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人生至美时。
陶华灼好整以暇地品着自备的香茗,指尖轻弹,赶开素裳试图顺走最后一块芙蓉酥的手。今日的苟将军征战方歇,酒宴缠身,怕是要到午夜方能脱身,过一两个时辰再打发素裳去别院,想来也来得及。她暗自盘算着,将那酥点悠然送入口中。
成亲的是陶华灼,坐立难安的却是素裳。她抬起手又放下,拈起颗瓜子嗑开壳便丢了,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在她手里几番离了妆台,终究没能落到陶华灼头上。陶华灼看得不耐,干脆“啧”了一声,将惊跳起来的素裳一把推出了门外,兀自拿起凤冠稳稳戴好,闭目养神,静候苟羡之的大驾。
白日奔波劳顿,倦意上涌。陶华灼闭着眼,竟真迷糊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将她惊醒。一双漆黑的长靴已踏至身前,眼前红光一暗,盖头也被掀开。烛火摇曳下,一张俊朗面庞近在咫尺,眉目清晰,竟不见半分风霜刀剑的痕迹。
“……” 苟羡之默然伫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的新娘,眸光沉沉。
陶华灼被他盯得心底发毛,暗道先前那些将军夫人莫不是被这煞星活活瞪跑的?她当机立断,学着传说中前妻们的应对,细声惊呼一句“啊呀!”,便作势慌乱地要起身往门外溜。
下一瞬,苟羡之手臂一抬一揽,她便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扫到了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
“……” 陶华灼喉头一哽,彻底失语。
不对不对不对!这戏码不对啊!前头那些夫人可没遭过这种霸王硬上弓的罪!陶华灼吓得脑中乱麻一团,那点小算盘碎得干干净净。而这份惊惶,在苟羡之缓缓倾身压下的阴影中,攀升至顶点。
“……滚开!死狗!”
陶华灼厉声尖叫,手中寒光一闪——那支早就备下的淬毒银簪,狠辣无比地刺向苟羡之!为求药效立时发作,她手下极快,簪尖在他胸前精准地连点数下,留下数点均匀的细小伤口。见男人身形凝滞不动,陶华灼心头微疑,刚抬眼望去,便撞进苟羡之那双依旧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眼眸。接着,他像截断木般,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沉重的身躯结结实实压在她身上。
深知自己力气有限,伤口难深,陶华灼并不忧心苟羡之的死活。她咬紧牙关,奋力蹬开那副沉重的躯壳,刚要撑起身逃离这诡异的婚床,却被一阵怪异至极的咳嗽声攫住了心神。那声音低沉、粘腻,仿佛从腐烂的胸腔深处挤出。陶华灼下意识地回头一瞥,只一眼,便悔入骨髓——
随着苟羡之剧烈的呛咳,一条条漆黑滑腻的蠕虫,竟混着暗红的血沫,从他口中涌出!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在猩红的锦被上艰难地扭动、爬行,粘稠的轨迹蜿蜒,眼看便要触及她的衣裾。
“啊——!!”
一道凄厉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将军府喜庆的红绸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