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家的后院飘着木炭燃烧的焦香，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墨和陆铭正为谁负责生火而扭打成一团，扬起一小片金色尘土。
"都给我住手！"许老师举着烧烤夹走过来，围裙上印着"全世界最好的班主任"，"林墨去串肉，陆铭摆椅子，沈清远——"
"我在计算最佳烤肉翻面时间。"沈清远推了推眼镜，面前的小本子上画着复杂的函数图。
林亦晴带着啦啦队的女生们布置餐桌，亮片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突然举起手机："看镜头！"
"咔嚓"一声，照片里定格了：林墨把生肉串戳得歪七扭八，陆铭对着镜头比耶却踩翻了调料瓶，沈清远在背景里默默擦眼镜。温瑶正专注地翻动着肉串，夏知挽站在温瑶身旁，手里捧着医用冰袋，像是随时准备抢救烤焦的食物
许老师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你们真是我带过最......"
"最优秀的一届！"全班异口同声地接话，显然已经听过无数遍。
许老师：“……”
温瑶独自占据了一个烤架。她的手法很专业，肉串在炭火上匀速翻转，油滴落下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尝尝。"她递给夏知挽一串烤香菇，"没放辣椒。"
夏知挽接过竹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温瑶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被炭火烘得发烫，和她自己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香菇咬下去鲜嫩多汁，带着淡淡的迷迭香气息。
"好吃吗？"温瑶问得很轻。
夏知挽点点头，嘴角沾了点酱料。温瑶的手抬到一半，最终只是递了张纸巾："嘴角。"
不远处，林墨举着烤焦的鸡翅哀嚎："为什么我的像木炭？！"
众人转头，只见他举着一串黑乎乎的鸡翅，表面碳化得能当铅笔用。陆铭凑过去闻了闻，立刻捏住鼻子："这玩意儿能毒死一头牛！"
"胡说！"林墨不服气，"我这叫焦香风味！"说着就要往许老师盘子里放。
许老师一个侧身躲开："林墨同学，校规第15条，禁止谋杀班主任。"
冰镇可乐成了稀缺资源。陆铭鬼鬼祟祟摸向冷藏箱，被林亦晴逮个正着。
"小偷！"她亮片裙子哗啦作响，"那是我特意冰给女生的！"
"就一罐！"陆铭抱头鼠窜，"老沈救命！"
沈清远头也不抬。
……
林墨一个飞扑把陆铭压在地上，两人滚进草坪，压倒了好几串刚烤好的蔬菜。
正当闹得不可开交时，后院栅栏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校规第38条禁止私自组织烧烤活动！"
漆主任的狗皮帽子从栅栏上方缓缓升起，像一轮不祥的月亮。全班瞬间凝固，林墨的鸡翅掉在地上，陆铭保持着偷可乐的姿势僵住，连沈清远的笔都停在了本子上。
许老师：？
大家：？
不是漆阎王怎么会在这？！怎么哪里就都能遇到他呀？！这不是星期了吗他怎么也要管我们？！
许老师镇定自若地走过去："主任，这是家访活动的一部分，我在进行素质教育实践。"
"胡说八道！"漆主任的视线扫过后院的一片狼藉，"这分明是......"
