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镇里姓白的人可不多见。
他家里现在就有一位。
萧鸿闲盯着木牌看了很久,直到掌柜喊他,他才回过神,看见掌柜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从来不接这种单子吗?”
萧鸿闲不置可否,放下木牌,把散落在地上的信件整理好放回柜台上。
“五十万真的很多吧?我在这里干了快两百年了,也没见过几次。”掌柜一边给信件封禁制,一边说道,“昨天可是来了好几个人,看到这木牌的眼神都和饿狼见了肉一样。”
“会是假的吗?”萧鸿闲问道。
“我也不知道。”掌柜低头沉吟,转而道:“但起码上一回不是。”
“而且,我听说上一回接了单子的那个人被报复,也已经去世了。等大家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完整的一个人了,甚至连魂魄都被扯得稀碎。”
……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萧鸿闲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白榆疏听见他的响动,从卧室里跑出来,迎上来抱住他,轻声道:“你回来了。”
“嗯。”萧鸿闲回抱了一下白榆疏,两人一齐回到卧室。
“萧萧,为什么你每天都回来得这么晚?这样的话,你都没有时间修炼了。”
因为他就是在故意逃避修炼,萧鸿闲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因为我要赚灵石,没有灵石就供不起我们两个吃住,所以我必须要打工,回来得也就晚了。”萧鸿闲困倦无比,他的腿一碰到床,整个人就直挺挺地躺倒下去,脸还在棉被上拱了拱。
“你好像一条灵犬啊。”白榆疏笑出声,转而严肃地考量道,“可是你的修为差我太多了,你再不修炼,就更追不上我了。”
萧鸿闲沾了床就想睡觉,心想,追不上就追不上呗,反正白榆疏迟早会离开他的……
“不如这样,我出去打工,你在家修炼。”
萧鸿闲累得没心思听他的话,“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你说什么?!”萧鸿闲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瞬间困意全无。
“我出门去赚灵石,你在家修炼,这样你就追得上我了。”白榆疏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在理,还点了点头。
不行,白榆疏怎么能出门?晴雨亭刚出了他的悬赏,见钱眼开想要他项上人头的人多得是,而且,如果他出门遇见天穹门弟子,那时候萧鸿闲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更重要的是,再怎么说他照顾白榆疏这么久,拿悬赏金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怎么能让别人抢去了!
“不行。”
“为什么?”
萧鸿闲绞尽脑汁思考,突然灵光一闪,白榆疏不就是想让他修炼吗?那只要他乖乖在家呆着修炼,白榆疏不就不会出门了吗?
于是他道:“因为从明天开始,我要闭关修炼了。”
白榆疏沉思片刻,正色道:“那你闭关修炼,我出门赚灵石。”
萧鸿闲又被噎了一下:“那怎么行呢?你必须看着我呀,而且有你指导,我修炼才能事半功倍。”
白榆疏仍然是一副疑惑的样子,萧鸿闲狠狠心咬牙道:“而、而且我对剑法也产生了一些兴趣,有你在,你才能教我。”
“真的?”白榆疏满脸惊喜,“你对剑法有兴趣?”
“有!特别有!”萧鸿闲硬着头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自从那日你舞剑,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特别想学剑法,所以你必须留在家里教我。”
“那太好了!”白榆疏看起来相当高兴。
白榆疏握住萧鸿闲的手,萧鸿闲看见白榆疏嘴唇翕动,眸光潋滟,脸色也微微泛红,他的脸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放大。
“我一定会努力教你让你学会的。”白榆疏说完这句话,迅速盖上被子躺下了。
萧鸿闲疑惑了一瞬,他是不是想说别的?
但他实在困极,没工夫想白榆疏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合衣睡去。
次日寅时,天蒙蒙亮,萧鸿闲准时醒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白榆疏天天早起,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作息都被调成正常作息了,他手往身边一探,发现白榆疏的床位已经空了。
他下床穿戴整齐,一出门,就看见白榆疏手里正拿着两把竹剑,似乎已经在庭院里等候多时了。
“这剑是哪来的?”萧鸿闲接过白榆疏递给他的剑,上下扫了一眼,他记得他没有买过这种类型的剑。
“我在后院砍了两棵竹子,自己做的。”
萧鸿闲有些惊讶,白榆疏此等矜贵的天穹门弟子,竟然还需要自己做这种东西,他手腕一转试了一下剑,做得还挺结实。
白榆疏用竹剑敲了敲地面,面色冷硬,说道:“我们开始今日的课程,你可以随意向我攻过来,我不会主动攻击,也不会使用灵力。”
“一上来就实战吗?”萧鸿闲还以为要从无聊的基础功法学起。
白榆疏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想从扎马步开始?”
