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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听话,好不好

    万圣节后又连着下了两天的雪,气温又降了一个梯度,花园里压满了皑皑白雪。

    今天伊莎贝尔没有舞会,她迎来了两个客人——

    塔拉瓦国王洛瑞尔带着她的王后海瑞拉前来拜访。

    说是拜访,但洛瑞尔从进门起就一直板着一张脸,所有交流全靠海瑞拉。

    对塔拉瓦来说难得的大雪飘了一夜后,堆在枯枝上成了新开的花,此刻太阳懒洋洋地破开云层,止住了洋洋洒洒的飞雪,明亮的日光照在人身上像是为她们披上了一层暖黄色的纱。

    塔拉瓦连雪后的阳光都是温暖的,这让伊莎贝尔很是新奇。

    于是她让人把茶点摆到花园里,邀请国王与王后两人赏起了雪景。

    海瑞拉优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红了脸,湿了眼眶。

    辣的。

    阿斯卡利亚特色饮品——烈酒,高度数的。

    海瑞拉不着痕迹地把茶杯塞进洛瑞尔手里,微微偏头,动作自然地按了按眼角,然后顺势把长发掖到耳后,好像只是在整理妆容,转头又是温柔可亲的模样,轻声细语询问起伊莎贝尔是否还适应这里的生活。

    伊莎贝尔对这一切变化不明所以,但海瑞拉的问题她会,贵族间的口蜜腹剑,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间的刀光剑影,丝毫不逊色于战场上的真枪实剑,她来之前特意去学了。

    伊莎贝尔自信满满地回答:“还不错,陛下。虽然风景比不上阿斯卡利亚,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就好。”海瑞拉依旧笑得很温柔,但是嘴里话风一转,没有跟伊莎贝尔预想的那样继续拉扯,单刀直入:“这次来主要是感谢你那天的提醒,我跟洛瑞尔的统治时间还不够久,有些旧贵族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你见笑了。”

    “哦,哦,这个啊。”伊莎贝尔愣愣点头,不太好意思地挠挠鼻尖:“不客气,应该的。”

    海瑞拉还在说一些感谢的话,伊莎贝尔却没有听进去。

    她突然想起了妮克萨拉,妮克萨拉也刚上任不久,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了,先是暴风雪,然后是王子失踪,接着又是老国王要娶她,短短几天一件接着一件,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妮克萨拉已经是国王了。

    虽然妮克萨拉的王位不像洛瑞尔一样是自己强夺过来的,但毕竟是阿斯卡利亚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国王,那些贵族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私底下会不会也在计划着谋反?

    伊莎贝尔很担心,第一百零一次想回去。

    她撑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阿斯卡利亚的雪停了没有,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她的子民们不知道还能抗多久。

    不行,她不能这么消极下去了,她要奋斗。

    不等她绞尽脑汁把话题引到两国的合作事宜上,对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洛瑞尔突然开口:“对,不,起。”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

    伊莎贝尔:???

    她抽什么风?

    伊莎贝尔觉得莫名其妙,但是……

    伊莎贝尔高傲的扬起下巴,这是塔拉瓦的国王,又不是妮克萨拉,一句对不起就想让她原谅,做梦呢。

    “对不起!……还有,谢谢。”洛瑞尔再次道歉,尽管面目有些狰狞,但胜在语气诚恳。

    在伊莎贝尔看不见的地方,海瑞拉收回搭在洛瑞尔大腿上的手,脸上还是带着圣母光辉的笑。

    海瑞拉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殿下来塔拉瓦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两国之间的合作什么时候可以提上日程。”

    “现在就可以。”伊莎贝尔果断原谅,在她的子民和妮克萨拉面前,其他都可以先放放。

    -

    宝石灯光穹顶下,伊莎贝尔正抱着水晶球转圈圈。

    经过好几天的吵……探讨,她们终于敲定了各项合作方案的细节。

    阿斯卡利亚的地理位置特殊,矿产资源丰富,但同样的,因为终年寒冷的天气,大部分作物无法生长,对外依赖程度很高。

    早年老国王又不知天高地厚把周边国家得罪了个光,才导致这次突如其来的天灾给她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这次她才需要跑这么远过来求合作。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塔拉瓦的物产丰富程度远超预期。

    这次从商品到技术的多方面的合作不仅能解除她们的燃眉之急,还能大大提高子民们的生活质量。

    “妮克萨拉,我马上就能回来了。”伊莎贝尔开心地说。

    与她的开心相反,妮克萨拉看着晃动的影像,难得没有及时给出回应,她的目光落在手里长长的名单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伊莎贝尔,塔拉瓦好玩吗?”

