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栀低头啜饮了口咖啡,奶泡在她嘴唇边围成一个圈。
她说话时神色平静,倒真像寻常妹妹给姐姐祝福。
陈笙茗紧声问:“是因为闻衿南吗?”
“?”
陈笙茗说:“你不要我管,是想让闻衿南管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栀不明白为什么跟闻衿南扯上关系。
祝福也送到了,态度也表达了,她把盘里最后一块肉吃掉,擦了擦嘴,说:“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
谢栀这样的态度让陈笙茗恐慌。
她现在会对闻衿南笑,会靠在闻衿南的怀抱里,说不定还会跟她亲吻,跟她撒娇。
她不是谢栀独特的存在了。
陈笙茗猛地攥住谢栀的手腕,在她审视的目光下,又讪讪地放开。
陈笙茗:“闻衿南不是什么善茬,这样,我在附近就有一套房产,你搬来这边,也离上班的地方近。”
谢栀平静地听完,等她说完问了句:“茗笙姐姐,为什么呢?”
因为闻衿南?
她几乎从来没见过陈笙茗这幅样子。
焦急,慌乱。
好吧,她还是宁愿陈笙茗因为闻衿南来找她。
或许她俩有什么渊源,陈笙茗不想让闻衿南接近自己。
如果是因为她的离开让陈笙茗这样,她有点接受不了。
她想到孙意如说:“如果她回心转意怎么办。”
她不敢想,因为觉得太讽刺。
谢栀内心远不及表面那般毫无波澜,她竭力压住,直直地望向陈笙茗,等待她的回答。
陈笙茗沉默很久,在谢栀耐心快要耗尽时,终于开口:“栀栀,你能相信我,再给我点时间吗?”
她的话如利刃般挑起谢栀快要结好的痂,剧痛沿着血管游向四肢,谢栀终于红了眼眶。
她说:“陈笙茗,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三个月前,你是真心想给我答复吗?”
陈笙茗焦急:“是真的,我……”有苦衷。
但是她看到谢栀越来越白的脸色,剩下半句话不敢说出来。
谢栀点头,平稳呼吸:“我这十年来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是真的吗?”
陈笙茗颤声:“是。”
谢栀露出笑容,十指交叉互相挤压,她说:“那挺好的。”
陈笙茗抿唇。
谢栀起身,爱恨在她眼里消散,她说:“陈笙茗,就这样吧。”
“喜欢你太累了,我不想再喜欢了。”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去,陈笙茗又抓住了她。
“栀栀!”
动静闹的太大,旁边的顾客看了她们两眼。
陈笙茗说:“你就这么狠心,你……”
谢栀及时打断她:“陈笙茗,狠心的一直不是我。”她承认:“至少在三个月里我还一直在幻想。”
谢栀直白又残忍地交代现实:“我问心无愧,是你先毁约的。”
她挣脱她的桎梏,朝她笑:“十年太长了,以后让我们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上吧。”
“茗笙姐姐,再见。”
陈笙茗伸手再去捞,却捞到了一团空气。
谢栀毫不留恋地离开她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回头。
*
谢栀用工作把自己塞满,绘画效率出奇的高,一下午把班上的每个小孩都指点了一遍。
下班后,她才打开手机,闻衿南早在一小时前跟她发消息。
【今天要加班,你先回去吧。】
谢栀回:【加班到几点?】
闻衿南不知道是不是很忙,还没有回她。
谢栀掉头去了超市,买了一提啤酒。
她今天又犯懒,不想自己做饭。路上看到一家龙虾馆,估摸着是到吃龙虾的季节,下车走进餐馆点了几斤龙虾。
手机震动,闻衿南回:【快了,差不多七点。】
她问:【晚饭吃的什么?】
现在已经六点半。
谢栀算着时间,差不多买完龙虾可以去接她,于是发:【那你等一会,我来接你。】
她把水箱里的龙虾拍给她:【吃这个。】
闻衿南:【?!】,后面跟着一个卖萌害羞的小猫表情。
她得寸进尺:【学姐我也想吃龙虾。】
谢栀:【好。】
她又加了一斤龙虾。
闻衿南看着屏幕里的消息,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很疼,是真的。
她恍惚,想马上冲出公司见到谢栀。
秘书见闻衿南快要坐不住,及时用文件把她“封印”。
*
闻衿南隔老远就瞧见谢栀的车,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学姐!”
“嗯,”谢栀看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向家驶去。
车载音乐放着慢悠悠的情歌,闻衿南余光瞄着谢栀,发现她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心情愉悦。
相反,谢栀整个人很沉闷,她被别车了,也只是默默地转着方向盘让道。指尖没有规律地敲击方向盘,绿灯亮了,听到后面车的喇叭后才回过神踩油门。
闻衿南有些忧心地看她。
她清楚地知道谢栀的情绪由谁调动。
醋水一茬一茬的从心尖冒出,闻衿南冷脸望向车外。
直到谢栀的车毫无阻拦的经过小区大门,心里的猜想被证实,闻衿南的眼神终于黯了下去。
陈笙茗没有再在小区门口堵着了。
她沉默地下车,车库里的空气闷闷的,一点都不如她刚走出公司的那般清新。
闻衿南闷头往电梯走,谢栀把后座的食物拿完了才发现她已经走远。电梯早就到了,闻衿南按着开门键,让电梯停在这一层。
“谢谢,”谢栀小跑进电梯。
闻衿南这才看到她手里除了打包盒外还提了一提啤酒。
她瞧着谢栀被袋子勒红的手指,抿唇夺过她手里的啤酒。
谢栀见她这样,没跟她争,询问:“你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
两人同时出声。
闻衿南一怔,勉强勾唇:“还行。”
谢栀说:“我也是。”
闻衿南说:“你在酗酒?”
