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安不在玉裴说便安心地闭眼打坐修行，沈万竹就在边上看着，他感觉到拇指被抓了下，低头见是小孩抓着自己拇指的手还没放下，握这么久居然都没出汗。
“如果你不是个小孩，突然出现在这里我真得怀疑你是别的东西了。”沈万竹说罢也没有放下警惕，他靠近仔细看小孩的脸，皮肤很细腻，还有些很小的茸毛，在阳光下发金。
他又捏了捏小孩的手，都很正常，再摸摸头发，头发虽然炸成一窝但顺了顺还是下来了，发质不差，身上衣服的布料不差也称不上好，这么看这小孩可能是普通人家走失的。
又哑又瞎真是不知道怎么问了。
刚好离目的还有距离，沈万竹睡觉的地也被占了，他只能通过这个小孩来消遣时光，“小哑巴你爹娘是不是不要你了？”
张连民嫌难听道：“沈兄你吓唬小孩干嘛？”
“我问话啊，没有他摇头不好了？”沈万竹说完看见小孩点头了。
“……”
沈万竹继续道：“你爹娘死了？”
点头。
“家里没人？”
点头。
张连民实在是受不了，“你瞎问什么，别把小孩吓哭了！”
沈万竹道：“他还真点头了，一个孤儿，我们捡了他现在怎么办？”
张连民没想到这么惨，语气都软下来，“啊，真无家可归啊，也是哦，如果有家人怎么可能放一个……出来。”
“所以怎么办？”沈万竹心里觉得不对劲，这人捡都捡了总得安排去处。
张连民却觉得不是问题，“养啊，咱俩一块养，你看啊，你跟我一样想过个小日子，有个孩子不是刚好吗？”
“滚吧你，谁要跟你过日子。”沈万竹绝情地说。
张连民冷哼道：“你除了跟我养，你还想跟谁？”
“你一个人养。”
“看小孩意愿吧，看他想跟谁走。”张连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还耸肩。
沈万竹当即要抽开小孩的手，结果发现抽不出来，这小孩力气还挺大，他又试了试，小孩手指都泛白了还不松开。
张连民刚好扭过头看到这一幕，对沈万竹得逞地笑了笑。
沈万竹放弃了，他侧靠着草堆，想再睡会，原本脸上吹过来的风不见了，睁开眼发现小孩脑袋靠着草堆，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头要歪到自己脸上。
沈万竹另一只手去推，脑袋刚推开一小距离，小孩的上半身完全滑了过来，因为一只手被抓着他不能去推，小孩就这么毫无障碍地滑到了自己怀里。
很小一团，看起来没满六七岁。
沈万竹突然有种当爹的感觉，莫名理解为什么有人死活要孩子了，这么一团小生命抱在怀里确实很温馨？
不过他不想被动对谁的一辈子负责人，沈万竹还得给小孩想个去处，跟着自己不是饿死了就是会被自己忽略死了。
到目的地时张连民转头看见沈万竹抱着小孩一块睡得很香，“口嫌体正直啊沈兄。”
玉裴说结束打坐下车后拍拍沈万竹肩膀，把人叫醒。
沈万竹下地后便顺手将小哑巴抱到怀里带着，又瞎又哑的也不指望人能走好路，很是没有爱心地口头警告：“乱动就给你扔这儿了。”
张连民对小孩投以同情的目光，可惜这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但没有忌惮沈万竹反而伸出双手牢牢环住沈万竹的脖子。
沈万竹很多时候很反感人的体温，现下虽然对小孩皮肤接触不怎么舒坦但见张连民倒台觉得心情不错，就冲对方挑眉。
张连民转身跟在徐平安身后，摇头叹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山脚处多是居民房屋，大白天周围热热闹闹的，徐平安一路上都在跟人打招呼，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后便是许家府邸，地方占了普通民屋的三个量，能看出来家底算厚。
进屋便沈万竹便瞧见屋檐上挂的黑旗，上面画着木鱼珠子等佛门要物，不过具体来说确实是驱邪用的，也能看出来请的法师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草包。
徐平安先进去将许橙子招呼出来，许橙子一眼认出院里站着的几个人是买酒的客人，欣喜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怎么就是几位来呢，还跟徐大哥认识，请进请进，小金赶紧沏茶！”
这院子四角都放着旧坛子，走进屋门口更是飘来阵阵酒香，几个人依次落座。
叫小金的丫鬟给客人沏茶后到许橙子前说，“夫人听见来客人了要下床过来，奴婢拦不住。”
“没事，你刚好带她过来见见客人，小心着点哈。”许橙子吩咐完丫鬟对着徐平安道，“要不让我爹出来见见沈公子？”
