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虽然细微，却足以击溃傅暻元摇摇欲坠的小心脏。
海星，碎了。
“啊啊啊啊啊——”傅暻元绝望地呐喊出声。
倒计时结束，温祈也失败了。
俩人难兄难弟般看了对方一眼，勾肩搭背地走向了黑暗料理箱。
导演上前：“那么有请两位各自挑选一个吧。”
红布被掀开，温祈面前是一碗黑不溜秋的不明液体，而傅暻元跟前是一碗凉拌章鱼，混合着黄黄绿绿的泥状物。
两人脸色瞬间在微笑和干呕之间僵住。
“这就是我们节目组特制的爱心加餐。”导演甚至憋笑到呛了一下，“苦瓜柠檬香菜墨鱼汁以及，榴莲芥末章鱼。”
芥末…以傅暻元对辣的接受度来说，这有点太难为他了呀。
祝伶舟唇瓣微微张开，后齿无意识咬合，在右侧脸颊牵出了一道隐晦的肌肉线条。
他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最后还是憋回去，化成一道轻微的叹息。
“咦~～”温祈低下头闻了一下苦瓜柠檬香菜墨鱼汁，皱巴着脸嫌弃出声。
“要不……要不，算了吧，咱们也有一千块钱了。”祝伶舟还是于心不忍地小声开口。
“对，大不了咱把房子退了，住别的地方也不是不行。”肖宵叉腰扫视一圈，“这几天都不下雨，咱们在餐厅外边找找东西弄个住的地儿，当野营也行啊。”
祝伶舟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对，我们可以用沙子堆个城堡！”
肖宵扶额，倒也不用这么跳脱。
“哈哈。”祝伶舟干笑两声，耳尖透红，连带着脖颈也泛起淡淡的粉：“我开玩笑的。”
傅暻元原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想跟我们合葬啊。”
温祈越想越苦：“那也太惨了……”接着他酝酿着深吸一口气，端起碗咽了下口水，猛得仰起头一鼓作气。
几秒后，碗底重重磕回桌面。
“哇！小祈。”肖宵真心实意地被他的勇气折服，没想到平时娇气的温祈还有这一面呢。
祝伶舟连忙上去给他递了瓶矿泉水：“没事吧？”
温祈脸整个皱成一团，痛苦地摇摇头，那个味道，不堪回想啊。
见温祈都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傅暻元当然也不能接受自己打退堂鼓。
芥末的味道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的脑门，他鼓起勇气夹起一块裹满黄绿的章鱼，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
舌头碰到章鱼的一瞬间是榴莲的甜，紧接着芥末强势袭来。傅暻元瞳孔猛得收缩，鼻翼不受控制地微微翕动，整张脸僵住，仿佛被什么东西痛击。
他努力控制自己开始咀嚼，脸颊肌肉绷得发紧，天灵盖都要被掀翻，面上血色肉眼可见褪了下来。
“小暻？”祝伶舟看到他的神色，立刻抓住他的筷子，把手伸到他面前：“不行就吐出来，别勉强自己。”
傅暻元残留着一丝理智咽了下去，没让自己吐在祝伶舟手上。
“救命，我的舌头要死了！”
脸边立刻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他像抓到救星般拿过来就往喉咙里灌。
终于略缓过来的傅暻元表情停留在“想呕”和“怀疑人生之间”，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搭配……”
见人没什么事，祝伶舟悬着的心落回原处，这才开始有点懊恼自己刚才太大惊小怪。傅暻元早就已经长大，也早就不需要自己在旁边帮他任何事了。
而且他们现在这种关系……
他不动声色退到一边，顺手拿起温祈手中的水抿了一口，权当无事发生。
反正刚刚傅暻元被辣懵了，估计根本没注意到旁边都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们就算小傅老师完成了一半吧。”导演组终于良心发现，两个小信封塞到温祈和傅暻元手里，温祈满脸感动地握着信封，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餐厅已经没什么剩余问题，四人跟两位帮厨商量好第二天的食材订购后，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车上，大家都忙着处理工作事务，综艺录制间隙也有各种各样的商务和行程安排。
顷刻，肖宵率先放下手机，试探着开了口：“还差好多钱啊，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祝伶舟和温祈坐在一起，俩人闻言一起回头，眼神一个比一个清澈。
肖宵放弃了询问这二位，他身子前倾靠向傅暻元的座椅靠背，轻拍两下：“小傅？有没有什么头绪？”
傅暻元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看得肖宵一愣：“怎么了你？还没从章鱼里缓过来啊。”
“哦，有点。肖哥你刚说什么？”傅暻元眼睛急眨两下，回了神。
