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笔记本上Light的代号终于有了真正的含义，他盯着那页观察日记看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合上了本子。
Akari和Light，应该都不是她名字真正的读音，还是不改了。
短暂休息一段时间后，他们去了红莲岛。
红莲岛的硫磺味浓得呛人。赤红蹲在温泉边缘，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夏伯的温泉旅馆安静得诡异，到处乱转一番后，隐约可见的橙红身影引起了他的警觉。
鸭嘴火兽……而且不止一只。
探查的过程比他想象的更艰难。高温的水蒸气让呼吸都变得困难，当他顺着鸭嘴火兽指引的通道回到温泉时，整个人已经晕得看不清方向。
他不适应高温，不如说不适应被高温的水长时间泡着，夏伯的温泉旅馆活该没人，这根本不是人类能适应的温度，只有宝可梦泡着才会觉得舒服——夏伯绝对是用宝可梦的体感来设计的温泉！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自己像块煮过头的面饼般浮在水面。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将他搀扶了起来。
柔软的手臂，柔软的胸膛，他莫名地感到了安心，然后睡了过去。
他被泡得断片，第二天醒来抚摸皮卡丘的时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记忆。
温泉氤氲的雾气中，自己不受控制地跟着灯闯进了女汤；意识模糊时把发烫的脸埋进对方颈窝；还有那双紧紧环住自己的、微微发抖的手臂……
他宕机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整个人仿佛被十万伏特击中般定在原地。
灯的奇鲁莉安飘在一旁偷笑，眼中闪烁着超能力者特有的了然光芒。但她本人则认为他又发烧了，而且病的相当严重。
赤记住夏伯了，他在心中给红莲岛的温泉旅馆打上了永久黑名单的标记。皮卡丘体贴地叼来冰毛巾盖在他头上，尾巴尖却可疑地抖动着——显然是在憋笑。
插曲暂且不提，赤红一心要做正事。
他们赶走了宝可梦屋里的火箭队，从夏伯口中得知了超梦的信息后就直奔宝可梦中心关心青绿，常磐道馆馆主果然就是板木，青绿还是太幸运了，没有直面超梦。
赤略有些遗憾。
但遇见碧蓝的时候，这点遗憾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把拽住灯的手腕，在她发出抗议前就将人拖离现场。那双前一秒还因见到碧蓝而闪闪发亮的眼睛，此刻正困惑地望向他——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妈妈时一样，瞳孔里跃动的光彩让赤红胸口发闷。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就像不明白为什么灯给每只宝可梦梳毛时都会哼不同的歌，却唯独会在给皮卡丘梳毛时偷偷看他的反应。
不太明白。
常磐道馆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超梦的气息若隐若现。赤红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暂时压下。战斗当前，他必须全神贯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赤红与板木的战斗，与其说是道馆挑战，不如说是单枪匹马对抗整个火箭队。但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以少敌多的日常。
太慢了。
他冷静地评估着战局。这些火箭队精英的配合在他眼中破绽百出，甚至比不上野生宝可梦的群袭——要知道，成千上百的黑压压烈雀群可比他们难对付多了。唯一需要分神关注的，是那个在敌阵中穿梭的火红身影。
灯的战斗方式危险得令人心惊。她不像普通训练家那样专注于宝可梦对战，而是直接冲向火箭队成员本人。伊布在她脚边化作白色闪电，每当有人试图放出第二只宝可梦，就会被她一记干脆利落的肘击放倒。
太乱来了。
赤红不动声色地调整站位，皮卡丘会意地化作金色电光没入战场。十万伏特精准地击落扑向灯的大嘴蝠，铁尾横扫过企图偷袭的阿柏怪。电气鼠在混战中回头看了训练家一眼，尾巴尖俏皮地晃了晃，像是在说交给我吧。
板木的招揽比预期来得更快。当那个男人张开双臂许诺权力与财富时，赤红只觉得可笑。
但超梦行动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赤红眼睁睁看着灯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撞在道馆墙壁上，她的喷火龙挡在她的身后，但她依旧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战斗中不能分神，超梦开始行动，而板木更是不讲武德地再度放出三只精灵，直接朝他袭击过来。
野斗，是关东成年人的优良传统，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对敌效果拔群。
哪怕遇到了优秀的未成年人，老登们也会好好为他们上一堂走近社会的私人课程。
板木的尼多后和铁甲暴龙趁机发动猛攻，逼得赤红不得不回防。余光里，灯的喷火龙突然抓起她冲破穹顶飞向高空，这反常的举动让赤红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他的战斗。
毫无后顾之忧。
战局相当焦灼，赤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指挥六只精灵与板木对抗还是太过困难——主要是超梦，那只淡紫色无毛直立大猫的精神力如海般辽阔，不知尽头。皮卡丘与喷火龙已经极为努力，对方却依旧淡然。
板木还说着垃圾话尝试拉拢他与动摇他的意志，但他绝不会屈服——输给这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宝可梦的人渣，对他而言比死了还难受！
头顶却传来震耳欲聋的爆响。穹顶残存的玻璃彻底粉碎，一道缠绕着虹光的黑影如陨星般坠下——是完成ga进化的喷火龙Y，而它背上的是——
