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说一下,周氧的名字是周爸爸取的。
周爸爸是一位高中生物老师,独生女周氧出生后,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在他的眼里,氧气是不可缺少的,就像周氧一样,是自己最爱的宝贝。
周氧小名哦哦,因为氧气的化学式是O2,爸爸就叫她哦哦。
后来周氧长大了,学了化学,当她知道碳链是生物的骨架时,跑去问爸爸:
“爸爸我为什么不叫周碳?”
周爸爸头也不抬,他觉得女儿脑子好像有那种大毛病:“你觉得周碳好听吗?”
周氧:...好像是的,不太悦耳。
在周氧的记忆里面,好像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来爸爸的单位玩,从没有走着进来,不是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就是被爸爸抱在怀里。
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周爸爸是个十足十的“女儿奴”,小时候的周氧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应该就是老爸“惯”出来的。
周氧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剪了短发,总是被一些很调皮的小朋友嘲笑是个“西瓜太郎”,周氧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别人的外貌而说出那么有攻击性的形容来。
虽然周氧有些难受,但是没有哭,也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在一声声“西瓜太郎”中,转身,走向了自己的爸爸,然后小小的身体抱住了她的大树。
周氧不记得当时的爸爸说了什么了,但是小周氧听完好像没那么气恼了,她从爸爸身上爬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走向那些嘲笑她的同学:
“你们的家教,就是让你们说出这些话来侮辱别人吗。”
周氧说完继续转身,她看见爸爸的眼里欣慰又赞许。那时候周氧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在最爱的人看来,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从此,没人再敢欺负周氧了。
周氧记得,那是自己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在人生前15年里,表露出不满情绪的,唯一一件事。
但是好像自从上了高中,周爸爸就没有以前那么慈祥温柔了。周爸爸是重点班的老师,所以见过很多优秀的学生。
但是周氧很少有拼命去学习的时候,总是学会了七八分,然后去考试,凭借自己不错的林场反应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考个班级中上游的水平。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周爸爸总被身边的人说自己过度溺爱女儿,才导致原本可以数一数二的周氧,只能考个年级前三四十名。
周爸爸收起了慈祥了十五年的笑脸,开始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变成了那个看重成绩的家长。
也或许是周氧一下子受不了这么高的学习强度,又或许是周围职责的言辞实在太过激烈,周氧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疼。
每个中午,如果得不到很好的午休,周氧的右侧头部就开始间歇性作痛。
周氧试着和父母沟通,但是父母坚持认为周氧就是心理作用,根源是想逃避高中阶段的学习和家长的唠叨。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有一次头疼发作,周氧下午简直不想去上课,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爸爸说了以后,爸爸没同意她的请求。
而是找出一盒布洛芬,然后沉着脸对她说:
“如果是我前十五年的溺爱让你变成这样,周氧,我将会做个极其严厉的父亲。”
周氧呼吸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从眼前飘走了。
叮铃铃。
她回过神来,这是在竞赛班的最后一节课了。小猫开始沉默着收拾手上的东西,然后背上书包,拿着收纳盒,走出了班级的后门。
快要走出教室时,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生活过一年的教室。
教室里稀稀落落几个同学,有的在收拾暑假作业,有的在桌子上趴着刷题。
至于谁留下,谁又被淘汰了,好像没有人关心。
在这里,在竞赛班里,每个人关心的,只有排行榜上最前面的那个数字。
周氧以为在这里她交到了很多朋友,至少,每次课间大家的欢声笑语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看见周氧搬书往外走的时候,没有人来主动说一句话。
她抿了一下唇,然后继续往实验班六班的方向走去。
周氧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就是和父亲说的一样,失去斗志了吧。
六班在这座U形大楼的另外一边,周氧需要穿过一个停满自行车的花坛。这会正好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即将放暑假,花坛前停的车辆异常拥挤。
周氧有点搬不动了,身子重心也因为面前的箱子而前移。
忽然,面前驶过一辆电动车,周氧反应不及,车的后视镜撞到了手中的箱子,发出了清楚的碰撞声。
