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都凝噎,尤其是沈万竹,他眉峰高凸起,短促的气音从喉间挤出,“什……么?”
他手指收紧茶杯在掌心倾斜,怀里的小孩伸手接过。
张连民一样像被雷劈了,他深深吸口气道:“兽人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而且之前的兽人都是父母遗传下来的,但这一家子人都没事啊都很正常,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兽人!?”
玉裴说便是猜到二人会疑惑,他扶额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我还用了法术,没有错,我就是看到那孩子在许夫人肚子里的样子了,所以才会问她有没有梦到动物。”
这事实让人难以接受觉得天马行空但玉裴说怎么可能看错,既然玉裴说不会看错那就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张连民忍不住挠头道:“那,那兽人的事还没解决,是许夫人一个人这样还是还有很多这样的。”
玉裴说正给上天庭写灵信,“得让上面的仙官去查自己地盘有没有类似事情发生。”
沈万竹缓过神,他把孩子手里的热茶放至桌上,“先设结界,孩子一旦出生就会引来周围还没修成形的邪灵。”
这头设完结界,张连民把手里的符一块放出去护胎,他说:“护不住这个孩子这许夫人也会没命,好在许夫人看起来精神,至少说明这个胎儿不是汲取人的精气来养形。”
沈万竹道:“等那和尚回来。”
五个人坐在院子里等人回来,太阳一点点下去,张连民担心道:“我们设了结界,那和尚要真是有问题看到了不会回来吧?”
沈万竹道:“不回来问题反而小,最多是个想兴风作浪的,回来那就说明许夫人肚子里的东西是他养的。”
“如果真是他弄出来的他就一定会回来抢。”张连民明白过来其中的前因后果,他施法将结界变弱了点,“咱不能让他看出咱们比他有实力,免得他去搬救兵。”
太阳完全下山,周围漆黑,只有几只灯笼挂着。
吱——
大门从外打开,一束黑影移动,和尚赤膊立在赤沙灯下,脊背如铜,在灯影下显得他眉眼深邃,和尚进门第一眼便望向院子的角落。
就像是提前料到一般,直接发现了他们几人。
张连民本要加强结界,身边坐一下午的沈万竹在这时却突然起身,怀里的小哑巴赶紧抱紧了他的脖子。
沈万竹眯起眼,看清确认那张脸后,冷笑:“是你。”
张连民和玉裴说青藤几人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和尚跟沈万竹有何渊源,张连民第一个道:“是谁?”
不过沈万竹没有来得及说是谁,对面那和尚恭敬地双手合十向沈万竹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年轻:“沈施主,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如此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礼对沈万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挑衅。
沈万竹哼笑一声道:“你这和尚一直这么不会做人是么?”
净伊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们不过几月没见,又怎么撑得上一直呢,沈施主看来是病好了,也找回身体了。”
沈万竹道:“多亏你,要不是你来追杀我也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
和尚道:“善哉,沈施主应该明白了贫僧不曾骗人,你能当回中书君便是佛祖保佑。”
“那兽人的事也是佛祖指示吗,老和尚,不知道你心里这个善是怎么写的。”沈万竹将脖子上的‘环’摘下来,将小哑巴放到玉裴说张连民怀里。
张连民小心接过,拍拍小孩耳朵亲溺道:“沈叔叔要教训坏蛋,你等会要鼓掌知道不?”
小孩压根没有抱张连民,脸上表情木木的,‘眼神’追寻沈万竹的背影,张连民可是稀罕得很,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抱紧孩子摸摸他的头。
沈万竹上前走去,“其他闲事我没空管,但兽人这事你可真是会挑。”
净伊面不改色,依然站在那里,“沈施主,佛法讲究因果,贫僧既然出现在这里那这里便有因可寻,这可不是贫僧找事。”
“什么狗屁因果,害人就是害人,你少拿跟我玩字眼。”沈万竹停在他面前。
净伊抬眼看他,刚刚离得远,现在两人都在一个灯影下,他看清了沈万竹的脸,仔仔细细从眉毛看到下巴,最后道:“难怪。”
沈万竹不明所以,“难怪什么?”
