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孤还记得要去厨房还碗。
朱振昌的尸体被他留在原地了,鹤孤甚至都没有走近了去看,他可以想象出它的惨状,扒皮后再烧,人油烧出来,流到肉上,自己的油炸自己的肉,把肉炸得焦焦脆脆。
鹤孤还要吃饭的。
但很快就发生了一件,比朱振昌惨死更让他震惊的事情。
当鹤孤去厨房还碗的时候,厨娘们正在忙碌,瘦厨娘看到门口的鹤孤,惊叫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鹤孤心想这句话他好像听过,但他只当是瘦厨娘岁数大了记不清事,耐心解释道:“我是北雁呀,我们昨天见过的,你还让我叫你艾米。”
“是吗?”艾米狐疑的问,脸上没有丝毫昨日的热情,“你来厨房做什么?”
鹤孤:“我来还碗。”
“哦。”艾米几乎是从鹤孤手中夺过了那只碗,“还有事吗?”
“那个红色的果子,叫什么呀?”鹤孤好声好气地问。
“红色的那么多,谁知道你说的什么,没事就快走,客人不能随便来厨房。”艾米说着,把厨房的门在鹤孤眼前关上了。
鹤孤站在门口,很是无措,有种自己刚交的朋友突然不跟他玩了的委屈感,而且他还不知道为啥。
今早没在花园看到公爵,公爵不会也突然不喜欢他了吧。
想到这,鹤孤着急忙慌的往楼上跑。
虽然不知道公爵的房间在哪,但鹤孤认为,地位高的人都住在高处,往楼上找肯定没错。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爬,从第三层开始,台阶的高度骤然加高,每一级都几乎到鹤孤膝盖的高度,不难想象是为了配合公爵的身高。
这种台阶走起来很费劲,鹤孤毫不怕脏地手脚并用,爬到第五层,楼梯终于到头了。
楼梯尽头是宽阔的大厅,所有的厚重窗帘都拉着,烛台也没有点亮,只有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些光来,鹤孤扶着栏杆抬头,入目即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鹤孤走近了去看,画像大概有三人多高,顶部直达天花板,画像上,侧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人,面带微笑,神情温和,捧着书的手指上带满了戒指,暗红色披肩刺绣繁复精致,连鞋面上都镶嵌珠宝,即使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也能感受到画面的耀眼。
不是公爵,鹤孤有些失望地想,公爵没有这么正常的手指。
也许是变成怪物前的公爵?
男人的脸部被用刀子划烂了,破碎的画布外翻,露出后面黑黝黝的墙壁,看不清样貌。
鹤孤有些好奇男人的样子,转头想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画,他往右边走了两步,果然找到一幅,这幅画是圆形的,一人多高,但色彩模糊不清,完全看不出画了什么,鹤孤伸手摸了一把,画布竟在他指尖化为飞灰了。
鹤孤后退一步,躲开扑簇簇落地的灰,惊讶地看了眼自己手指,一手黑,捻了捻,一股焚烧过碳化的味道。
又往右边走了几步,鹤孤果然找到了其他的画,尺寸各异,书本大小的也有,衣柜大小的也有,但无一例外,都模糊的看不出画了什么,鹤孤没再碰它们,转身往回走。
回到第一幅画跟前,鹤孤突然反应过来,明明男人的脸完全被毁掉了,他是怎么看出男人在笑?
他抬头,男人的脸依旧是个洞,但鹤孤也依旧感觉男人在对他笑。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鹤孤回头,见阎齐从楼梯上露头。
“我去!”阎齐好不容易爬上来,一抬头就看见昏暗的空间尽头巨大的人影,吓得骂了一声,下一秒发现那是幅画,刚松口气,又看见画前面站着个人,又骂了一声:“我去!”
“你过来。”鹤孤喊他。
听见鹤孤的声音,阎齐拍着胸脯,走了过去:“是你啊,吓我一跳,发现什么了?”
