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晨光，两人再次启程，只是这一路上，由春意偶尔瞧见风棠依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那眼神，似乎与刚穿进来时看到的的冰冷虚伪不同，也不同于灵语蝶后的意外和忌惮。
此刻，她的眼底竟似乎带着一丝。兴奋？
由春意轻蹙一下眉，快速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中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还有些轻松。她不禁奇怪，直觉跟昨晚那个黑影有关，别是被夺舍了。
由春意隐晦的看她一眼，排除了这个想法，被夺舍的人身上多少都会有阴气冒出，除非它修为非常高，高到人类的大乘期。不过冥界那些为数不多有名有姓的鬼都清高的很，向来懒得参与他们三界之间举行的明争暗斗活动。
人族的修炼等级不多，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乘六个境界，每个境界分初、中、高三期。
到炼虚人的外貌就会固定，往后要想变换需要修炼专门的变身术。
傍晚时分，两人如约到了简焚。
途中已经给太玄宗在简焚的弟子传过信，所以当她们抵达时。
便见五六名身着渐变浅紫色校服的弟子，与一位黑袍中年男人站在在城门迎接。
其中，一名面容清俊、身形瘦小的紫衣弟子尤为显眼，他望见二人便挥手致意。
等她们降落，挥手的男弟子率先抱拳，道：
“二位道友好，我是太玄宗在此的带队弟子，悟知。这位是简焚城的城主孟月，孟大人。”
黑袍中年人面容慈祥，但气质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
由春意抱拳回礼，跟他寒暄几句便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人身上。
等等，“悟知？”
由春意咂摸回过味来，眉眼微动，目光迅速掠过悟知身后太玄宗弟子的脸庞，随即收回。
心中暗道，“悟知”，谐音“无知”，起的未免太过随意了吧。
名字虽略显敷衍，这相貌却是在修仙界也是难得一见。悟知生得明眸皓齿，五官脸型柔和，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用黑色发带松松一扎，浑身上下透着不易察觉的痞气。
他领着二人穿过城门，走到一座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小院前。
由春意的目光径直投向院子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略显腐朽的匾额，上面用写着“太玄”二字，古朴雄浑。
这院子，是千年前太玄宗自费建的，做工精细，透出几分清幽与宁静。
这里的修仙人，似乎并不拘泥于世俗的繁文缛节，行事间多随性而为，方便至上。
步入院中，一股浓郁甜腻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陶醉。
循香望去，只见院子中央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树干苍老，虬枝盘曲，宛如卧龙。
花朵金黄，层层叠叠缀满枝头，散发着阵阵甜香，仿佛要溢满整个天地。
由春意望着这树，不禁心生疑惑，问道：
“这个季节，你们这里的桂花怎么开的如此繁盛？”
悟知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历经千年的桂树，哦了一声，缓缓说道：
“这是简焚城的特色。
不知自何时起，城中每家每户皆植桂树，且都施有法术，使之全年盛开。
一来，桂子香气醉人，二来，桂树上的法术有驱邪之效，对普通人家而言，也算是一种庇护。”
由春意闻言，心中明了。
只是，为什么一定是桂树？巧合？
“四具尸体现正存放在院中东厢房内，最靠边的一间便是。”
由春意按照指引，推开存放尸体的屋门，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一股浓烈腐烂的腥臭味便迎面扑来，她眼睛顿时一阵刺痛，差点落下泪来。
连忙捂住口鼻退出屋门，眉头紧皱，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跟在后面的太玄宗弟子自然也闻到了那股腐臭味，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倒是悟知神色一凛，快步进入房间，脚下还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噗的一小声闷闷的脆响。
只见昏暗的房内，连人形都看不出的四摊烂肉整整齐齐码在四条长木板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是怎么回事？两天内有外人进这间房么！”
悟知回头厉声道。
这房间早已布下阵法，并且为四具尸体施加了保鲜术。
