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他是定不会帮忙洗的。
但钱，的确赔到位了，甚至还翻出几倍，足够苏若尘再去多买几双，换着穿。
男女嘉宾到位的第一个夜晚，节目组安排他们在布达佩斯饭店共进晚餐。
“听说你不在酒店住？”苏尔问她。
“我住队友家里，”苏若尘翻开菜单瞅了两眼，选择困难道，“要不你来点吧，我没啥忌口的。”
他点头，招手叫来服务员，翻都没翻，直接将菜单还了回去：“按两人吃的份，看着上你们的推荐菜就好。”
相顾无言，苏若尘索性刷起了光脑，先是翻会儿聊天界面，又点开星博，上下浏览了遍热搜词条。
#铂金公爵抵达布鲁艾斯星#
#奥瑞姆星系持有布鲁艾斯星的债权规模#
#兰开斯特家族或代表奥瑞姆发起债权并购#
#双苏cp相杀不相爱#
什么叫哑巴吃黄连，苏若尘暗暗叫苦。
心目中的首选投资人，而今摇身一变，竟成了第一债权人。
天崩开局，属实难顶。
她揿灭手环，下一秒，却对上他饶有兴味的目光。
想要遮掩住心事重重的神色，苏若尘梗着脖子，找了个话题：“你以前…参加过综艺吗？”
“你说呢？”苏尔扬眉，抬手将银白色的柔顺长发往耳后撩了撩，它的色泽仿若窗外十年不化的霜雪，在暖黄的灯下，依旧泛着冷冽的光。
得，当她问了句废话。
苏若尘心不在焉地说：“不好意思，忘了这是你纡尊降贵的首综。”
“也会是最后一次。”苏尔强调。
现在，他又戴回了那副深茶色的墨镜，隔着镜片与她眼神接触，散漫地问道：“难道你不是？”
不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
不打算将这场恋综的最末当成此类节目的告别？
不想再回到舞台上去了吗……
片刻的失神，苏若尘不知道他具体想问哪点。
“哦？”她只能装作不领情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听上去，你找人调查过我。”
嗤笑一声，苏尔坦然自若地说：“好歹你算得上有名有脸的偶像，公众人物的信息遍布星网，想要获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更何况，”他掀起眼皮，一字一顿道，“开盒违法。”
“也是，”她原本就没放心上，寻了个由头，圆回场子，“算我多虑了，兰开斯特毕竟是个遵纪守法的家族。”
“当然。”
苏尔顿了顿，不露声色地揭过话茬，“还是说说你从前为什么不接综艺吧。”
台阶给足了，不下是傻子。
这问题有助于她立住人设。
演员不接综艺无非是不想轧戏，唱跳偶像同理。
苏若尘正往自己的脑门上贴“敬业”标签，说着说着，服务员开始一道道上菜。
泡椒脆笋沙拉、炸蟹角馄饨、爆浆芝士春卷……
她讶然张嘴，瞄了眼对座的男人，果然，苏尔的表情同样精彩。
按说布达佩斯饭店是布鲁艾斯星用于接待外宾的高档餐厅，可这摆上桌的，竟无一道当地拿得出手来的特色菜。
怎的，摆明了昭告天下，布鲁艾斯除了地表一片荒芜外，连慰藉心灵的美食，都匮乏得如同荒漠吗？
苏若尘拧眉，十分不解饭店的菜品设置。
来前她检索了详实的介绍，早已正视过一个历史问题——布鲁艾斯，是众多荒星流民四处逃窜后，退至于此，建立而成的文明。
数百栽风雨兼程、筚路蓝缕，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艰苦奋斗，这颗星球，才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文化。
而据苏若尘被土著队友拐去长街小巷胡吃海喝了两日的观察看，必须肯定，这儿还是有很多独具风味的本地美食的……
罢了。
先吃饭。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苏若尘甩甩脑袋，一对狐耳随之晃动，她止住漫无边际的思考，戴上塑料手套。
面前的主食有一道披萨。
但不知道主厨谁是披萨异徒，居然做了一份折耳根腊肉款？！
饼上铺满的折耳根乍看像堆枯干柴，里头足量的烟熏腊肉，肉质紧实，咸香可口。
最上头的，其实还不是直冲天灵盖的一股子鱼腥草味，而是与芝士交融一道的麻辣红油。
凹过嗜辣人设的苏若尘只尝了一口，强压下喷火的冲动，装出惊喜而满足的样子，两眼放光，捂住嘴巴。
旋即想起苏尔碰不得辣，更妄论红油的香辣，忙一面喝水斯哈，一面摆手：“这道菜……”
可惜话说一半，为时已晚。
缺了个角的披萨，上边的折耳根原封未动被他用叉子挑到一边。
苏尔用纸巾掩住唇，脸黑得疑似能吸热。
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饭店的经理得了侍者的通知，点头哈腰地过来询问他用餐体验，见苏尔始终不发一言，便赔着笑，转过脸，问苏若尘的意见。
她觑着苏尔的脸色。
他立马察觉她的视线：“看我做什么，说你自己的想法。”
