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樊截枢收起眼中的波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也自信了不少,“初柏,你先走吧。”

    晏初柏缓缓起身,不多回应,只是朝着她礼貌行礼。

    门轻轻带上,亦如她来时那样,只是,心境有所不同。

    樊截枢端坐在原地,捻起手边的信念,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耐心读下去。

    “衡律纹,怎么会是她呢……拓,我想这次,你猜错了。”她说着,却没有反驳正确的喜悦,提到淮野拓时,胸口一紧。

    学生的询问,也是她内心的询问。

    自己喜欢淮野拓吗?那位在旁人看起来,出格危险的人?

    “当然,喜欢。”她摩挲着手心,回忆着淮野拓为自己疗伤的样子,还有那调皮的舔舐。

    她笑了,幸福的笑,嘲弄的笑。

    为那段暖洋洋的回忆,更为身份的枷锁。

    “或许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吧,”她放下信件,恍惚道,“拓,就从没有为这些关系苦恼过,唉,也该打起精神来了,手上的事情可堆不得呀……”

    她起身,将蓝图副本封好,开启信件通道,送入工部。

    或许,忙起来就不会思考这些了。这是她的应对手段,也是她历来的“逃避”方法。

    离开后的晏初柏也没好到哪去。学生总会染上老师的影子,就比如相同的应对措施。

    事实上,晏初柏并不爱藏匿自己的心思,她不惜展示自己的爱,也从不羞愧于表达爱。

    只是七世的重生,实在令她苦恼。

    天灾、王国,还有性情大变的淮逸。

    这些压在肩头的重任,迫使她忽略心跳的声音。

    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割舍,她肯定会选择——

    “啊,晏密探,太好了,您在这儿,正好,有电话找你。”颜种匆匆忙忙赶来。

    “电话?是向知吗?”她讲道,心里算着时间,猜想着是不是自己的翻译文件有了结果。

    “不,不是,是,”颜种鬼鬼祟祟靠近,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讲道,“是淮逸小姐。”

    “什么?淮……”晏初柏忍着震惊,把名字咽回肚子里。

    淮逸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电话,还是办公室的?

    “嗯嗯,还没挂,淮小姐说要等你,亲自告诉你。”见四下无人,颜种如实说道。

    来不及细问,晏初柏已经被颜种推进屋内。

    桌上,听筒就那样安静侧躺着,等候晏初柏的靠近,等候晏初柏拿起。

    “去吧晏密探,去吧前辈,”颜种躲在门口讲道,“我帮你看着,就是放风,嘿嘿嘿。”

    “不是,放风?放什么风?”

    颜种没有回答,一副“我都理解”的样子,贼溜溜地关上门。

    电话那头的淮逸,百无聊赖地摆动这电话线。

    事实是,她并不一定非要带着晏初柏去,礼物大致已经选好,只需要从中挑选一个最符合的就好。

    事实上,她也无需打电话通知晏初柏,或者说,无需亲自打电话通知晏初柏。

    不过呢,她晃着双腿想着,能听听她的声音,也不错。

    “喂。”电话特有的沉闷加持。

    “喂,晏初柏?”她压着兴奋讲道,没成想晏初柏真的会应答。

    她一般不是挺忙的吗?上一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都是颜种转告的,怎么这次亲自来了呢?

    “嗯,是我,有什么事情吗,淮逸小姐。”

    “我说了,你不用称我小姐的,叫我淮逸就好。”她更正道,不容晏初柏有所反驳。

    “好的,淮逸,”晏初柏回应着,在淮逸看不见的地方浅笑道,“有什么事情吗?是飞行证相关的事情?还是你姨姥的事情?”

    “诶呀,晏初柏,你能不能不要乱猜啦,你每次都猜不对的……”

    不满的回应,加上电话的“包装”,摇身一变化为愤怒。

    晏初柏下意识握紧话筒,习惯性地致歉道:“不好意思,淮逸,是我的错。”

    淮逸把话筒贴的很近,仿佛这样就能钻研透对方的内心。可当“错”字沉闷敲打耳膜时,她又觉得,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效的。

    她把话筒拿远,小声轻咳。

    错?她又错什么了?怎么老爱认错?

    “你,”她拿回话筒,犹豫再三,小声问道,“你说,你错哪了?”

    “我?我想我不该妄自猜想你的故事,”晏初柏回应道,“我应该听你会说些什么。”

    晏初柏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淮逸也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解释。

    只是,多和她聊些也不错,就小小的浪费一下她的时间,也当报了上一世的仇。

    “嗯,你说的很好,所以,现在就听我说,提前说好了,这事对你也有好处,你不许拒绝,而且,这事也和你有关,你更不能拒绝了!”