“赤！”
灯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脸上还带着撞击后的淤青，却死死抱着喷火龙的脖颈。ga进化后的气流将她紫发吹得狂舞，那双向来明亮的蓝眼睛此刻盈满泪水，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她将喷火龙Y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他明白她要做什么，于是他肩负起了指挥第七只精灵的重任。
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只要那双比天空更澄澈的眼睛还注视着他，就没有什么能让他退却。
好在，她成功了。
谁能想到，她竟能徒手击退大针蜂？谁又能想到，她敢直接扑向板木与他搏斗？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真的徒手掰碎了那个号称坚不可摧的大师球，让超梦重获自由。
力速双A的奇女子……
这个评价在他脑海中闪过时，赤红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这抹笑意又被担忧取代。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却迟迟未醒。伊布蜷缩在她颈窝，时不时用湿润的鼻尖轻蹭她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主人。
“情况稳定了。”乔伊小姐轻声说，“毒素已经清除，只是体力透支严重。”
赤红点点头，目光落在少女手背的针管上。那里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让他想起她掰碎大师球时被割破的掌心。鲜血顺着球体裂缝滴落的画面，至今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可以回去休息。”乔伊小姐善意地提醒，“这里有我们照顾。”
赤红摇头，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皮卡丘默契地跳上他膝头，电气袋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像是在表达同样的坚持。
三天来，他几乎没合过眼。每当闭上眼，就会看见少女被大针蜂毒针击中的瞬间，提醒他还是不够强大，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她的精灵们也是，伤好后就固执地呆在了这个小小的病房中。
冠军之后的风景又是什么呢？
赤红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未来之后的未来。
第四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赤红正靠在椅背上假寐，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湛蓝如初的眸子。
“赤…？”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赤红几乎是跳起来去倒水，动作大得惊醒了皮卡丘。当他扶着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喂她喝水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鲜活而温暖。
太好了……
这句话在他心底回荡，却哽在喉间说不出口。直到她笑着问他是不是一直守在这里，赤红才仓促地嗯了一声，把帽檐压得更低。
“为什么？”她追问，眼睛里闪烁着让他心跳加速的光芒。
“你中毒了。”他干巴巴地回答，仿佛这样就能掩饰自己三天来的坐立不安。
少女却不依不饶：“你怕我出事吗？”
病房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赤红感觉喉咙发紧，最终只能挤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嗯。”
这个音节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她眼中的光彩瞬间变得更加夺目。嘴唇轻启的瞬间，赤红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那些会让他防线彻底崩塌的话语。
还不是时候。
他近乎慌乱地移开视线。冠军的头衔、未完的承诺、她口中那个遥远的“神州”……这一切都像无形的壁垒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想要在登顶之后，在足够强大的时候，再面对那双眼睛里盛满的情绪。
如果可以，他想要在成为冠军后，再对她说那些她想对他说的话。
冠军之后会有更高的山峰，就像关东之外也有城都，城都之外也有更辽阔的大地。
那些旅行、那些冒险，他想和她一起走，然后带她回到她的家乡。
不知为何，少女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如同退潮的海浪。赤红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沉默造成了怎样的误解。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解释。
他是不是不应该打断她？
“冠军之路……”她突然转开话题，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赤红看着她把玩被角的动作——那里已经被无意识揉出了褶皱。他想说“等你完全康复”，想说“我们可以一起去”，但最终只是简短地回答：“三天后。”
太笨拙了。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词不达意。皮卡丘无奈地用尾巴拍打他的后背，像是在谴责训练家糟糕的表现。病床旁的奇鲁莉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超能力系宝可梦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再等等。
