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哀家是你母后 > 探亲
    江吟梨去给太后请了几次安,太后怜悯她年纪小身体弱,竟给了她个回府探亲的机会。

    她自然是万分高兴,回寝宫后就马不停蹄开始收拾包袱。

    木槿也开心:“咱们终于能回府一趟了,娘娘都好久没见着姨娘和小少爷了。”

    江吟梨以为自己要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她娘和弟弟了,突然得了恩准回家一趟,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是啊,终于能看看他们,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过的好不好。”

    木槿一边替她收拾一边道:“娘娘如今可是贤妃了,谁敢欺负娘娘的生母和弟弟!”

    江吟梨知道她一向想的不深,也没有过多解释,正要把一个钗子拈进匣子里,就听到门口侍女的声音:“参见衍王殿下!”

    她放下钗子,抬眸,果然下一秒就看见祝怀渊迎着风霜走了进来。

    他给江吟梨行过礼后,扫了眼面前的包袱:“母妃这是?”

    “回府探亲。”江吟梨见他来,也不好继续忙自己的事,吩咐人给他沏了茶,随口寒暄,“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闻言,祝怀渊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低笑了一下,接着不疾不徐道:“听母妃的话,像是在怪儿臣来得太少。”

    江吟梨否定得干脆:“我没有。”

    “好吧。”祝怀渊移开视线,淡淡道,“看来母后嫌烦,那儿臣日后少来打扰。”

    又来了。

    江吟梨这几个月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偏偏自己也确实吃他这套……

    “好了好了,你以后每日来都成,我不会嫌你烦。”

    她看着祝怀渊因为她的话不自觉勾唇的模样,不自觉地想起了家中的弟弟,也很黏他,但懂事,连她走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哭,怕她看见更难过。

    祝怀渊抿了口茶,抬眸看她:“母妃回府,怕是又好长时间不见了。”

    江吟梨:“算上路上的时辰,最多七日。”

    “嗯。”祝怀渊此刻已经敛了笑容,深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是放下茶盏,道,“替我向母妃的家里人问好。”

    “好,那个……”江吟梨觉得,自己要走了,理应意思意思地嘱咐两句,便道,“你也要注意身子,勤奋上进是好事,也别太累了。”

    闻言,祝怀渊勾了勾唇:“我无碍,母妃记得不要贪凉就好。”

    江吟梨:“……”

    祝怀渊今日坐得时间挺长,足足两个时辰,等他走了,江吟梨才继续开始收拾行囊,等要启程时已经是黄昏了。

    这是自她进宫后第一次出宫,明明不过几个月,京城的一切却变得陌生又恍惚。

    江吟梨坐在马车上,看周围叫卖的小贩,摆在摊前的新鲜吃食和新奇玩物。

    突然想起幼年时过节,父亲带他们几个姊妹出来,两个姐姐都缠着夫妻买好多有花样的小东西,她在旁边看着也喜欢,却不敢主动开口。

    她父亲会在快回府的时候问她:“梨儿不想要什么?”

    其实她什么都想要,想要兔子花灯,想要会跳的木青蛙,想要画着自己模样的糖人……

    她扫过三姐和四姐手上拿着的新奇玩意儿:“我……”

    “她能想要什么,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扫兴。”四姐江念珠撇着嘴看她,出口的话毫无顾忌。

    他父亲闻言指责:“说什么呢?梨儿可是你妹妹……”

    “哎呀爹爹!”江念珠开始摇着他手臂撒娇,“快回去啦快回去啦,再晚点母亲又该说我们了。”

    “好好好,回府回府。”

    ……

    “贤妃娘娘到——”

    再踏进熟悉的家时,站在府门口的依旧是父亲和嫡母,以及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但几乎毫无情义的兄弟姐妹。

    江吟梨进门,在他江允和周叶琳要跪下来之前扶住了,轻声道:“父亲,夫人,不必多礼。”

    见状,本来就没打算真跪,只是做做样子的几个少爷小姐也都直起了身子。

    江允还算礼数周到,面色带笑抬手:“娘娘里面请。”

    江吟梨自然也不能拿乔,也笑着:“父亲请。”

    俨然是一份父慈子孝的模样。

    在前庭喝了一盏茶后,江吟梨就径直朝着拾心院走去,一路上都有丫鬟仆奴给她请安,还不忘好奇打量她。

    拾心院还是一如既往简陋冷清,江吟梨刚踏进就听见隐隐的咳嗽声,闷闷的,一听就是她娘。

    院子里铺着稀稀疏疏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细细的破裂声,她走进院厅,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椅子上的女人。

    女人上了年纪,面色是大病未愈般的白,整个人半眯着眼睛,眼眶发青,眼睛混浊,整个人木讷异常,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娘”,她眼睛蓦得睁大,撑着椅子要起身。

    江吟梨率先小跑上去将她扶坐起来,对上对方那双充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心像是被割了一刀,生疼。

    柳烟凝看见她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抿着唇掉眼泪:“梨儿,梨儿回来了?”