    “好,你说,我听。”

    “那你保证你下午能来?”淮逸追问道,想亲耳听到晏初柏的许诺。

    “下午的时间?淮逸,你等一下……”

    她放下听筒,找好角度专门放置话筒,她可不想话筒内传出什么刺耳的杂音,扰到淮逸的耳朵。

    屋内的行程表是有几项任务,不过并不急,可以晚上加班处理。

    “颜种……你。”她开门,却发现颜种趴在门前,正在偷听着。

    “诶诶诶,晏前辈,您,您有什么指令?需要茶还是咖啡,还是说要什么文件,或者找人,我现在就出发!”说完,把腿就要跑。

    晏初柏无奈一笑,抓住颜种的后领,停下她离去的步伐。

    她倒没有责怪颜种的偷听行为,而是对她的偷听水平做了一番指导。

    “颜种呀,偷听水准还是没有达标呀,我都从屋内走出了,你还没有撤离的计划,还被我抓了个正着,嗯?”

    “啊,这个,我,晏前辈,您不怪我吗?就是我偷听您的讲话,偷听您和淮逸小姐的对话。”

    “这个,是感到有些冒犯了……不过呢,她们既然把你派到我这边实习,指导者的身份算是最优先的一项,外加,我是密探,平时也没少干这种工作。”

    “哈哈哈,晏前辈,您说的好直白呀。”颜种笑着,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慌乱。

    “还笑?这也是你日后的工作,当然是考核之后,现在,好好练功吧,最起码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偷听,在房间里,都能看见你贴进来的影子。”

    “啊,那晏前辈,你怎么没有提醒我,或者我把踹走什么的……”

    晏初柏回首看向屋内的话筒,回过神来解释道:“这里的门材质不一样,你趴在门这,肯定听不见,我说的对吧?”

    颜种没有否认,反而是摆出一副好学学生的姿态请教道:“那,晏前辈,您能告诉我,哪里是最好的偷听地点吗?”

    “哈,实践都没有,直接来找我问答案,自己试试吧,找到后告诉我,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你完全可以回答我,今天下午,我有什么会议安排吗?”

    “嗯,我会自己找到的,今天下午的会议,”她从口袋中拿出纸笔,翻阅到今日的日期,“报告晏前辈,今天下午没有硬性的时间要求。”

    说完,颜种话锋一转,问了一句:“晏前辈,您说过密探有时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对吧?”

    “是,怎么了?”

    “那,您今天下午是不是要请假,要和淮逸小姐一起出去?”

    晏初柏没有否认,颇为欣慰地点头道:“不错嘛,这才是个密探该有的水平。”

    “嘿嘿,您过奖了,不过,晏前辈,您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对您造成些不好的影响吗?”颜种问出自己的顾虑,为了晏初柏,更为了自己

    “这件事嘛,第一,我信任你,第二,身正不怕影子歪,第三,我和淮逸小姐,我相信,我们两人的交集不会很深。继续精进,未来的颜密探。”她说着,拍拍对方的肩膀,重回房间。

    颜种觉得,今天的自己离着密探之路又近了一步。

    “晏前辈,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可是您说的,”她离开房门,为晏初柏申请请假条,“我的直觉告诉我,您和淮逸小姐,绝对会有很深的故事的!”

    话筒后的淮逸听清脚步,她叹口气,想着晏初柏的回答。

    说不定又会是道歉……

    “喂,淮逸,你还在吗?”

    “在,你说吧。”淮逸观望着窗外的风景,静候晏初柏熟悉的歉意。

    “好,是这样的,我下午有时间,我们要去哪里集合,事情又是什么呢?”

    猜测失败,淮逸没忍住,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淮逸?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怎么,嗐,算了……下午你来庄园,两点之后,我们去镇上挑一只狗狗,送给时通晓。”

    “时通晓?是因为松鼠那件事吗?”

    “是,告诉你一件事,晏初柏!我妈妈回来了!”

    电话的沉闷,显而易见地败给淮逸的兴奋。

    哪怕这件事晏初柏早已知晓,她还是满怀喜悦地同淮逸一起庆祝道:“真的?淮甲领回来了?那可是大事呀。”

    “嘿嘿嘿,我妈妈回来,你跟着开心什么呀。”

    “听着你的声音很开心,”她一顿,还是没压住心中的喜悦坦白道,“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