谢栀晃了晃手里的龙虾:“没有啊,只是它们很配而已。”
“哦。”
俩人从电梯口出来,闻衿南问:“来我家吃?”
啊?
谢栀其实买了两盒,打算跟闻衿南平分,她这么一问,谢栀反倒不好拒绝。
自己的啤酒还在她手上。
谢栀犹豫半天,才勉强同意:“好。”
闻衿南勾唇,用指纹开了门。
她把啤酒放到桌子上,抱臂靠在桌边:“喝酒对身体不好,我冰箱里有汽水,你喝吗?”
谢栀拒绝:“不要。”
“哦。”
闻衿南用刀把外面塑料袋拆开,给了谢栀六瓶,自己留了六瓶。
谢栀疑惑:“你自己留六瓶干什么?”
闻衿南把刀放回去:“喝酒不健康。”
谢栀:“我知道。”
闻衿南叹气:“既然你执意要喝,那我陪你一起喝。”
“让你少损失一点健康。”
谢栀一怔。
“哦,”她闷闷地说,低头拆着小龙虾包装袋。
两人坐在地毯上,把客厅的幕布放下,选了一部电影放着。
闻衿南利落地拨着小龙虾,装不经意地问:“你今天和陈笙茗见面了?”
谢栀愣神,龙虾碎片刺穿一次性手套戳进她的皮肤里。
“嘶……”她把碎片拔出来,看着出血的指腹。
闻衿南站起来,正要去拿碘伏和创可贴,被谢栀叫住。
“就一个小伤口,整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谢栀笑着把手指上的血迹擦除,用纸按在伤口处止血。
“等你拿完东西回来后,我这伤口都愈合了。”她开着玩笑,想让闻衿南放下心。
闻衿南蹙眉,脸色有点不好看。
她把剥好的一小碗龙虾放在谢栀面前:“你别剥了,我帮你。”
“那怎么行,”谢栀听了后下意识就要拒绝。
“第一,你现在手受伤了。”
“第二,你跟我讲讲今天发生的事,就当给我的报酬。”闻衿南伸出两根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谢栀不解。
闻衿南说:“我可以吃瓜听故事呀,不白吃。”
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听别人的私事很冒犯,反倒让谢栀感觉跟她讲是天经地义的。
可能闻衿南现在好奇样子和外表太有反差感,谢栀没有过多排斥。
她现在也急需一个出口。
闻衿南可以做那个出口。
于是谢栀接过那盘龙虾,开了罐啤酒,边喝边跟她讲今天发生的事。
……
闻衿南手里剥虾的动作越来越慢,她把手里刚剥好的一座小肉山推到谢栀面前。
谢栀旁边已经空了三罐啤酒,脸上泛着红晕,她眯眼,把小肉山推了回去。
“你一口都还没吃呢。”
闻衿南说:“我气得吃不下。”
谢栀看她忿忿不平的样子,勾唇,手撑着额角问:“你不喜欢她?”
闻衿南恶狠狠地说:“我讨厌她。”
谢栀听了后笑容更大,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小孩。
闻衿南极其讨厌这种眼神。
这种年龄的差距在她们之间划出一个沟壑,谢栀看她永远不会像看陈笙茗一样。
她可以是她的学妹,可以是她的朋友。
却不能像陈笙茗一样在她的心底扎营。
……
谢栀又一口气喝了两瓶酒,在开启最后一瓶时,顺手把前面五个瓶子都捏扁。
她一边喝酒,一边想陈笙茗和闻衿南是真的气场不合。
怎么互相讨厌呢?
谢栀刚打算开口问,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头一歪,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闻衿南看着谢栀的头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到昏迷的全过程,出于私心地没有把她叫醒。
她把桌上的残局收拾好,按下遥控把幕布收起。
她用湿纸巾轻柔地擦拭谢栀嘴角的油,闻衿南看着脸上的绒毛,视线下移到那粉嫩的唇。
她凑近,在快贴近的时候顿住。
闻衿南小声喊:“学姐。”
谢栀没回应。
她把谢栀抱到沙发上,头靠在她的颈肩。
“栀栀。”
“唔,”谢栀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
闻衿南轻声哄着:“栀栀,要不尝试喜欢我吧。”
她像做饭一样自荐:“我长得好看,家庭殷实,年纪也比陈笙茗小。”
她顿了顿,又说:“陈笙茗太老了,你别喜欢她了。”
怀里的人早已昏睡,闻衿南看她的眼神愈发温柔,她慢慢凑近,轻轻在她耳廓边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