“我说，咱们还差好多钱才能还完节目组的租金，还要出去玩，得想点办法。”肖宵详细地重复了一遍，他看傅暻元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回去一路肯定啥也没想。
“哦，我想想。”傅暻元接收到问题，加入思考行列。
温祈也收起手机：“除了加菜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涨价？”
“加菜是一个办法，但工作量太大，忙不过来。”肖宵先否定了前一个提议，后面那个他犹豫了，“但是涨价吧…我们的价格都是听两位店长建议，符合当地物价的，涨了不太好啊。”
祝伶舟忽地眸色一亮，拿起车里的赞助饮料：“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多卖一些成本不高的必需品，舞台表演在哪天来着？”
三人一同看向舞台向导，他们都准备了节目，但还没收到彩排以及正式演出的安排消息。
傅暻元突然被cue，对上祝伶舟的眼神，瞬间将他的主意了然于心。
两人曾经所在的公司是小规模起步，傅暻元加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成色，但祝伶舟刚进的时期真的可以说是草台班子。
那时他还会和队友们一起在街头卖唱博关注度，很多路人停下来看一会儿表演难免口干舌燥，就会去边上的水吧买饮品，为此水吧老板还说要给他们几个少年分小费。
这事儿说起来羞耻，但对年少的傅暻元来说相当励志。
“哪天最热？”傅暻元立刻拿出手机搜天气预报。
祝伶舟一脸“你可别说了”的表情，探出来压住他的手机：“不是！我是说，表演时候可以卖点赞助商的产品，我们不是有饮料和点心吗？这样不用花钱，反而还可以赚。”
“对诶！刚好还能做宣传了。”
最好能顺势少拍点尬到不行的中插广告，温祈心想。他真的觉得祝伶舟太聪明了。
傅暻元面色略带尴尬，他蹭了蹭鼻子放下手机：“哦。那周六表演吧。周四排节目单，周五彩排？”
“可以啊，这样周日可以拿着新鲜的钱出去玩。”肖宵笑吟吟地赞同，想着这样就算没攒够，节目也结束第一周期了，可以用自己的钱还给节目组。
“那我们再想一些简单的点心吧，把赞助品加工一下，比如这个，可以烤一烤什么的，不然像是在卖预制菜。”温祈拿起一个软面包提建议。
“说得对，我们虽然穷，但也不能少了诚意。”祝伶舟看向那个软面包，脸上满满的感恩。
肖宵忍俊不禁地靠回座位，目光久久地落在前面两人身上。
-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六点。今天备的食材少，他们没能给自己做顿晚饭。
几个人洗好澡围在一楼的沙发毯上，节目组提前说了，吃完饭要进行小游戏流程。
茶几上摆着四盒自热锅，氤氲的水蒸气裹着辛辣升腾起来。温祈很少吃这些垃圾食品东西，他翘翘嘴角，成了在场唯一一个不玩手机，一心期待食物的人。
几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摄像机录着，也不能说什么隐私话题，显得有些无聊。
“导演，待会儿要玩什么游戏啊。”肖宵没忍住问了起来。
“有钱吗，多不多？”傅暻元顺嘴补道。
温祈被他务实的问题逗乐了，辣油一下呛进嗓子里。
“咳咳——咳！”温祈惊天动地地咳起来，把旁边的祝伶舟吓了一跳。
他连忙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温祈，又拧开水瓶递给他，关切地看着。
温祈喝了半瓶水也没把那股灼烧感顺下去，嗓子里麻麻火火的，祝伶舟顺手帮他拍拍背。
傅暻元坐在对面幽幽地盯着，他又想起下午时某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自嘲不禁涌上心头，祝伶舟就是对谁都这样，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到底一天到晚搁那幻想什么呢？
鱼丸随着筷子在红油里翻滚，铝制餐盒被戳的嘎嘎作响，不知道是冲着难吃的锅底，还是冲着自作多情、暗自雀跃的自己。
“没事吧？”肖宵也两步跪到温祈旁边。
眼见着同伴和视线和摄像机镜头全聚焦在自己身上，温祈不好意思起来，他推了把肖宵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回去吃吧。”
肖宵表示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三人也不打算继续吃下去，导演终于可以继续被打断的流程：
“那么各位老师，让我们一起珍惜这个餐厅正式营业前，最后的悠闲夜晚吧。”
游戏内容是快问快答，节目组准备好了题目卡，四人轮流上来抽取问题。
“等一下，没有什么惩罚机制吧？”
“这次没有，但诚实完整地完成可以得到奖励哦。”
几人立刻来了精神。
开头要先转饮料瓶确定顺序，四人顺势拿起赞助饮料推荐一番，念完广告词，就放到毯子上转了起来。
瓶子在毛绒毯子的摩擦下一圈都没转完就停了，第一个指向的人刚好是坐在最右边的傅暻元。
傅暻元耸耸肩起身去导演组面前随手抽了一张，拿到面前的一刻他嘴角抽了一下，缓缓念了出来：
“合作过最讨厌的同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