即便法术失效，以秋日之寒，加上简焚之地本就阴冷，短短两日，尸体怎会腐烂至此，明显是人为破坏。
门口弟子齐刷刷摇头，无人应答。
其中两人神色闪烁，估计是之前看守尸体的弟子。
悟知又向前几步，想要找找尸体上是否还有贼人遗留的痕迹，或许还能挽回。
脚下声音清脆犹如踏水，不用多想，定是血水浸染。
刚到木板前，脚下又传来噗嗤闷响，低头定睛一看，竟是一张泛白的小扁肉条。
蛆？
悟知只觉眼前一黑，额角的青筋像是要跳断掉。
此时，由春意用衣袖垫在手中捂着口鼻，走到他旁边将一块崭新的长方形布料递到悟知身前。
储物戒指里找的，估计是原主做衣服剩下的。
“给，系上吧，不用费手了。”
悟知看一眼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道：
“多谢。”
那块布料大小刚好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英气的眉眼。
他只比由春意高半个头，身形跟她差不多，男性里算是很瘦小的类型了。
由春意见他看尸体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一滩死水，心下不禁佩服。
悟知伸出手，用灵力细细探察一遍四具尸体，随后取出一根细长竹棍，轻轻拨开覆盖在木板之上的烂肉。
肉中蛆虫受到惊扰，浪花般翻滚散开，然悟知面色凝重，不为所动，依旧一丝不苟地审视着每一处细节。
旁边由春意尽管捂住了口鼻，面色却还是有些青紫，她自小见识的伤口虫子不少，但猛地看到这场面还是会反胃。
悟知察觉到她的异样，便腾出一只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挥，对面墙上紧闭的窗户受到召唤般，一齐悄然打开。
新鲜空气潮水般涌入，逐渐将屋内的腐臭之气驱散站在门外的太玄宗弟子也都进到门内分组检查另外三具尸体。
门外仅剩风棠依与一名太玄宗弟子。
由春意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了句谢。
悟知手腕翻飞，神情专注，没有说话，只轻点了一下头。
半晌，他面色一凝，从鲜红的烂肉中用竹棍挑起一根沾血的黑色长发，彻底拉直近一人高，上面阴气浮动。
另外几人的检查也已经结束，注意到这里，围成一圈看着这跟黑发。
由春意蹙眉出声：
“是水鬼。”
“还有厉鬼气息。”
悟知补充道。
悟知抬了抬左手，衣袖下滑，露出一个血红色珠串，他把头发用灵力包裹，收入其中。
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转身间回归平静，解下脸上布料，淡淡道：
“先出去吧，我跟你们讲下死者详情。”
院中的桂树下有个石桌，众人围坐，悟知冷冷清清道：
“四人都是城中农户，据邻里所言，他们家为人仗义，平素待人温良恭俭让，鲜与人争，故而没有仇家。
四家逝者两对伉俪。其中一个男子二婚，前妻新妇入门近三月，便因病去世。他为妻守孝三载，又因其情深义重，另守了两年。
后听从母亲安排，另娶新妇以续香火，三月前刚刚完婚。
另一对则是前妻的妹妹和妹夫。四人皆无子女，现家中只剩双亲二老。前日尸检时，才知长姐腹中已有两月身孕。
他们家中老妪闻讯，到我们这院里哭闹不休，驱之不散，直至夜半实在难以忍受，我们便将其打晕，让两名弟子送回。
现在已知毁尸灭迹的，至少有两只鬼，一只水鬼，多半在城西镜湖中。
至于另一只厉鬼，其发丝上厉鬼之气甚是微弱。我们先去寻水鬼，再看能否通过它捉到厉鬼。”
说完，悟知眼神快速在太玄宗弟子脸上扫完一圈，转而看向由春意她们。
“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了，什么时候出发。”
由春意问。
“白天阳气重，夜里吧。”
“这两天先住我们这儿吧，那边还有两个空房，带你们去看看。”
那是院里西边最边上紧挨着的两间屋子，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也不会缺了什么。
悟知为她们指了路，让她们于屋内暂且安顿，稍候请她们吃饭。
此时又一阵凉意带着桂花香气拂过鼻尖，由春意揉揉鼻头，应声后跟风棠依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回房。
由春意在房内踱步，于一面白墙前驻足。
墙上悬有一幅山水画，远看尚觉凑合，但近看之下，纸张平滑如镜，墨迹均匀无变，色彩单调，线条生硬，整幅画不出意外应是印刷而成。
上手一摸，心下顿时明了。
由春意眼神描摹着这幅画，倘若这真是印刷而成，想必是为了装饰，每间房内应都有一幅。
回想起客栈中的纸妖，那画明显出自人手，与眼前之作大相径庭。
由春意轻蹙一下眉，忽地伸出手，按在画纸上，放出灵力探了探，并无收获。
她手没放下，转而在画纸上摸索起来，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心中的答案，时停云微微吐出一口气，画上的手转而按上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