他的鼻子突然抽了抽，目光落在温瑶烤架上的羊肉串上。油光发亮的肉块正滴着金黄的油脂，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许老师适时递上一串："尝尝？"
漆主任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
漆主任咬下第一口羊肉串的瞬间，整个后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油汁顺着竹签滴在他的西装袖口上，孜然粒粘在嘴角，但他浑然不觉。
"......烤得不错。"他艰难地咽下去，语气依然严厉，但眼神已经飘向烤架，"火候掌握得......还可以。"
林墨的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鸡翅："漆阎王夸人了？！"
"嘘！"陆铭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想害我们加作业吗？"
许老师趁机又递上一串鸡脆骨："主任，这是我们班温瑶同学特制的。"
漆主任接过烤串的动作比批改作业时还利落。他咬得小心翼翼，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而不是站在一个乱糟糟的学生烧烤现场。
夏知挽注意到温瑶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此刻正用夹子悄悄把最好的肉串往烤架边缘拨，那里离漆主任最近。
"素质教育不是放纵！"漆主任啃着第三串烤肉，义正言辞地对许老师说道，"纪律才是根本！"
"您说得对。"许老师点头，顺手把林墨试图偷拍的手机按下去，"所以我在培养他们的团队协作能力，林墨！把陆铭从草坪上拉起来！"
林墨撇撇嘴，拽着陆铭的衣领把他拖起来。两人身上沾满了草屑和调料粉，活像两只在面粉堆里打过滚的猫。
"看看这个！"漆主任痛心疾首地指着他们，"这就是缺乏管教的结果！"
沈清远突然插话："根据数据统计，适当的肢体冲突能释放压力，提升后续学习效率17.3%。"
漆主任的眉毛跳了跳："沈同学，你的研究报告呢？"
"在这里。"沈清远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钉好的A4纸，"附录部分还分析了烤肉对师生关系的促进作用。"
温瑶看着火星在夏知挽的瞳孔里跳动。那些光点像是坠入深潭的星星，在她浅褐色的眼睛里明明灭灭。夏知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刚才的烤肉酱。
"你脸上......"温瑶抬手，却在半空停住。
夏知挽疑惑地眨眼。
温瑶迅速收回手，转而指向天空，"......看星星。"
林亦晴突然从两人中间挤过来："借过借过！我要拍烟花！"她的亮片裙子扫过温瑶的手臂，留下一道闪亮的痕迹。
"林亦晴！"温瑶咬牙切齿，做了一个凶狠但没有威慑力的表情。
"哎呀手滑~"林亦晴嬉笑着跑开，裙摆像条顽皮的鱼尾。
冷藏箱旁，陆铭终于如愿以偿偷到了可乐。他得意洋洋地举起战利品，却发现罐底贴着一张便签：【偷可乐的人要回答三个问题——林亦晴】
"靠！陷阱！"
林墨立刻凑过来："快问快问！"
沈清远推了推眼镜："第一个问题：上周是谁往漆主任的保温杯里倒风油精？"
陆铭："......"
全班竖起耳朵。
"是......"陆铭视死如归地闭眼，"林墨的主意！但风油精是老沈提供的！"
沈清远淡定补充："那是提神醒脑的薄荷精华。"
漆主任的怒吼响彻后院："沈！清！远！"
天色渐暗，林墨偷偷点燃了带来的仙女棒。火星"噼里啪啦"炸开，映亮了每一张年轻的脸庞。
温瑶和夏知挽站在角落。烟花的光影在她们脸上明明灭灭，夏知挽的侧脸在火光中柔软得不可思议。
"明年..."温瑶突然说。
"嗯？"
"还一起参加运动会吧。"
夏知挽看着远处：漆主任已经吃了第五串烤肉，正和许老师争论教育理念；林墨和陆铭用烤焦的鸡翅当剑比武；沈清远在给林亦晴讲解烤肉的科学原理；其他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声乘着夜风飘得很远。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可乐罐，冰凉的铝罐表面凝满水珠。
"好。"
派对接近尾声时，温瑶和夏知挽不约而同地走到了后院角落。梧桐树的影子将她们与喧闹隔开，只留下几缕烟火气萦绕在鼻尖。
"给。"温瑶递过一罐新开的可乐，"最后两罐，我冰在包里了。"
夏知挽接过，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腕内侧。那里的脉搏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是因为此刻的独处。
"其实......"温瑶望着远处打闹的同学，"我以前很讨厌运动会。"
夏知挽微微睁大眼睛。
"总觉得是浪费时间。"温瑶的指尖在可乐罐上敲了敲，"直到看见你站在终点线。"
夜风突然变得很轻，轻到能听见梧桐叶落地的声音。夏知挽的耳尖在黑暗里发烫，幸好没人看得见。
"明年......"