“你看这个人。”鹤孤指指上面。
阎齐顺着他的手指抬头,也看见了男人破损的脸:“是很奇怪,这里的仆人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把城堡打扫得连楼梯台阶上都没有灰,竟然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这张破画,这幅画一定有问题。”显然他刚才也是爬上来的。
“他在看你吗?”鹤孤问。
阎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脸都没有怎么看,“什么?”他问。
“他在看我。”鹤孤仰着头说,像在和画像对视。
阎齐打了个哆嗦,鹤孤这样一说,他倒也隐约觉得画像在“看”他了。
“走。”阎齐伸手拽鹤孤。
“我要找公爵。”鹤孤脚下生根,阎齐拽不动。
“那是boss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吗?”阎齐快受不了了,这人怎么就不懂什么是害怕。破洞后面黑漆漆的,也许不是墙壁呢?也许黑暗里藏着什么呢?他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甚至忍不住骗鹤孤:“boss只会在特定时间出现的,他昨天说了舞会见,就只会在舞会出现。”
“哦。”鹤孤心想,原来公爵又叫鲍思,阎齐知道公爵的别名,还对公爵的习惯这么了解,应该是公爵的朋友吧。
秉持着不想给公爵的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心态,鹤孤跟着阎齐跑下了楼。
阎齐一路带他来到了三楼,吴房的房间,吴房和另外两个女生正在里面,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见他们进来,吴房问:“怎么了?”
鹤孤:“没怎么啊,他叫我来的。”
阎齐别过头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告诉反复告诉自己,这是条命这是条命,不能当炮灰不能当炮灰,随后露出假笑给鹤孤解释:“我们约好了午饭之前,找到线索就来这里集合总结。”
“你们发现什么了?”吴房不耐烦地问,对鹤孤这种不听指挥无组织无纪律的人没有好脸色,也不知道阎齐为什么非要带他,就是个无脑新人,早点献祭了不好吗?万一他横冲直撞的,给他们招来危险怎么办。
“五楼有个画像,很怪,画像的脸被破坏掉了,但仍然会让人产生被他盯着的感觉。”阎齐说。
“啧。”吴房眉头紧锁,“现在已有的线索完全没法串联起来,第一个女玩家变成了boss认识的人,朱振昌变成了仆人,本来第一天就死两个人就奇怪,现在又多个画像。”
“合着你半天啥都没找到呗?”见吴房只会重复已知信息,阎齐阴阳他。
吴房脖子一梗,这人也不听指挥就算了,竟然还在新人面前拆他的台,阎齐要不是福成公墓的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朱振昌变成了仆人?”鹤孤发出疑惑的声音。
阎齐:“你不是看见了吗?早上就你离得最近。”
“可他不是变成仆人了,是仆人变成他了。”
“什么意思?”
“仆人只是穿上了朱振昌的皮,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你们没发现吗?朱振昌的眼睛是黑色……”
“我知道朱振昌眼睛什么颜色!我是问你,你怎么知道仆人穿上了他的皮!”吴房吼道。
鹤孤却闭上嘴不说话了,摆明了你态度不好,我不配合。
吴房眼看就要骂人,阎齐忙拽着鹤孤出去了,他早看出了鹤孤这人得哄着,带鹤孤走进对面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好声好气地说:“不理他,他也就是急了,你看这人莫名其妙就死了,谁不着急?咱不告诉他,告诉我行吗?”
阎齐早看出来了,这个新人虽然乱跑且逻辑混乱,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探索的地方比谁都多不说,还依旧毫发无伤,手上的线索一定很多。
鹤孤撇嘴。
阎齐尝试对症下药:“午饭如果是分餐的话,我的水果都给你?”
“仆人和凯瑟琳都只是穿了别人的皮,昨天我看见凯瑟琳那张皮的主人的尸体了,朱振昌,他的身体在花园,他的脑袋在我房间。”
“……啥?”过量的信息,一下将阎齐砸蒙了。
“就是他们换了皮,画皮你没听说过吗?”阎齐茫然的样子让鹤孤有些苦恼,他是知道自己大脑混乱,没有讲清楚故事的能力的,忍不住责怪阎齐一无所知:“我不是问过你们有没有见到尸体吗?那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认定朱振昌死了的?”
“……不是,额,我们看到他变成仆人了,只有死掉才会被副本同化。”
“副本?听你们说了好几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就是副本。”阎齐意识到鹤孤的认知可能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先含糊的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不是重点,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咱先回到之前的问题慢慢来啊,凯瑟琳是谁?”
“公爵的女儿。”
“……”阎齐等了一会没等来下文,接着问:“你说朱振昌的脑袋在你房间?”
“凯瑟琳讨厌我,就把他的头放我床上吓唬我,现在还在不在我不知道,反正早上你喊我的时候在。”
阎齐心想我喊你的时候你在床上吃饭,那颗头也在床上陪你吃饭?
“对了。”鹤孤想起自己漏掉的一点:“花园里的树都是烧焦后长出的新皮,楼上除那个男人以外的其他画也是被火烧过的。”
他摊开手给阎齐看自己指尖画布残留的黑灰:“如果你们在查案子的话,应该和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