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细雪掠过梧桐街口，温瑶站在报刊亭褪色的雨棚下，数着对面商铺屋檐下挂着的冰棱。第三根冰棱断裂坠地时，她听见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由远及近。
夏知挽的身影从街角转出，黑色冲锋衣的立领遮住了小半张脸。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下巴处，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黑色碎发上落满细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走路时习惯性微低着头，露出后颈处一颗小小的红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走路时习惯性低着头，在距离温瑶三米处，她突然停下，从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攥在手心。
"下雪天。"夏知挽开口时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表情，冲锋衣袖口滑落半寸，她向前两步，摊开掌心，是枚被体温焐热的硬币，"上次你落在课桌缝里的。"
温瑶愣了一下。硬币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边缘处还带着夏知挽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想起上周三的数学课，自己确实在课桌缝里摸到过一枚硬币，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掉的，没想到...
"啊..."温瑶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我都忘了这事..."她接过硬币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夏知挽的手套，皮革的凉意让她缩了缩手指。这人怎么连手套都这么冷，却把硬币焐得这么暖和？
夏知挽的耳尖在雪光中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被冻红的，又像是...温瑶突然不敢往下想了。她攥紧那枚硬币，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却舍不得松开。
"等很久了？"夏知挽又问了一遍，声音闷在衣领里。
温瑶摇摇头，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了一层霜："刚到。"她撒了个小谎，实际上已经盯着街角的冰棱看了二十分钟。
夏知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突然伸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拂去温瑶肩上的积雪，黑色皮手套擦过白色羽绒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下雪天也不知道戴帽子。"她低声说，声音闷在衣领里。冲锋衣的立领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起伏，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
夏知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毛绒帽子，帽顶上还垂着两只可爱的兔耳朵。"戴上。"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温瑶怔住了。帽子看起来崭新又柔软，在雪光中白得耀眼。
温瑶盯着那道疤痕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夏知挽在接力跑时摔了一跤。当时她只是拍了拍膝盖就继续跑了，原来还伤到了这里吗？这个念头让温瑶心头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羽绒服下摆。
温瑶怔住了。帽子看起来崭新又柔软，在雪光中白得耀眼。她突然想起上周随口抱怨过帽子丢了会感冒，没想到...
"我..."
话没说完，夏知挽已经踮起脚尖。黑色手套拂过温瑶的发梢，小心翼翼地将帽子戴好。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温瑶能清晰地看见夏知挽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和呼出的白气在自己围巾上晕开的湿痕。
"好了。"夏知挽后退半步，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温瑶抬手摸了摸帽子，绒毛蹭过指尖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这个角度看夏知挽，发现她的发旋处有个小小的分叉，随着低头的动作若隐若现。她突然很想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但最终还是攥紧了手中的硬币。帽子里残留着夏知挽的体温，像是被阳光晒过的云朵。
她们沿着梧桐街并肩走着，温瑶的白色雪地靴和夏知挽的黑色短靴在雪地上留下并排的脚印。兔耳朵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时不时扫过夏知挽的肩头，惹得对方耳尖又红了几分。
路过奶茶店时，温瑶突然停下："要喝点什么吗？"
夏知挽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没带钱。"
温瑶笑了，兔耳朵随着笑声轻轻颤动："我请你。"她看着夏知挽的耳尖又红了几分，在黑色碎发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温瑶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头顶的白色毛绒帽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夏知挽跟在她身后，黑色冲锋衣上沾着未化的雪粒。
"欢迎光临。"店员抬头看了眼，又低头继续擦拭柜台。
温瑶盯着菜单看了三秒："两杯热奶茶。"
夏知挽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黑色手套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拉链。温瑶余光瞥见她抿紧的嘴角，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多少钱？"温瑶掏出钱包。
"32。"
夏知挽突然出声："我..."
"说了我请。"温瑶打断她，指尖在柜台轻轻敲了两下，"上次的硬币还在我口袋里呢。"
夏知挽不说话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温瑶注意到她的黑色短靴上沾着一片枯叶，随着她不安的挪动，叶子碎成了几瓣。
等待的几分钟里，温瑶数着柜台后墙上的挂钟秒针。夏知挽站在窗边，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雾气。温瑶看见她用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画了道弧线，又很快抹去。
"您的奶茶。"
温瑶接过纸袋，热气立刻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她递给夏知挽一杯，两人的手套在杯壁间短暂相碰。
"谢谢。"夏知挽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杯口的热气。
他们站在街口喝奶茶，谁都没有说话。温瑶看着夏知挽小口啜饮的样子，突然想起上周的体育课，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喝矿泉水，像只警惕的猫。
"周六..."夏知挽突然开口。
"嗯？"
"没什么。"她摇摇头，黑色碎发扫过泛红的耳廓，"奶茶...很好喝。"
温瑶笑了，白气从她唇边溢出："下次还请你。"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两人的肩头。温瑶看着夏知挽渐渐远去的背影，黑色冲锋衣在雪幕中渐渐模糊，只有手中的奶茶还留着余温。
雪渐渐小了，温瑶和夏知挽并肩走在梧桐街上。两杯奶茶的热气在冷空气中交织，氤氲出一片朦胧的白雾。
"你老师..."温瑶突然开口，兔耳朵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扫过夏知挽的肩膀，"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知挽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奶茶，黑色手套在杯壁上留下几道细小的水痕："她很温柔。"声音轻得像雪落，"总是能看出我在想什么。"
温瑶注意到夏知挽说这话时，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黑色冲锋衣的立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露出锁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在雪光中若隐若现。
"初中时我总去办公室找她。"夏知挽突然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温瑶从未听过的柔软，"她办公室的窗台上养着的许多植物，阳光好的时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温瑶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她突然很想看看夏知挽口中那个会养植物的老师，看看能让这个冷冰冰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往这边走。"夏知挽在一个岔路口转向左侧。
温瑶的脚步突然顿住了，这条林荫道和她家小区后门的小路简直一模一样。同样的梧桐树间距，同样的石板路纹路，甚至连路边长椅的摆放角度都...
