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梨在楼梯间里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来电，倒是微信上有个人加她，备注是温缙的助理。
她拨了语音过去，对方立刻接通了。
“对不起陆小姐，之前我用自己的手机给您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打不通，后来一想可能是您那边设置了陌生来电拦截。老板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手机还留在桌子上，没息屏，我和其他几个员工就擅作主张用老板的手机联系您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陆悠梨更但心温缙现在的情况，“他现在住院了吗？怎么会突发肠胃炎？”
“嗯，医院这边我都打点好了，您别担心。今天上午老板开会的时候忽然晕过去了，吓了我们一跳，医生给他扎了滞留针，注射了生理盐水，现在他醒过来了，正在吊水，但刚刚好像又睡着了。”
助理一口气说完，缓了缓：“老板他最近应酬很多，可能是喝酒太多引发的急性肠胃炎，但他以前也没这样过，不过他最近状态特别可怕，每天在办公室待到深夜，我们都怕他猝死。”
陆悠梨沉默了。
“陆小姐，”对面发现她久久没有回复，试探地问了句，“您还在吗？”
“我在。”她赶紧开口，“你们在哪家医院，明天上午十一点我到D市，下了飞机我就过去。”
助理报了一个私人医院：“定位我稍后发给您，太感谢了！”
“没事的。”
“陆小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助理补充一句，“老板他，不知道我们私下联系您了，您明天见到他，可以帮我们保密吗？”
“可以，”陆悠梨说，“谢谢你们。”
助理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放下手机，她望着窗外的楼宇，开始发呆。
温缙身体出了这么大问题，是因为她吧？
本来以为，那次谈话之后他再也没联系过她，是默认两个人以后跟不再来往了。她以为他们都能渐渐放下，但是温缙没有。
手机又响起来。
她看到江晟屿三个字，才想起自己说好上楼之后给他打电话。
“抱歉啊，刚刚我这儿发生点事，我忘了打给你了。”
“怎么了，”江晟屿有些紧张，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压抑，又或者方才宋格非的插话带给他危机感，“你现在在哪？”
“我在楼梯间里，一个人，我出来透透气。”她让自己听起来很放松，“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担心啦。”
“明天我去接你好吗，”对面说完停了一下，压低声音，“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她习惯性地回复，话一出口才察觉出自己有多敷衍。
她是喜欢他的，但是她的心总是会被其他的人和事牵动，她发现自己很难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他一个人身上。
“哼，”对面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暗戳戳地指责，“有多想？这几天你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也没给我发照片，我想找你，又怕打扰你，让你在那边玩不好。”
她讪讪：“好啦，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我在每一个景点都买了明信片，然后在后面写了送给你的话。这样可以算我通过吗？”
“我会看笔迹，”江晟屿真不想承认自己被几张明信片就给哄好了，咬字的时候多了些刻意，“如果被我发现是你最后一天赶工写完的……你最好别被我发现。”
陆悠梨赶紧表明真心：“没有赶工，我都是在纪念品店里现写的，绝对真诚。”
“那还差不多。”对面轻咳一声，“明天我去接你？”
陆悠梨垂下眼睛，握紧了手机：“……明天落地之后我们可能还要在一起吃顿饭，应该会一起从机场回市区。”
“不能叫上我一起吗？”他的语气很认真，“正好我也想请你的朋友们聚一聚。”
“其实我们不太熟啦，有两个人是我朋友的朋友，虽然这几天大家相处得不错，但是请他们吃饭可能不太合适？”她努力找借口，“咱们晚上不就见面了吗，你就稍微等一等嘛。”
对面一时没有回话，而陆悠梨这边则备受煎熬。愧疚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又对他撒谎了。
“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她小声说，不管是出于歉意还是补偿，至少是真心的。
“……好吧，”一瞬间，江晟屿满脑子都是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撒娇表情，心软得一塌糊涂，“明天上飞机之前给我发消息，落地之后也要告诉我，好吗？”
“嗯嗯，我会给你打电话。”
回到酒店房间，陆悠梨毫无意外看到了好友，宋沐葶躺在床上，开着空调，手里拿着一杯冷饮。
“杏皮茶，这边特色，”她晃了晃那杯金棕色的饮料，“桌上还有一瓶，你尝尝。”
床铺旁边的矮脚小圆桌上放着一塑料袋的零食。杏皮茶应该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在房间里放久了，表面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陆悠梨正好也渴了。
先后跟温缙助理和江晟屿打完电话，在她心里，宋格非已经靠后站了。之前她还担心宋沐葶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秘密，担心宋沐葶的反应，但现在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了。
“你跟我哥好了有多久了？”
陆悠梨差点一口茶喷到被子上。
宋沐葶显然也有点尴尬，但是破解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说话，千万不能让上一句话掉在地上：“我刚去他房间里，不小心撞见他换衣服，结果我就看见他……”
