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她临摹雪霁时 > 月亮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温娜将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端上桌时,瓷盘与木质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下吃饭吧。"温娜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她伸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蝴蝶耳钉在暖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餐桌中央的汤锅冒着热气,排骨玉米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客厅。

    夏知挽站在餐桌旁,卫衣袖口被她无意识地卷起又放下。温瑶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红绳已经被摘下来了,那道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尝尝这个。"温娜舀了一勺虾仁蒸蛋放在夏知挽碗里,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次,"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

    夏知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小声道谢。她低头吃饭的样子很安静,黑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温娜盛了一碗汤递给温瑶:"慢点喝,小心烫。"她的指尖有些发红,是刚才做饭时被蒸汽熏的。

    温娜盛了一碗汤递给温瑶:"慢点喝,小心烫。"她的指尖有些发红,是刚才做饭时被蒸汽熏的。温瑶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姐姐也是这样用发红的手指给自己熬粥。

    饭桌上渐渐热闹起来。温娜说起学校里的趣事,夏知挽偶尔接话,声音比平时清亮几分。温瑶看着她们相视而笑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快过年了。"温娜突然说,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夏知挽,"今年...还是一个人吗?"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在积雪上洒下一片银辉。温娜将碗筷轻轻放在桌子上,瓷器与玻璃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年..."温娜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她伸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蝴蝶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果还是一个人的话,就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餐厅里一时只剩下碗筷相碰的轻响。温娜不急不缓地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夏知挽,温瑶注意到姐姐的手腕微微发抖,菜叶在传递过程中轻轻颤动。

    夏知挽正在整理卫衣袖口的手指突然顿住。温瑶看见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像是暴风雪中脆弱的蝶翼。她迅速低下头,黑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但温瑶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她咬紧下唇的动作,用力到唇色都泛了白。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温娜不急不缓地又倒了一杯热茶,水汽氤氲中,她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温瑶注意到姐姐倒茶时手腕微微发抖,茶水在杯口晃出一圈细小的涟漪。

    夏知挽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要消失。她死死攥着卫衣的下摆,黑色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温瑶看见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不知道是融化的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夏知挽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她突然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这句话几乎是挤出来的,尾音带着可疑的颤抖。

    洗手间的门轻轻关上后,温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飘向窗外的月光。

    十分钟后,夏知挽回来了。她的眼睛红得厉害,但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卫衣的袖口被她拉得很低,几乎要遮住整个手掌。温瑶注意到她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用冷水狠狠搓洗过。

    她总是这样,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在心里记十分;别人给她一颗糖,她就想着要还一整盒。这种近乎偏执的"不亏欠",让她连接受一个简单的过年邀请都要经历一场内心的鏖战。

    ……

    "再吃点。"温娜轻声说,将糖醋排骨往夏知挽的方向推了推。她的指尖在盘沿短暂停留,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花纹。

    "挽挽,"温娜突然放下筷子,声音比月光还温柔,"被爱不是负债。"

    温娜知道他的家庭情况,知道她妈妈常年不在身边,所以想尽可能用自己的温暖去包容她。

    夏知挽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温瑶看见一滴泪砸在米饭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那些夏知挽拼命想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哭得很安静,连抽泣声都没有,只有不断滚落的泪珠暴露了她的崩溃。

    温娜绕过餐桌,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夏知挽的额头抵在温娜腰间,黑色碎发随着抽噎轻轻颤动。温瑶看见她攥着温娜衣角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像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沉溺这个拥抱。

    "对不起..."夏知挽的声音闷在温娜衣服里,"我总是..."

    "没关系。"温娜轻拍她的背,像在哄小时候做噩梦的温瑶,"我们慢慢来。"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餐厅。温瑶看着姐姐怀里颤抖的夏知挽,突然明白了那种"不亏欠"背后的恐惧,怕还不起,怕辜负,更怕习惯后失去。所以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

    当夏知挽终于抬起头时,温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她被泪水浸湿的模样。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她脸上,将每一滴未干的泪痕都映照得晶莹剔透。她的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簇一簇的,像被雨水打湿的鸦羽,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温瑶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知挽。平日里总是抿得紧紧的唇此刻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齿尖。因为哭过的缘故,她的眼尾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早樱。那颗藏在黑色碎发下的小红痣此刻完全暴露出来,在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她整个人蜷缩在温娜怀里,黑色卫衣的宽大领口因为动作歪斜,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温瑶注意到她的锁骨处有一个小小的凹陷,随着抽噎轻轻起伏,像是蝴蝶停驻时留下的阴影。此刻的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冷淡疏离的优等生。

    夏知挽似乎察觉到了温瑶的视线,下意识往温娜怀里缩了缩。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受惊的幼猫,连发梢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温瑶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小区里遇见的那只流浪猫,也是这样,明明渴望温暖,却又害怕靠近。

    夏知挽低头擦眼泪的样子格外乖巧。黑色碎发垂下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温瑶注意到她擦眼泪时有个小习惯,会先用纸巾轻轻按在眼角,然后才慢慢擦拭,像是怕弄疼自己。这个发现让温瑶心头一软,忍不住想揉揉她的头发。

    窗外的雪已经完全停了,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为夏知挽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她哭红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盛满了星子的湖泊,微微肿起的眼睑让她看起来比平时稚气许多。温瑶突然发现,原来夏知挽的右眼角下有一颗极淡的小痣,平时都被她垂下的睫毛遮掩着。

    "我...我去洗个脸。"夏知挽小声说,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她站起身时,宽大的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晃了晃,衬得腰身格外纤细。温瑶看见她走路时习惯性地踮着脚尖,像猫一样轻盈无声。