明明他们在节目中是平等地位，可实际上，苏若尘必须顾及到一点，布鲁艾斯星何去何从，全权代表奥瑞姆星系的铂金公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要是她真说出“我觉得今晚的饭菜还算合我胃口”，不啻于上演了一番“领导夹菜我转桌”的抓马好戏。
嘴上支吾一声，苏若尘顾左右而言他：“你们的菜都挺新颖的。”
经理朝她鞠躬：“是是是，我们的主厨也是考虑到两位贵宾分别来自九州星系和奥瑞姆星系，最近又流行无星界融合料理。”
“有心了，”苏若尘讪笑，调动全部的知识储备，找补道，“看得出来，主厨是想用清热解毒的折耳根压下红油的火气。记得我们那的三苗星就经常拿折耳根做凉拌菜，不过——”
她辣得红亮的嘴唇微微张阖，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沉默的男人。
“铂金公远道而来第一天，可能更想尝尝你们当地的美食。”
经理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今天这单全免，另外您看是我们现在换菜重做，还是……？”
“不必折腾了。”苏尔突然开口，神色稍霁，大抵颇为满意她的反应与经理的处理。
苏若尘在心下松了口气。
正如铂金公官商场上那些死敌们的评述，大部分时间，苏尔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位令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兰开斯特现任家主，脾气古怪是古怪，但除非坐在谈判桌前，他鲜有刁难人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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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饱了吗？”
走出餐厅，寒风呼啸，温度极低。这样冷的天，城中如果没有随处可见的地暖仪，定然寸步难行。
苏若尘缩了缩脖子，半张脸埋在厚围巾里，嗡着声问他。
“凑合吧，”苏尔抿唇，不想咕咕叫的肚子下一刻便出卖了他，无语三秒，他不吐不快道，“实话说，那道……”
“创意折耳根腊肉披萨？”苏若尘歪头。
“嗯。”
“首播问答环节你不是说过，业余时间喜欢尝试做些创意料理？”
苏尔睨她，懒懒道：“我只喜欢做出来后给别人吃，再袖手一旁，观察他们的反应。”
“腹黑请离我远点，”苏若尘故意走开两步，又慢慢挪回他的身边，“最主要你也不吃辣啦。”
“辣我都忍了，”他喑哑着嗓子道，“但那道菜，简直像在往胃里塞有鱼腥味的腌面包。回去以后我一定给奥瑞姆的立法院提案在所辖星系内全面禁止这道菜上桌。”
听他一股脑地来了句大长句吐槽，黑色幽默的笑话还被他讲得语调毫无波澜，苏若尘不由一怔，偏头忍俊。
“没记错的话，附近有条小吃街，你想逛逛不？”她心情大好，向他提议。
“不了，”苏尔回绝得直截了当，“明天我们都要会见布鲁艾斯星的行政官，早点休息吧。”
语毕，他摘下墨镜，捏了捏鼻梁。
又侧过脸，一双异色瞳定定地看向她。
与此同时，柔软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睫毛上。
苏若尘咧开嘴，呼出白气：“城里不似城外冷，我还挺喜欢这样的雪天的，就好像身处在摇晃的水晶球里头。”
雪花越下越密，纷纷扬扬。
淋雪浴风，她的视线也逐渐被落雪模糊，转过头，猝不及防地与缄默着看了她许久的苏尔对视上。
跟在斜后方的迷你飞行摄像机，悄无声息地见证着全过程。
“回去吧。”他没解释什么，喉结隐在高领毛衣下微动。
食指敲击了两下点地的权杖，像素块状的粒子泛着幽幽蓝光，于轮廓迅速完成重组后，化作实体的伞面。
行至岔路口前，两人都各自撑伞。
“你住在哪，我让司机送你？”
苏若尘闻声抬头，伞也跟着上扬，见他身姿笔挺，一手执伞，一手关闭虚拟屏。
似是刚回复完谁的消息。
“谢啦，虽然我队友家就在你下榻的酒店隔壁两条街，但我想乘坐观光用的公共电缆车晃悠晃悠。”
苏尔率先迈出步伐，往车站的方向行去：“我送你。”
这倒是远远地出乎她的预料了。
转念一想，应该是老学派绅士的作风吧。
苏若尘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飞行摄像头。
“听说过吗，”她蓦地收起自己的伞，钻到他的伞下，“在布鲁艾斯的城内，第一次与你共撑一把伞的非血缘异性，将与你白头偕老。”
明知不过她耍的把戏，闻言，本该无动于衷的人，仍是脚步一顿。
恋综节目正式开拍，合格的演员自然入戏。
换个嘉宾，估摸着此时已被她的话撩拨得心泛涟漪。
但清醒如他，才不会上狐狸的当。
一句戏言，仅仅像一滴水珠子，她说完了，会随时间蒸发掉，尘埃带走，水渍无留。
果真，又过了一会儿，便见苏若尘俏皮地朝他单眼一眨：“别信，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