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明进去后跪地说出了昨日所见,以及自己的怀疑。

    那两人相互对视后,那个脸被缝起来的人视线如阴蛇裹着利刃往外射来,陶乐已经下了桌子没有被其发现。

    张兰在一旁踮着脚一脸担忧,紧皱的眉头慢慢松散开来,她高兴道:“出来了出来了。”

    陶德明一边感谢一边往外走,身后紧紧跟着那名大汉,本想着他只是长得块头大了点,走得近了才发现对方有快七尺高。

    “杨大人,谢谢您,这一路要麻烦您了。”

    杨平不说话,眼睛轻轻扫在这四大一小身上,鼻腔哼声催促几人速速离去。

    陶德明连忙拉着妻儿往人群外走,向他们解释到,府衙坐着的是漕司的转运使,与谢大人是旧年至交好友,如今来帮谢家处理后事。在安抚使在这里之前,他自愿帮忙审理好友的惨案,这个杨平大人则是副使。

    陶乐低着头紧了紧怀里的包袱,身前黝黑的影子将她笼罩在其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什么杨大人一直紧步跟随着自己,明明旁边路很宽,但总是与她保持一步距离。

    她回头是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怪不得她总觉得脖子后面不舒服,原来他一直在看着她,与她对视后轻蔑地上下扫动,那股在她身上的视线令她毛骨悚然,背后都淅出了冷汗。

    陶乐注意到,他衣襟松散处裹着透血的白纱,一只手随着步伐甩动,另一只手却一直垂落。

    爹娘在租马车,陶乐慢慢走到排列整齐的马车处,她本想着挑一辆看起来坚实一点的,但她发现那个杨大人竟然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心中那股一直埋着地不安又窜了出来。

    他为什么跟着她?

    陶瞻趴在陶真肩上昏昏欲睡,半睁着眼也发现了,那个杨平一直跟着陶乐,还将她的身体当了个严实,他低声在陶真耳边道:“二姐,那个大怪物好可怕,我不敢看他。而且他一直跟着大姐。”

    陶真扫了一眼后道:“他是来护送我们回家的,不用怕。”

    陶乐伸手摸向一旁高大的马,眼睛有些无助地看向马儿。

    他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等等,谢珏说了那些兵器走的是水路,水路需要经过漕司,她只猜测如果,如果那漕司也是参与其中的人呢?

    顿时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吓得满头是汗,手不禁抓紧了些马的鬃毛,激得它尖锐鸣叫,不耐烦得抬起前蹄,引来远处众人视线。

    陶乐后退时被石头绊倒,一阵天旋地转,她晃眼看见杨平看她的眼神不对劲,貌似混合着一股狠意,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些山匪。

    她连忙爬起身子低着头往家人处走,身后那人紧紧跟随。

    不对劲,不对劲!

    虽然她只是猜测,可这猜测不能不信,若是真的...她抬头看向爹娘和妹妹弟弟,只见他们面上都是逃出生天的庆幸。

    若是真的,那么所有人都会死,就想谢家。

    陶真最先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对劲,“你怎么了?”

    陶乐身边找了个巨大的身影,投来视线,她勉强勾唇道:“无事。”

    若真的是与山匪一伙的,那他应该是要在无人的山路将他们杀了。

    陶乐忽然高声道:“回家路远,我要去解手。”

    几人听后也点头,将马车暂时放在店外,轮流去茅房解决干净。

    陶乐发现,其他人去茅房时杨平不会跟着,她身子一动,对方也跟着动了起来。

    看来对方的首要目标就只是她。

    她装作肚子痛捂着肚子夹着腿,急匆匆往茅房跑去,突然顿住疑惑地扫了眼身后杨平,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他声音沙哑难听,冷声道:“我也要去。”

    陶德明看着他,他发现这男人一路都紧紧盯着自己女儿,已经让他不满了,此刻还要跟着去茅房,他面色有些不愉悦着道:“杨大人再次等候片刻吧,茅房只有一个。”

    杨平却根本不听,陶乐只能无奈道:“你先去吧,总不能让你一个男人跟着我这个待字闺中的女郎去厕所啊!”

    杨平向来都在海上,平日除了那些胡茬汉子就是海寇,那有那么多讲究,早已将这些男女大防忘干净了。

    他叫众人看着他面色不对,才发觉自己一心想杀人,忘记了掩饰自己。只能抬步先去了茅房,他没有解手,而是在茅房四周检查了一遍,有无逃出去的路,有无埋伏的人。

    陶乐远远跟随看见他如此谨慎,心里更是慌张得不行,她看着店里人来人往,抓着陶德明的衣袖道:“爹,这个人不对劲,我一会跑开后,你们不要待在原地,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躲到范家。知道吗!”