净伊道:“难怪还留着你不肯动手,沈施主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沈万竹皱眉,这和尚真是邪门的很,竟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想知道你当日追杀我是受了谁的命令?那个不知名的宗派?可江湖人管我作甚,你最好别想糊弄我。”
净伊鼻子哼了一声,尽是嘲讽,说起话却一副客气的口吻,“在到空山前贫僧也以为自己是来追杀沈施主。”
沈万竹这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实不是来追杀自己,那是什么。
净伊不绕弯子地给出答案,“没想到是来助沈施主魂归本体,真是绕了好大圈子的算盘。”
“你是说你被人耍了,谁这么好心啊,你的主子么?既然你的主子也有意帮我,那你现在又何必在这里给他惹麻烦呢,当个听话的狗不好吗?”
“沈施主别真以为有人会这么好心,只不过是时候未到仅此而已,今日这兽人的事更应该是贫僧劝你别管,好不容易被撇出去又何苦绕进来受苦呢。”净伊说话间合十的双手解开,顿时一圈金光往沈万竹迅速罩来。
试探归试探沈万竹一直没放松警惕心,在金光罩过来瞬间便要反击,结果嗖一声,旁边飞来一把剑比他先抵住金光冲击。
玉裴说本人随后闪过来挡在沈万竹前道:“他想用擎钟让你走火入魔。”
沈万竹没想到这钟还有这作用,忽而想到跟古千钧交锋那次般若阵,大概是同样的佛门功法,能让他神智失控,好在玉裴说赶到的及时。
擎钟没有拼力抵挡,净伊转而收回钟,而后两只手腕上的珠串撑大,如两环火轮嗡嗡扫过来。
玉裴说的剑同时在空中飞舞灵巧地与净伊的两武器斡旋,而在沈万竹准备出手时忽然院子里传来徐平安的喊声。
“不好了许夫人要生了!”徐平安一出门见两方打起来,看着黑夜里不断闪过的光影手心出汗,“沈公子你还在吗!”
沈万竹刚好看见净伊在笑,这东西肯定在跟自己说话时动了手脚,他只好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人。张连民你来护阵别让其他东西钻进来!”
“这里有我你放心去吧。”玉裴说飞上前拦净伊不让其干扰房间那头的人。
沈万竹腕上的红绳拉长,从张连民怀里绑走了小哑巴,孩子到手后他奔向徐平安那头,“告诉让府里的人别靠近院子,我去看人。”
里屋不断有丫鬟端着热水来回,许橙子在门口一见沈万竹便凑上来,“夫人说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开始动,媒婆已经进去说要生了,可这才五个月啊那生出来孩子四肢能健全吗沈公子你一定有办法吧!”
许橙子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眼泪哗哗往下流。
“要不要孩子你们夫妻二人得商量。”沈万竹将许橙子一块推了进去,媒婆正在接生,沈万竹背着屏风看许橙子。
许橙子一听又急又哭,“求沈公子一定要保住夫人的命,孩子我不要了,我要夫人好好活着啊。”
沈万竹看他又蹲下去又起身又踱步的,只好按住他的肩膀,“妻子孩子都能活,但是你夫人肚子里的还是半人半兽,我不知道生下来后我能不能用之前的方法治好,如果治不好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失控,而且我不敢保证保下来的孩子还是人的样子,你们能接受我就救。”
许橙子就听沈万竹讲,他越专注地去听越是抓不住重点,加上夫人在撕心裂肺地喊,媒婆还在喊他。
“夫人要不行了!”
“不是人?不是人……”许橙子终于抓到了重点,他去看床上的妻子,隔着屏风面部扭曲的痛苦却那么清晰。
“相公不能生啊你让孩子怎么面对人!不能……生啊。”床上本弓起的腰塌下去,妇人吐掉嘴里的布,泪水盈在眼窝,她奄奄一息说,“许橙子你…听见了没……听……”
许橙子连连点头,反握住沈万竹的手,“不要了不要了沈公子!”
“好。”沈万竹等二人确认后手握拳,张连民放进妇人肚子里的符起效。
在里头的人瞪大了眼,随着床上方凝聚的白珠妇人肚子一点点扁下去,最后一个蜷缩浑身是浅褐毛的东西浮现,像人又不像人。
沈万竹将其收回,“夫人没事了,你们这一屋子的人天亮前不能出屋。”
“是是是。”许橙子赶紧进里边抱住妻子,“没事了夫人没事了。”
缩小的白珠拿在手心,沈万竹感觉到这个胎儿的气息与之前那些兽人不一样,之前那些至少有活人的气息,而眼前这个是完全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