徐平安看向沈万竹。
沈万竹正给小孩喝茶，听这话抬头道：“先说事吧，走之前我自己去找老爷子。”
许橙子点头，“对对，先说事。”
几个丫鬟左右扶着许夫人落座，女人先是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几位仙长来的突然，我们一家子真是有失远迎。”
“夫人请坐，是我们唐突，来得这么突然。”张连忙介绍，“这位是玉裴说玉大夫，医治疑难杂症最有经验，您可以跟他直接说。”
玉裴说向夫人行一礼，“夫人放心，玉某一定竭尽所能。”
许夫人微笑着点头，又看自己丈夫小声道：“不是已经请了净伊法师吗，你怎么还找，我都说我没事了，你这人天天疑神疑鬼的。”
许橙子无奈道：“夫人您就别嫌我事多了，这事关乎你们母子二人性命，我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大夫都请过来看看，而且玉大夫是仙家人，跟净伊法师差不了，你就都看看嘛，看病又不会少块肉。”
许夫人虽然很是烦自己丈夫搞东搞西，但也是知晓是关心则乱便没有闹情绪，“那就劳烦玉大夫了。”
玉裴说过去时许橙子将自己凳子让出来，“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
玉裴说拿出个干净的手帕放在妇人手腕上，而后手轻捏着诊脉，在此期间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
只有后边的沈万竹心思在屋檐下的黑旗上，那东西虽然说是驱邪的但为什么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引力，这时他又想到体内的鬼影，难不成这请来的法师真是个人物，他做的东西还能对自己起作用。
玉裴说诊断完后收回帕子，“有初步判断，但是还得确认一下，夫人这几日可有梦到什么东西？”
许夫人认真想了想道：“几乎每晚都在做梦，不过噩梦好梦都有，但就是醒来那一刻记得很清晰转头功夫就忘了，每次都这样，我有在刻意醒来的时候去记住，但就是记不住。”
玉裴说道：“您的梦里有没有动物，可以是叫声可以是触摸的感觉。”
许夫人拧眉头，呼吸都屏住一瞬，她感觉到在玉裴说问话后脑海深处有个模糊的影子闪过，但同样记不住，额头开始冒汗。
许橙子心里焦急，他用袖子按了按妇人额头，“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许夫人点头又摇头，道：“刚才玉大夫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但又忘了。”
玉裴说道：“可能还要冒昧地问一句，那位净伊法师是什么来头，许公子在哪里认识的人？”
许橙子这会儿生怕妻子出事一五一十道：“之前家里请了很多道士都看着太不靠谱了，我就想着自己带人出去找，就是去梅江城卖酒第一天碰到了净伊法师，我一眼觉得他不简单就上去问，他便说我有求于他，我家里的情况他都算出来了，之后我就花钱办事，但他只收了一点银子说这事帮我是因为缘分，难道是他有问题？”
问到这话时许橙子心里害怕得紧，就听张连民说：“你先放心，我刚看了他用的那些东西没问题。”
玉裴说道：“胎儿目前来说很稳不会威胁到夫人的安全，所以二位不用着急，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找办法解决，等会可能要三位离开片刻，我们在院子里商量一下。”
徐平安拍许橙子的胳膊，“听仙长的没错，你先带夫人下去休息，你再跟我说说这事。”
“那就麻烦几位了，多谢多谢。”许橙子心里还是很忐忑，但既然玉裴说都这么说了又不要一直问个不停只能等等后面怎么说。
人走前张连民又问：“那位法师现在人在何处？”
许橙子道：“他白天都会出去化缘行善，日落便回来。”
几人离开后玉裴说才说：“这个孩子确实有问题。”
张连民听得一惊，“星君刚不是说胎很稳吗？”
玉裴说道：“是，孩子活得很好，我说的是孩子本身有问题，不像人。”
沈万竹也回过头道，“那是什么？”
玉裴说看起来很纠结，他觉得这事太邪乎了，但只能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他们，“是兽，所以体积比正常婴儿大。”
此话一出在场的都怔住，尤其是沈万竹，他眉峰高凸起，短促的气音从喉间挤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