    陶德明紧紧皱眉,他看到女儿眼中有些莫名的恐惧,正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但对方没有给他作答便小跑离开了。

    她跑进隔壁铺子,询问茅厕在哪儿,店家看似不太愿意借出茅厕,陶乐只能装作无奈离开,再往下一家走去,借机转弯闪进小道里,撒腿便往深处跑。

    她记得路,只要从这里转弯过去就是那个乞丐的地盘,身后穿来东西被碰撞落地的声音,陶乐吓得跑得更快了。

    他追过来了!

    她更加深信不疑,杨平一定是与山匪一伙的!

    好在陶乐跑得早,一转弯便出了,勾着身子小巷隐入人群中。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冲过去将对方拉到树后,乞丐挥开她的手,拉了拉散乱的衣襟,吊儿郎当道:“怎么,来活了?”

    陶乐神色紧张地用最快语速说着,一边往来时的方向看,“王乞儿,你听着!我家被曹司的人追杀了,安抚使在来的路上,你快想办法让他赶过来,事成给你一贯。”

    说完她看向一脸茫然的王乞儿,啧了一声道:“听到没!”

    “你被追杀了?!为什么!人在哪儿?”

    他反正过来了一把将陶乐推向身后,探着身子往树外看。

    陶乐急得不行,她害怕杨平返回去抓住她的家人威胁,她从怀里掏出一贯,塞到他手中,“你是逃犯出不了城。去周氏酒楼后院翻墙进去,找一个叫桃花的琴伎,把这个钱给她。”

    陶乐抓着王乞儿的肩膀,眼中通红声音颤抖着道:“求求你,救救我,就当报答两年前我的救命之恩。”

    王乞儿心中钝痛,手紧紧捏着沉甸甸的铜钱串,他哑着嗓子道:“我明白了。”

    话语刚落,眼前忽然一花,他瞪大双眼捂着身体,“你你你!”

    “衣服借我一下,谢谢。”

    说完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王乞儿捂着身子有些无措着转头看去只见陶乐匆忙逃窜的身影。

    陶乐冲到打铁店,再出来时肩上的行囊沉甸甸,叮呤咣啷作响,里面装了菜刀锤头等防身武器。

    她跑得满头是汗,怕对方在那天小道上埋伏,便绕了一圈跑回去,披着王乞儿宽大的衣服,蹲在一辆马车后面藏匿着身子,发现已经没了家人的身影,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抓住个租车行的伙计,询问到爹娘的马车急匆匆跑了,看着指的方向像是去了城外,她心下大叫糟糕。

    正要追去时被人猛得拉住包裹,勒得她肩膀锐痛,她被人捂着嘴用力拉到马车后面,挣扎中包袱落地,里面的菜刀小刀榔头撒了一地。

    看到对面是浑身狼狈的陶德明,陶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紧紧抱着陶德明不松。

    陶德明将陶乐揽在怀里,低声道:“别怕,爹爹在。”

    “那个马车里面没有坐人,你娘她们已经去范府了。”

    他松开陶乐,捡起地上的半臂长的杀猪刀,“今日他若赶伤我家人,我必将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父母二人勾着身子在马车后穿行,见那人竟然骑马回来了,激起一路风尘,他们连忙钻入一辆马车内部。

    “方才我还看见那个小女郎了,她应该是往城外去了。”

    杨平听后沉默不语,坐在高马上阴沉着脸四处探望,方才他追过去时便觉得不对劲,回来那几个崽子都不见了,追着去了城外杀了疾马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他抹了把脸上溅到的马血,沉声道:“呵,这个娘们儿还挺机灵,和那个姓谢的一样难杀。”

    见他转身离开,父母二人松了口气,好在这里是闹市,人多,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样。

    两人走着小路到了范府后院,急促敲门后范巧圆连忙推开门将人放了进去。

    “乐儿,你没事吧!”她抓住陶乐的手左右看,见到她穿着一身乞丐的衣服面上疑惑。

    陶乐凑过去悄悄解释,范巧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汴京了,不去你们明日与我们一同出城?”

    到了正堂,范家夫妇二人连忙差人将人安顿好,陶乐看着范伯母神色忧愁,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低声回应范巧圆道:“不了,我们还是不与与你们一同了。”

    现在她明白了,这件事到底还是官官相护,范维君刚考上官,正是需要低调和讨好那些官员的时候,范家愿意接济一下已经是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