    “好玩的,我还给你准备了好多特产,都是我们哪没有的。”伊莎贝尔转累了,扑进被窝里回答。

    “不着急。”妮克萨拉又恢复了以往沉稳的模样:“听说塔拉瓦的国土面积很大,风俗文化也很有意思,你可以多玩几天。”

    “可是我想回去了,我好想你啊,妮克萨拉。”伊莎贝尔拖长了声音,无知无觉地跟她撒娇,声音裹在被子里再通过水晶球传到妮克萨拉耳朵里有点含糊不清。

    妮克萨拉看着她在被窝里钻得凌乱的墨绿色长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侍卫长传回来的名单,她看着上面圈了好几划的一个名字,一个计划渐渐在脑子里成型,她也很想伊莎贝尔,她恨不能马上见到她,但是,还不到时候,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地叫她的名字:“伊莎贝尔,你还没见过真正的春天,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念叨吗?难得出去一趟,玩尽兴了再回来也可以。”

    伊莎贝尔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妮克萨拉的人,很多时候,在别人看来明明同样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但是她就是能精确解读出不同的情绪。

    这次也一样。

    她已经敏锐地在妮克萨拉的话语间察觉到了不对。

    于是她沉默了下去,一双浓墨般的深绿色眼睛倔强地看着妮克萨拉,拒绝开口,拒绝配合。

    妮克萨拉同样了解伊莎贝尔,她一直知道伊莎贝尔聪明,只是大部分时间都被她的率真盖了过去,但此刻她希望她偶尔可以不用那么聪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捏捏眉心:“听话,伊莎贝尔。”

    “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伊莎贝尔的眼眶里渐渐蓄起水雾,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掉的事实,此刻通通有了答案,明明从她到她的身边起,九年来妮克萨拉从未让她离开过她,却在登基后立刻把她送到万里之外,与他国贸易确实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妮克萨拉提了,她知道她提了,伊莎贝尔就会去完成,因为她全心全意信赖她,只要是妮克萨拉的请求,伊莎贝尔就不会拒绝。

    为什么送她走?

    因为不安全了

    为什么不让她回去?

    因为不安全。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因为知道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那一切。

    妮克萨拉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指甲深深险进掌心里,但还是让自己硬起心肠,可说出口的话语却一点也不硬,近乎是在求饶的:“伊莎贝尔,听话,好不好。”

    “不好。”

    积蓄在眼里的水雾终于达到了临界值,变成圆滚滚的水珠滴落,伊莎贝尔看着她那双的蓝色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好。”

    伊莎贝尔这次不会再答应妮克萨拉的请求。

    妮克萨拉看着那滴眼泪,手指下意识抚上水晶球,意识到一个事实,她让她伤心了。

    这是她来到她身边九年来,伊莎贝尔第一次流泪。

    因为她。

    妮克萨拉的眼睛红得可怕,手指反复在水晶球上擦拭,仿佛那样就可以穿过千重山万层水的距离为她擦去眼泪。

    这一瞬间,妮克萨拉几乎想放弃刚刚成型的计划,她只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吻掉她的眼泪,安抚她,让她开心。

    但也只是几乎。

    她是妮克萨拉,是阿斯卡利亚的君主,是无数人的信仰和期望,是他们苦苦支撑至今的希望。

    她不止是她。

    所以她无法只为了她。

    “伊莎贝尔。”妮克萨拉再次开口,声音哑得不想话:“别哭。”

    伊莎贝尔还是哭,眼泪汹涌滚落,却又悄无声息:“你不让我回家,你不要我。”

    不是“回去”,是“回家”,她说她的宫殿是她的“家”。

    妮克萨拉被这句话烫了一下,手下意识一抖,几乎拿不住水晶球,翻涌的情绪将她淹没,嘴唇几次开合,有无数的话想说,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对那两句话的否认:“没有不让你回家……也,没有不要你。”

    源源不断的眼泪模糊了伊莎贝尔的视线,但她还是倔强地挣着眼睛看着她:“我要回家。”

    “……再等等。”妮克萨拉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再等等,很快……”

    “马上就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