他在心里默默承诺。等到白银山顶的积雪映亮晨曦，等到冠军披风在肩头猎猎作响，他一定会把此刻哽在喉间的话语，一字不差地说给她听。
然而，青绿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石英高原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在他脚边投下斑斓的光影。皮卡丘蹲在他肩头，电气袋因方才激烈的战斗还闪烁着细小的电光。
他看向站在观战席的灯——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正专注地望着他。沙奈朵在她身旁掩嘴轻笑，顽皮熊猫兴奋地挥舞着小爪子。
赤红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切，果然还是不行吗？”
青绿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损友抓了抓头发，转身背对着他：“下次……下一次我一定会将你这个家伙打的落花流水！”
没事，我等着你来找虐。
赤红面无表情地想，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灯的方向。他看到大木博士正慈祥地对灯说着什么，看到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这本该是个完美的时刻——如果他能在成为冠军的第一时间，走到她面前的话。
然而下一秒，青绿大步流星地走向观战席，在赤红来得及反应前，一把抓住了灯的手腕。
“走吧，本大爷来履行约定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灯茫然地眨着眼，看见她被青绿拽上风速狗的背，扬长而去。
皮卡丘焦急地叫着，喷火龙已经展开翅膀准备追击，他正准备骑上喷火龙的脊背，却被大木博士一把揽住，宝刀未老的大木雪成将他固定在原地。
“让他们去吧。”大木博士拍拍他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年轻人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赤红站在原地，关都联盟冠军披风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望着空荡荡的殿堂大门，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被那个面对自己时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损友打乱了。
更糟糕的是，记者冲了上来。
他被人淹没了。
可怜无助的新任冠军.JPG
好不容易逃离记者团，他通过可视电话和青绿联系，他把青绿气了个半死后得知他们此刻就在枯叶市，打算去追逐超梦。
那么只要他先找到超梦就可以了。
真简单。
追逐着超梦留下的蛛丝马迹，大部分时间用来躲避穷追不舍的记者团，他来到了华蓝洞窟。
皮卡丘敏锐地听到了洞窟深处的动静，带着他来到了超梦面前。青绿和她并肩直面着超梦，背后是阴魂不散的火箭队残党。
解决掉了火箭队，解决掉了不知为何变得不悦的超梦，赤红收回喷火龙的精灵球，指节因握得太紧而微微发白。
超梦离去时掀起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些许凉意。他转身看向场边的少女——她正用力鼓掌，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嘴角扬起的弧度比任何胜利都更让他心跳加速。
该说些什么？
这个念头刚浮现，异变突生。
灯的身体突然浮空，她背包里飞出的长笛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支泛着紫光的奇异海螺。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行动起来——
“皮卡丘，电光一闪！”
金色闪电划破空气，却在触及灯的前一刻被无形屏障弹开。赤红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缕逐渐消散的白光。
“吼——！”喷火龙从精灵球中自行冲出，巨大的爪子撕扯着那道屏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淡。
赤红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见顽皮熊猫撞击屏障的闷响，听见沙奈朵用念力拉扯时发出的哽咽。但最清晰的，是灯那双逐渐被白光吞没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惊慌与不舍。
“布伊…！”伊布凄厉的叫声刺痛耳膜。那只平时温顺的小家伙此刻死死抓着灯的衣领，绒毛炸开，尾巴缠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赤红看见灯颤抖着抱紧伊布，嘴唇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已经传不出来了。
不要……
这个从未有过的词汇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发疯般地放出所有宝可梦，命令它们同时攻击那道屏障。水炮、藤鞭、十万伏特、龙之怒——所有技能撞在一起，炸开刺目的光芒。
当强光散去，洞窟中央已空无一人。只有几枚精灵球孤零零地滚落在地，其中一枚还在微微颤动。
赤红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皮卡丘跳上他的肩膀，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像是怕自己的训练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