫如烙铁,冰冷如墓碑。
风暴,已至!执棋之手落下第一子,而棋盘之下,阴影重重,真正的猎手,或许才刚刚露出微笑……
此时,郁清望向皖鱼的眼神,除了惊骇,是否还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懊恼、评估局势的冷静,或者……一丝极难察觉的、属于猎手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