“没有没有。”萧鸿闲连忙拒绝。
话音刚落,白榆疏神色凛然,双腿拉开,身子压低,呈弓步势,将剑置于身侧,等待萧鸿闲的进攻。
萧鸿闲还未睡醒,仍是一副懒散姿态,显然没把学习剑法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随意地使剑向白榆疏刺去,白榆疏起初还认真格挡,两三招后,他忽然收起竹剑,也不再作防御姿态,而是笔直地杵在那儿。
萧鸿闲有些疑惑,也收起了剑。
“你太不用心了。”白榆疏严肃批评。
萧鸿闲当然知道自己不用心,所以也不打算辩驳。
“我今天不会再用剑了。”白榆疏把竹剑扔到一边。
萧鸿闲一喜,莫非白榆疏可以放过自己了?
却听他说:“你继续进攻,我只闪躲,在你能碰到我之前,不准吃饭,也不准休息。”
“什么?!”萧鸿闲不可置信。
“这是对你不用心的惩罚。”白榆疏似是在下最后通牒,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用元婴的修为压制着萧鸿闲,让萧鸿闲根本喘不上气。
萧鸿闲欲哭无泪,现在很想把昨天晚上说要学剑法的自己掐死。
“没事的,萧萧。”白榆疏收起威压,上前一步,转而满脸温和道,“只要你能碰到我,无论用手还是用剑,或者用什么其他方法,就可以休息了呀。”
萧鸿闲见白榆疏靠近自己,贼心一动,立刻抽出剑挥砍过去,白榆疏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迅即下腰躲过这一剑,后撤几步。
“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看来,白榆疏轻易是不会放过他了。
萧鸿闲双手握紧剑柄,举起竹剑,催动灵力,作足攻击的态势,直向白榆疏冲去。抽带提格,击刺点崩,萧鸿闲将他会的基础剑法招式用了个遍,可白榆疏反应奇快,而且动作毫无破绽,无论萧鸿闲是用巧计组合剑击,还是靠灵力蓄力硬砍,都伤不到白榆疏分毫。
半日过去,萧鸿闲已经累得拿不稳手中的竹剑,白榆疏的外袍仍光洁如新。
这也太难了,所谓的“碰到白榆疏”怎么可能如此轻松,萧鸿闲灵力耗尽,干脆开摆,把竹剑往地上一扔,席地而坐,说道:“我要休息。”
“不行,现在才是开始,而且我已经有点累了,你现在攻击我才有机会呀。”
萧鸿闲看着闲庭信步向自己走来的白榆疏,他额头无汗,更不见疲态,这看起来哪里累了?!
“我累了。”萧鸿闲转坐为躺,双手一摊,在地上摆了个“大”字。
白榆疏把萧鸿闲扔在一边的竹剑捡起来,走到萧鸿闲身边蹲下,他看起来有点无奈,问道:“你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我和你何曾有过以前?
萧鸿闲两眼一闭,紧蹙眉头,一脸难过道:“你以前从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你以前会和我一起喝酒,和我一起品茶,我们能从天地玄黄聊到灵兽花草,就是不会像这样修炼。”萧鸿闲说得情真意切,却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瞄白榆疏的反应。
他看起来还没有不满,继续说。
“我们还会一起出游,吃美食,赏满月,我们分享世间一切的快乐,只要我们在一起,可惜……”萧鸿闲继续胡扯,“你失忆了。”
良久,只听白榆疏叹了一口气。
“那你还喜欢我吗?”
萧鸿闲愣了片刻,这是什么问题?
“我……”萧鸿闲还没张嘴,白榆疏突然打断他。
“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白榆疏笃定道,他盯着萧鸿闲,把萧鸿闲看得心里有点发怵。
“你就是你,怎么会有区别……”萧鸿闲说到后面有些不自信,如果是没有失忆的白榆疏,他怎么可能安之若素、毫无防备地与白榆疏聊这些东西,白榆疏更是不可能教他剑法,催他修炼。
“可你说起以前的我,看起来那么难过,就像我不该失忆一样。”白榆疏看起来也有些难过,“可明明是昨晚你说对剑法有兴趣,你现在却又一副不愿意练习的样子,连昨晚的你和现在的你都不一样,那更何况是失忆的我和没失忆的我?”
萧鸿闲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退一步,温声道:“你当然是你,我也还是我,那好吧,我们继续练习剑法,好吗?”
白榆疏忽然笑出声,萧鸿闲觉得这个笑有点不怀好意,他盯了白榆疏一会儿,白榆疏脸色又变得威严庄重,可嘴角似乎有点下不去,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榆疏,不会在,逗他玩儿吧?
萧鸿闲想到这个可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鸿闲从不在调戏人上吃亏。
“那你拉我起来?”
“好。”
白榆疏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萧鸿闲握住他的手腕,白榆疏见拉他不动,疑惑歪头,萧鸿闲狠拽了他一下,白榆疏一惊,就这么被萧鸿闲带着摔倒在他身上,萧鸿闲紧紧地把白榆疏抱在怀里。
“疏疏,我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