    “嗯,回来了。”江吟梨替她拭泪,“太后准我回家探亲,娘,梨儿好想你。”

    柳烟凝一边哭一边盯着她,像是要仔仔细细地看看她:“回来好,回来好,娘也想梨儿……”

    江吟梨抓着她的手,转头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两个在院里服侍的小丫头外,却不见熟悉的声音,仰头问:“娘,阿桥呢?”

    闻言,柳烟凝下意识错开了眼神,说话也有些支吾:“阿桥……他被你父亲送去京外学堂了,过些日子回来……”

    “京外学堂?”江吟梨皱了皱眉,柳烟凝的不自在落在她眼里,心不自觉地沉了沉,“哪个京外学堂?”

    “就是……”

    “娘,你说实话,阿桥呢?他去哪了?”江吟梨无论如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死死盯着柳烟凝,在后者眼泪如泄洪般涌出的时候,也愣住了,“......阿娘?”

    柳烟凝捏着她的手,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语不发。

    这时候本来在一边扫院子落叶的丫鬟冲了过来,直直地跪在了江吟梨的面前,她是一直服侍柳烟凝的,叫青慧。

    青慧跪在地上,整个人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止不住地发颤,她开口,一字一句都尽数落到江吟梨的耳朵:“小姐,小少爷......小少爷他去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砸得她僵在原地,呼吸停滞的一瞬,手脚都冰冷无比。

    “你……你说什么?”江吟梨带着几分自己听错了或者理解岔了的希冀。

    青慧的哭喊怎么也止不住。她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木槿一把扶住。

    江吟梨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死死盯着青慧,仿佛要将她看穿,“阿桥怎么了?去了?去哪了?!”

    柳烟凝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捂着脸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我的儿啊……我的阿桥啊……”

    青慧重重磕了个头,额上瞬间见了红,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悲愤交加:“小姐!小少爷是病死的!前些日子天气骤寒,小少爷染了风寒,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就发起高烧,浑身滚烫,说胡话……姨娘急疯了,求夫人请大夫,可、可老爷那几日奉旨出京办差不在府中……”

    青慧的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拔高:“夫人说……说夜已深,外面不安全,府里自有规矩,不能为个庶子深夜惊动外人,只打发了个略懂皮毛的老婆子来看……那老婆子开的方子根本不管用!小少爷烧得越来越厉害,姨娘跪在夫人院外磕头,头都磕破了!求她开恩,哪怕开个门禁让奴婢出去请个正经郎中也好啊!”

    青慧泣不成声:“可夫人……夫人她院门紧闭,只让大丫鬟出来说……说姨娘不懂规矩,惊扰主子休息,还说……还说小少爷福薄命贱,熬得过是造化,熬不过也是命数……生生拖了一夜!等到次日老爷回府,再请大夫来时……小少爷……小少爷他已经……浑身都凉透了!”

    “福薄命贱……熬不过也是命数……”江吟梨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阿桥那双总是亮晶晶望着她、满含孺慕的眼睛,想起他偷偷省下糕点塞给她时腼腆的笑容,想起自己离家入宫前,他躲在假山后偷偷抹泪,被发现时强装的笑脸……

    那个她拼尽全力想要护着、想要他平安长大的亲弟弟,那个她在这冰冷府邸里最温暖的血脉牵绊……就这样,被一句轻飘飘的“福薄命贱”,被刻意的拖延和冷漠,活生生地熬死了。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彻骨的悲凉瞬间席卷了她,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地推开木槿,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或笑意的眸子,此刻燃着骇人的火焰,直欲择人而噬。

    “周叶琳!”江吟梨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再不是那声疏离的“夫人”。她猛地转身,裙裾带风,带着凛冽的杀意,大步流星地朝着前庭主院的方向冲去。

    “娘娘!娘娘您冷静点!”木槿和言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追上去。青慧也挣扎着爬起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