"嗯？"
"我们班还会赢的。"
这不是询问，而是承诺。夏知挽突然明白了，这个倔强的体育委员在用自己方式说"谢谢"。
"嗯。"她轻轻碰了碰温瑶的可乐罐，"一定会的。"
铝罐相撞的声音像一个小小的约定，淹没在远处林墨的鬼哭狼嚎中。漆主任正揪着他写检讨，许老师笑着摇头，沈清远在计算检讨字数与惩罚力度的关系。
……
青春就该是这样，有烤焦的鸡翅，有意外的烟火，有藏在可乐罐下的真心话，还有梧桐树下未说完的誓言。
……
一月的雪落下来那天，许老师在班会课上宣布了分班规则。
"从下学期开始，学校将实行附中分班制。"她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三条线，发出刺耳的声响，"年级前60名进入清北班，61到120名进入重点班，其余同学留在平行班。"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嗡鸣。林墨的转笔"啪嗒"掉在桌上，陆铭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沈清远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
许老师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期末考试定在一月十五日，占分班依据的70%。"
公告发布后的第二天，高二A班的早自习提前了半小时。
清晨六点二十分，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沈清远面前摊着三本不同颜色的错题集，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林墨破天荒地没打瞌睡，正对着夏知挽帮他整理的物理公式死记硬背；陆铭咬着笔帽，盯着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发呆。
"老沈......"陆铭用气音喊道，"这题......"
沈清远头也不抬地推过去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像某种神秘代码。
后排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林墨的脑袋砸在了课桌上。
"醒醒！"许老师敲了敲他的桌面，"定语从句复习完了？"
林墨迷迷糊糊抬头："这些从句......能吃吗？"
全班哄笑，笑声很快又被翻书声淹没。
下课铃响后，走廊上不再有人追逐打闹。
温瑶靠在栏杆上背英语单词，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夏知挽从医务室抱着一摞复习资料经过，看见她正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翻着单词本。
"给你。"夏知挽递过去一个暖手宝，"别冻着了。"
温瑶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谢谢。"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远处传来林墨和陆铭的哀嚎，他们正为了一道物理题争论不休。
"听说......"温瑶突然开口，"清北班会配备最好的师资。"
夏知挽轻轻点头："嗯。"
又一阵沉默。寒风吹过走廊，卷起几片雪花。
“温瑶，我们一起冲一把吧，好不好。”
少女的眼神真挚而肯定。
“好。”
教师办公室里，许老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成绩分析表出神。
漆主任端着保温杯走过来："你们班这次压力不小啊。"
"嗯。"许老师揉了揉太阳穴，"林墨的物理还在及格线徘徊，陆铭的数学忽上忽下......"
"沈清远没问题吧？"
"他？"许老师笑了笑，"他最近在帮全班补课。"
漆主任挑了挑眉："清北班的名额......"
"我知道。"许老师打断他，"我会想办法的。"
窗外，雪又下大了。
期末考试前一周，学校破例开放了晚自习教室。
高二A班的学生自发留下来复习，教室里灯火通明。沈清远站在讲台上讲解数学压轴题，粉笔在黑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林墨和陆铭凑在一起研究物理错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原来如此"的惊呼；温瑶坐在角落，正对着英语作文模板反复修改。
夏知挽悄悄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复印的复习资料。
"医务室整理的，"她轻声说，"高频考点和易错题型。"
资料传到每个人手中，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窗外，雪静静落下。
……
雪化了三次，梧桐树抽了新芽。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时，粉笔灰已经落满了窗台的缝隙。林墨桌上刻的"早"字被磨得发亮，陆铭校服袖口的墨水渍洗淡成了青灰色。
某个寻常的周一晨会，广播突然响起："请高二年级注意，距离分班考试还有3天。"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的白痕，倏忽就蔓延到了期末考的考场上。
时间过得真快啊。
期末考试前一天，许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四十张紧张的脸。
"记住，"她的声音很轻，"不管分到哪个班，你们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林墨突然举手："老师！如果我们全班都考进前60，有没有奖励？"
全班哄笑，紧张的气氛终于松动。
许老师也笑了："那就再次请你们吃火锅。"
"一言为定！"陆铭跳起来，"为了火锅冲啊！"
放学铃响，众人收拾书包离开。温瑶和夏知挽走在最后，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明天见，加油。"夏知挽说。
"嗯，"温瑶点头，"明天见。"