她粗略地指了指肩膀的位置，看来是发现了那个牙印。
“那个，我没啥看法，虽然我确实很意外，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之前好像没啥交集，但是我能理解而且接受，以及，”她绞尽脑汁想措辞，“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跟我爸妈告状。”
陆悠梨把饮料放到一边，坐在床边，给了好友一个拥抱。
“谢谢你，小葶。”她声音闷闷的。
宋沐葶有点手足无措，拍拍她的后背：“没事没事，虽然我也没想到……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
陆悠梨抱她抱得更紧了，直到怀里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发声：“那个你手刚才摸了饮料，有点凉……”
“哦哦对不起，”她赶紧把人松开，双手轮流去握胳膊，试图回温。
“多大点事。”宋沐葶有点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近一点，“但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我哥到底怎么回事？”
陆悠梨迟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看见了以后就直接问他了，然后他承认了，说就是你，然后就没说话。当时我可能也有点懵，就直接回来了。”
宋沐葶思忖了一下：“然后我就想起来，之前有很多疑点我都没注意到，比如你的手链，”她的目光落在陆悠梨的手腕上，“再比如他之前开玩笑说让你当我嫂子，他可从来没跟别人开过这种玩笑。还有今天拍照的时候……”
陆悠梨认真地看着她。
“……其实本来还有一张照片，只不过没让你们看见，”宋沐葶做投降状，“我哥摘墨镜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视线一直在你身上，而且怎么看怎么奇怪，我拍完回过头再去找那张照片，不小心就给删了，现在再一想，那不就是看女朋友的眼神吗……”
“但是，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分了？”她眨眨眼，思绪开始发散，“难道是我哥插足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没有。”陆悠梨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隐瞒，毕竟是宋沐葶的亲哥，她不能不给他留点面子，“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但是已经说开了，以前他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不过现在知道了，以后我们会保持距离。”
说到这儿，她也有点犹豫，望着宋沐葶：“你相信我吗？”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女孩拍拍她的肩，“那以后我也注意一下，尽量少让你们接触，免得尴尬。其实我也有点后悔，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叫你一起来旅游，我知道你是为了陪我才来的，结果还得被迫跟我哥相处。”
陆悠梨摇摇头：“是我自己决定要来的，而且能陪你一起出来玩我很开心，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这样一起出来旅游，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呢。”
宋沐葶轻叹一声：“那就祈祷我快点毕业找工作独立吧，到时候说走就走，让他抓不到我。”
陆悠梨忍俊不禁，两个女孩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对未来进行了许多美好的展望。
晚上，一行人去鸣沙山看万人演唱会。
宋沐葶开了一瓶醉沙洲，一手撑在沙子上，还没咂摸出味来就喝完了：“没意思。”
“你悠着点。”宋格非还没刷完，声音就被巨大的欢呼淹没了，夜幕上开启了无人机表演。
趁他没注意，宋沐葶又开了一瓶鸡尾酒，往自己嘴里灌。
“待会我要是醉了，”周围声音太大，她跟陆悠梨喊道，“就说明这个啤酒有点东西，能喝！”
陆悠梨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直到好友脸色渐渐涨红，然后倒在自己身上，陆悠梨才明白过来：宋沐葶刚刚先喝了啤酒又喝了RIO，虽然这两个度数都低，但混酒容易上头。
“梨子，”她听见女孩在她耳边说，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我希望能跟你做一辈子朋友，你能……别当我嫂子吗？”
怔忪间，女孩瘫软的身体被宋格非捞过去，他一看妹妹的醉态就忍不住揉眉心：“宋沐葶你可真行。”
“哥，”宋沐葶打了个嗝，用力挥开他的手，“做个人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你醉了。”宋格非下定结论，“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送回去。”
“切。”女孩小声嘟囔了一句，但确实没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早晨还要赶去机场，大家没敢耽误太晚。宋格非把喝醉的宋沐葶送回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悠梨还能听到她念念有词。
“太吵了，太吵了……”
是真喝醉了。
陆悠梨翻了个身，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注视着某个地方，直到好友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还是没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