温瑶：“？”
这怎么和我家小区这么像？！！
"她有个妹妹。"夏知挽突然说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和你差不多大。"
"是吗？"温瑶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这么巧。"
夏知挽转过头来，黑色碎发上的雪粒簌簌落下。她的目光在温瑶脸上停留了两秒，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嗯，很巧。"
他们继续向前走，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温瑶数着路边的梧桐树，突然发现夏知挽的步调和自己出奇地一致，左脚总是同时落在积雪最薄的地方。
"往这边。"夏知挽在一个岔路口转向左侧。
这不就是我家小区吗？！！
温瑶看着对方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摇摇头，帽子上的绒毛扫过脸颊："下次吧，替我向...老师问好。"
夏知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雪地里受惊的蝴蝶："她知道是你。"
雪又悄悄下了起来。温瑶看着夏知挽走进楼道，黑色冲锋衣的身影在拐角处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姐姐的学生说起"我同桌"时，夏知挽是不是早就认出了她的名字？
雪粒簌簌落在楼道口的台阶上，温瑶看着夏知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却在三楼的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夏知挽正站在她家门口，手指悬在门铃上方。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温娜站在门口，黑色长发如瀑般垂落在肩头，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她穿着剪裁得体的米色针织连衣裙。
"挽挽你来啦..."温娜的声音在看到温瑶的瞬间戛然而止。她保养得当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裸色甲油。
三人在狭窄的楼道里僵住了。温瑶看着姐姐难得睁大的眼睛，又看向夏知挽瞬间苍白的脸色。雪花从楼道窗口飘进来，落在温娜的发梢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钻石。
"你们..."温娜先找回了声音，但尾音微微发颤。她下意识抬手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温瑶注意到姐姐今天戴了一对小巧的蝴蝶耳钉，那是妈妈送的生日礼物。
夏知挽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黑色冲锋衣的领口随着呼吸起伏。温瑶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手套上的雪粒正慢慢融化成水珠。
"姐..."温瑶刚开口，就被温娜打断。
"先进来吧。"温娜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外面冷。"
客厅里，温瑶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几块手工饼干，是温娜最拿手的杏仁口味。
温娜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新茶，递给温瑶时手指微微发抖，茶水在杯口晃出一圈涟漪。她今天喷了淡淡的香水，是温瑶熟悉的那个温柔又带着书卷气的味道。
夏知挽坐在沙发边缘，她把冲锋衣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纤细的手指，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温娜抬起头，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她今天化了淡妆，眉形修得精致，眼尾处一抹淡淡的杏色眼影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温柔。
"所以..."温娜轻轻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是..."
温瑶看着姐姐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突然发现她今天涂了润唇膏，唇色比平时红润一些。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痕，像极了温娜此刻微微发红的眼角。
暖黄色的灯光下，温娜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微微倾身为夏知挽添茶时，黑色长发从肩头滑落。
"老师..."夏知挽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
"其实我们..."温瑶刚开口，夏知挽的声音就同时响起。
"我们是..."
两人同时顿住，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温娜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
"朋友。"温瑶说。
"同学。"夏知挽同时开口。
话音落下，温瑶感觉脸颊烧了起来。她看见夏知挽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后颈那颗小红痣都变得格外明显。温娜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弧度。
"原来是这样。"温娜的声音轻柔得像雪落，但温瑶分明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姐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印在杯沿留下浅浅的痕迹。"挽挽从没跟我说过，她同桌是我妹妹呢。"
夏知挽的手指猛地收紧，茶杯里的水面剧烈晃动起来。此刻那片瓷白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粉色，一直蔓延到耳根。
温瑶盯着自己杯中的倒影，看见帽子上垂下的兔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突然很想摘掉这顶帽子，但又舍不得，毕竟这是夏知挽亲手给她戴上的。
"温老师..."夏知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故意..."
温娜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她伸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那对蝴蝶耳坠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没关系，"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很高兴你们能成为朋友。"
温瑶今天对她说自己今天要出去找朋友玩，可是没想到她找的这个朋友竟然是自己最器重的学生。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扑簌簌地打在玻璃上。温瑶注意到姐姐的目光停留在夏知挽身上时，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带着几分骄傲，几分怜惜，还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要尝尝我新烤的饼干吗？"温娜起身时，裙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她走向厨房的背影纤细挺拔，黑色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特意做了杏仁味的。"这句话明显是对夏知挽说的。
夏知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温娜端着点心盘回来时，发梢沾了一点面粉。盘子里整齐地码着心形饼干，每个上面都点缀着一颗完整的杏仁。
"尝尝看。"温娜将盘子推向夏知挽，手指在盘沿短暂停留。
夏知挽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咬下的样子像只谨慎的猫。温娜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温瑶突然觉得嘴里的饼干没了味道。她看着姐姐和夏知挽之间无声的默契，胸口泛起一丝酸涩。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建立了这么深厚的感情。
"瑶瑶。"温娜突然转向她，声音里带着笑意，"这顶帽子很适合你。"她的目光在兔耳朵上停留片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知挽一眼。
夏知挽猛地呛了一下，饼干屑粘在嘴角。温娜自然地伸手替她擦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温瑶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咳嗽时，姐姐也是这样温柔地拍她的背。
"时间不早了。"温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那是父亲留下的古董钟，指针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留下来吃晚饭吧"这个问题是同时问两个人的。但同时又是个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