    洗手间的水声哗哗响起。温娜转向温瑶,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她一直这样,从来不肯好好接受别人的好意。"语气里的宠溺让温瑶想起姐姐谈论那只常来窗台蹭饭的流浪猫时的神情。

    当夏知挽再次回来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她用冷水洗过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唯有眼尾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黑色碎发被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和脸颊,像是水墨画中随意勾勒的笔触。温瑶注意到她连耳廓都是红的,在灯光下几乎透明,能看清细小的血管。

    "坐吧。"温娜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夏知挽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坐在了温瑶旁边的椅子上。这个小小的选择让温瑶心头一跳。

    温瑶趁机近距离观察着夏知挽的侧脸。她的鼻梁很好看,但鼻尖却有一个小小的弧度,给这张冷淡的脸平添几分稚气。月光下,能看见她脸颊上有一层几乎透明的细小绒毛,像是水蜜桃表面那层柔软的质感。

    夏知挽似乎察觉到了温瑶的目光,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这个动作让她后颈的那颗小红痣完全暴露在温瑶视线里,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时隐时现。温瑶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用手指碰一碰那颗痣,确认它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红。

    "吃点东西吧。"温娜适时地打破了沉默,往夏知挽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夏知挽小声道谢,低头吃饭的样子乖巧得不可思议。温瑶看着她小口小口咀嚼的模样,突然发现她的虎牙比常人要尖一些,笑起来一定很可爱,虽然她几乎从不真心实意地笑。

    不是我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一直看她?!!

    不能再看了!!!

    整顿饭下来,温瑶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夏知挽。她发现夏知挽喝汤时会先轻轻吹三下,吃鱼时会小心地挑出每一根刺,吃到喜欢的菜时眼睛会微微发亮。这些细小的习惯像是散落的拼图,一点点拼凑出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夏知挽。

    当夏知挽终于放下筷子,温瑶注意到她的唇色因为食物的热度变得红润了些。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的样子,让温瑶想起舔奶渍的幼猫。这个联想让温瑶差点笑出声,又急忙忍住,她可不想吓跑这只好不容易放下戒备的"小猫"。

    夜深了,温娜起身收拾碗筷。夏知挽立刻跟着站起来帮忙,却被温娜轻轻按回椅子上:"今晚你是客人。"夏知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黑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温瑶趁机凑近了些,近到能闻见夏知挽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你眼睛还红着,"她小声说,"像只小兔子。"夏知挽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更像受惊的小动物了。

    月光下,温瑶清晰地看见夏知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她慌乱地别过脸去,却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水杯。清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和头顶明亮的月光。

    ……

    窗外的月光如水般倾泻,温娜将最后一个洗净的碗放入橱柜,指尖在瓷面上轻轻摩挲。

    "瑶瑶,送挽挽回家吧。"温娜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她取下围裙时,温瑶注意到姐姐的指尖微微发颤,像是触碰了什么灼热的回忆。

    雪后的空气清冽如洗。温瑶和夏知挽并肩走在铺满月光的小径上,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又分开。夏知挽的冲锋衣被夜风吹得鼓起,像只收拢翅膀的黑天鹅。温瑶偷偷瞥见她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冷吗?"温瑶轻声问。夏知挽摇摇头,却下意识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缩进壳里的小动物。温瑶突然很想牵住她冰凉的手,但最终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夏知挽脖子上。

    围巾上还带着温瑶的体温和淡淡的茉莉香。夏知挽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边缘,黑色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尾音消失在呼出的白气里。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夏知挽走路时习惯性地避开积雪最厚的地方,像只谨慎的猫。温瑶跟着她的步调。

    "到了。"夏知挽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下。铁门上的漆已经斑驳,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她转身要解围巾,温瑶却按住她的手:"开学带给我就好。"

    夏知挽的手指在围巾上停留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月光照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像是半透明的玉。温瑶突然很想问她关于疤痕的事,关于她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但最终只是说:"再见。"

    回家的路上,温瑶踩着自己的影子,脑海里全是夏知挽湿漉漉的眼睛和攥紧衣角的手指。推开家门时,温娜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膝上摊着一本相册,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

    "姐..."温瑶蹲在摇椅旁,下巴搁在温娜膝头,"夏知挽她...?"

    她真的好难过。

    温娜的手指停在相册某一页。温瑶看见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温娜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站在游乐园的城堡前。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灿烂得刺眼。

    "这些事..."温娜轻轻合上相册,指尖在封面上摩挲,"应该让她亲口告诉你。"她的目光飘向窗外,那里有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

    “温瑶,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多陪陪她,多开导开导她,可以吗?你就当这是姐姐的一个小小的请求”温娜说。

    “她真的好难过啊。”温瑶忍不住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姐姐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温娜转过身,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瑶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人就像月亮,永远只有一面朝向地球。"她伸手抚平温瑶皱起的眉头,"挽挽需要的是朋友,不是侦探。"

    温瑶躺在床上时,月光已经西斜。她想起夏知挽手腕上的疤痕,想起她哭红的眼睛,想起她说"被爱不是负债"时颤抖的声音。手机屏幕亮起,是夏知挽发来的消息。

    w:「围巾我洗干净了,明天带给你。」

    温温:「好,早点休息,晚安。」

    手机很快震动:[好。]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温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脑海里浮现出夏知挽戴着那条围巾的样子,一定像只被裹得太严实的小猫,又乖又别扭。

    窗外,一片云彩飘过,月亮时隐时现。温瑶想起姐姐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写下,"十二月愿望:让某人的月亮,也愿意把背面转过来。"

    让某人的月亮,也愿意把背面转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