她手上吃痛,下意识松力,手里装满书的箱子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个外形极其杀马特的男生从电动车的下来,看见面前长相无辜的女生,一个坏念头产生了。
“赔吧,这两个后视镜全撞坏了,保守估计要1000。”杀马特开口,不怀好意的目光同时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没怕,冷静看了一眼车左边的后视镜,淡淡开口:
“右边的我可以陪你,因为我从你右边经过了,但是左边的我不认”,女孩理了一下垂下来的刘海,露出漂亮的侧脸:
“但是500确实太贵了,先不说你是不是漫天要价,你本来就不该用那么快的速度在校园里行驶。100我可以接受,责任我们一对一半。”
杀马特火了,脏话脱口而出:“你他妈装什么无辜,我要不是为了躲你我能不小心掰坏右边的镜子吗?不赔我1000老子今天就在这揍你。”
周氧终于抬头直视他,目光平静又清明。
“可我并没有看见你动了你的右边后视镜,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们都别动”,周氧低头看表,继续说道:“再过三五分钟就会有巡逻校警经过,我们可以调监控。”
杀马特一听更加恼火了,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动静引起了一些还没回家的同学的注意。
周氧有点烦,她觉得眼前这个状况,一时半会走不了。
从上午的第三节课周氧的肚子就已经开始饿了,这会周氧只想赶紧回去吃老妈做的香辣大虾。
她蹲了下来,理了一下卷起的裤脚,掸了掸手上的灰,无意间抬头时看见了路边同样背着书包的一个少年。
少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典型的淡颜系男生的长相。
桃花眼,但是双眼皮又很明显,眉心一颗小痣长得不偏不倚。
他单手插兜,右手自然垂下,整个人看上去凉薄又桀骜。
魏之城眉宇间透着一丝的不耐,站在路牙石上,唇瓣紧抿,两侧的酒窝若影若现。目光一直静静看着一脸平静的周氧,和旁边的杀马特。
显然,他应该是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对视上的那一刹那,周氧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起身奔突,来到了少年面前站定。
“那个...同学,你看见了吗,我真没碰他的后视镜,你看我这身量纤纤,这么窄的缝隙我一下就钻过去了,怎么会碰到他电动车呢?”
少年低头,眼前的少女冷静开口,但是声音落入魏之城的耳朵里,带着一丝的委屈。女孩皮肤很白,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眼睛像小鹿一样晶亮,右眼眼角的泪痣鲜红,一看就是那种攻击性很低的长相,怪不得人家会来找她的事。
唯一能让人看出她现在情绪不好的是,女孩头顶有些炸毛,翘起的耳旁碎发像一只生气的小猫。
周氧等了三四秒,见少年没有回答,有点尴尬,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要往回走继续等校警过来处理。
刚一转身,身后的魏之城开口了:
“余川中学的校规里,不准染发。近期听说有很多校外分子偷渡进校,趁着放假前管控不严,对教室进行偷窃。”
魏之城把目光从周氧光洁的后颈处移开,直腰低头俯视着对面的人,压低了声音,眉眼也冷了下来:“你确定,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眼神高冷又睥睨,带着对杀马特碰瓷行为的不耻。
杀马特被看的有点发怵,原以为这个小白脸是个路人,怎么还突然维护起这女的来了。要是校警来了,知道自己是偷混进来的,说不定钱没讹成,反倒被抓了起来。
于是冷哼一声,瞪了一眼周氧,戴上口罩和卫衣上的帽子,骑着战损版电动车跑了。
周氧目送杀马特离开后,回头看向少年离去的背影,小跑跟了上去。
魏之城走的很快,耳尖带着一丝红,表情还是如平常一样高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女孩被欺负的样子,就想多管这个闲事。
周氧追上他,轻轻戳了一下魏之城的肩膀。
少年的心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在脑中炸开。
据后来的魏之城回忆,那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但魏公子不知道的是,那也是他第一次脸红。
“那个...谢谢你啊”周氧有点担心,怕杀马特在校外等着报复,于是又加了一句:“你小心他报复你啊,如果...如果你受到了伤害,可以去高二六班找我,我叫周氧。”
周氧看他没立刻反应,很快又加了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魏之城眉心一跳,打量了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实在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个一米八六的大男人会被欺负到要找她告状。
魏之城不可思议地挑了一下眉毛,低头看见少女脸上的担忧是那么真诚,刚刚炸起来的头发现在柔柔的垂在脑后。肩膀上少女轻碰的地方有点痒,渐渐地蔓延到了全身。
他就这样毫无反应地盯着周氧看了十几秒,周氧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匆忙说了句“先走了”就跑开了。
魏之城有点好笑,他想起刚刚女孩和杀马特一来一回冷静对峙的场景,和刚刚与自己说话的紧张。
还挺要强一姑娘。
那时候的魏之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要栽在这姑娘身上了,以至于后来每次在周氧那受到欺负后,都要提起当年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来提醒周氧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